“合德?”刘骜略皱了下眉道:“不好,朕看你刚才的舞姿,似欲飞上青天一般,不如赐你‘飞燕’二字可好?”
赵合德仍旧垂着头,刚刚跳毕一舞还有些气喘,两颊早已飞上一抹红晕,声若空谷黄莺地说道:“飞燕谢陛下赐名。”
刘骜偏着头,眼光扫到蓝凌玉,见她却正在集中精力对付自己面前的炒鲜笋,似乎除了吃对于这殿里发生的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一般,心里一惊,随之将赵合德拦腰一抱,然后大笑着说:“朕回凌霄殿了,众爱妃们自娱自乐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抱着怀里如若无骨的美人离去。
直到这时,蓝凌玉才抬起头来,她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得到刘骜那炽热的目光,她略叹了口气,用食物来填充自己心里那种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
月华初上,寒夜寂静,殿上的乐声早已停歇。
殿上之人全部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刘骜的荒唐,她们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即便如此,也让众人不免一阵心灰,尤其是那些满怀着希望而来的嫔妃们,一身华裳空付与流水。
许茹意刚刚起身,想要说几句话打破这尴尬的静寂,王新新如同有意为之一般地随即拍着桌子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哪里来的野丫头,跳了个怪异无比的舞蹈就想去给皇上侍寝,她了配?”蓝凌玉抬起头来,斜眼看了王新新一下,仍旧低下头去,众嫔妃一时都回过神来,纷纷遣责那个不开眼的赵合德。
蓝凌玉趁着殿上正一片大乱的时机,悄然起身,离开了椒房殿。
这些女人们,真是可笑,现在王新新得势,她们企图跟在她的身边想要分一杯羹,但是换做是任何的人,肯把自己到手的万千宠爱分给别人半丝吗?他日若是赵合德得了势,这些女人恐怕早就会忘了今天自己说过的恶毒的咒骂,转过头忙不迭地去奉承了吧?
世事真是让人失望,深宫中的人都是这么又变态又恐怖的吗?走出门口,荷香欲去叫步辇前来迎接,蓝凌玉制止了她,深夜时分,大家都在椒房殿里声讨赵合德,若她这么明目张胆地乘坐步辇回宫,那她岂不是又成了靶子了。
秋意正浓的夜里,冷风钻进蓝凌主并不厚重的衣裙里面,一阵透心的凉意从骨髓里面向外泛去。头上飘过阵阵翻飞的桃花,幽微的宫灯之下如同绝美的蝶。
凌霄殿的方向隐隐传来丝竹之声,有女子缠绵婉转的歌声冲云破月,蓝凌玉驻下脚步,侧耳细听,然后又会心微笑了一下,赵合德,不现在是赵飞燕了,果然不是一般人,看样子她已经把自己的姐姐成功地引荐给了刘骜。
她举步又向前走去,突然听到身后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蓝凌玉回过头去,杨涓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异常惨人!
顿了一顿后,蓝凌玉轻声道:“没有为什么,不过是想给自己在宫中寻条退路而已,如今皇上紧着宠幸各宫嫔妃,在这宫中我并不是最得宠的,我不过是想过一点平静的生活而已,可是我仍旧还是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所以你想扶持赵氏那两个姐妹,让她们成为你的防身利器吗?”
蓝凌玉看向杨涓,微笑了一下:“涓儿,你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明白吗?在这宫中,每一个人都是为自己,那赵氏姐妹若真是得了宠了,你认为她们会帮着我说话,或者会帮着我打压宫里的任何一个与她们没有利益冲突的嫔妃吗?我这样做,一是为了卖她们个人情,二来,若是有朝一日她们真的得了势,不领我的情了,那我也可以借机转移一下各宫嫔妃们的注意力。”
杨涓听了以后,脸上陡然一变,蓝凌玉看在眼里,苦笑道:“你现在是怕我的表情吗?你没想到我也有如此深的心机吗?”
杨涓只是不说话,愣愣地站在那里。
蓝凌玉又说:“的确,从前我当你是亲姐妹一般,所以这些心机手段完全不在考虑之中,若你在得知假孕的第一时间能找到我,你现在一定不会是这般下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恨你却是真的,不,也不是恨,我没有理由恨你,你救过我的命,我不过是妒嫉你。凭什么?你只是一个小小废巷宫女,而我却是长安令的女儿。你却一路借着好运气爬到现在的位置,我却只能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蓝凌玉深叹口气,若是杨涓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代替另一个被杀害的宫女的替身,想必她就不会妒嫉自己了吧,不过就算跟她说了实话,她恐怕也不会相信自己,反而会认为自己编瞎话虎弄她,说不定她还会认为自己又在给她准备什么陷阱。
“从今天起,你不必活在我的阴影之下了。”蓝凌玉轻描淡写地说道,杨涓是不必活在自己的阴影下了,可是接下来她便会活在赵氏姐妹的阴影之下了,她这样的人,永远只能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永远不能走到大太阳下,因为她自己的心里已经布满阴影了。
蓝凌玉说完,转过身快步地走开,留下杨涓一个人站在一株花叶纷飞的桃树之下,月亮从云朵里出来了,却怎么也照不到杨涓的身上。
中秋节过后,宫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蓝凌玉也连着两三天没有见着刘骜的面了,若是他在做戏,那这戏码可就有些过了,甚至是有些假戏真作了。
蓝凌玉可以安之若素,但其他宫里的嫔妃们可就按捺不住了。
这天早上,荷香给蓝凌玉端来热水的时候,有些兴奋地说道:“翁主,您猜怎么了?”她故作神秘地问道。
蓝凌玉看着她,饶有兴趣地陪她玩,也赶快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嘻嘻,昨天奴婢听说,新昭仪把那个叫赵飞燕的舞姬给打了。”
蓝凌玉听了一愣,她再没想到王新新竟然胡闹到这种地步,她见王凤也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怎么却生出这么一个霸道的女儿?
“听说打得可惨了,那舞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新昭仪尽挑着脸上左右开扇,那舞姬稍一反抗,她还把人压在身下打呢。”
蓝凌玉想起王新新那硕大的身躯压向娇小的赵飞燕,她的心都快跟着揪起来了。
“后来怎么样了?”她赶快问道。
荷香有点失望地摇摇头,然后说:“本来别宫的宫女还猜着皇上会为了这件事情十分生气,可是皇上非但没有责罚新昭仪,反而还去了她的宫里守慰她呢。”
蓝凌玉有些错愕,不过转眼她也明白过来了,刘骜不过是两副心思,一是畏着王凤在朝中势力,二来哄好王新新,然后借此机会给受了委屈的赵飞燕一个封号。
这一闹王新新可是没捡着什么便宜,反而还让许茹意她们看了笑话,给她出了一口恶气。赵飞燕被打,不能侍寝。刘骜若不召赵宜主,便是要去许茹意的宫里,王新新虽然骄横,可是对许茹意她也顶多就是冷嘲热讽,若是她敢把那副“千斤”之躯压到许茹意的身上,那许嘉不带人把王家平了才怪。
荷香在一旁问道:“翁主,您想什么呢?水都快凉了。”
蓝凌玉赶快净把手和脸,荷香侍侯她洗过脸后,刚要把盆端走,又突然站住,然后说道:“翁主,您那么聪明,怎么不牢牢地拴住皇上的心?”
蓝凌玉惊讶地抬起眼来看向荷香,经过她这一番话,蓝凌玉猛然才悟过来,荷香也过了十五岁了吧,她比自己也不过小两岁,现在也到了思春的年纪了,想到这里,蓝凌玉笑笑说:“真是女大不中留了,你突然跟我说起这件事情来,想来是自己也有想法了吧?”
荷香一愣,脸上立即泛起两片粉红:“翁主,奴婢好心好意想让翁主得到皇上圣宠,您却往奴婢身上拐!算了,奴婢去倒水了。”说完,逃命似地转身飞快离去。
蓝凌玉淡然一笑,刚才心里的一丝沉重感也被荷香这么一打岔给冲淡了。
窗外天高云淡,秋日早晨特有的凉爽气息从敞开的窗子透了进来。
在宫中发生这场闹剧的第二天,阳阿又进到宫里,来到椒房殿的时候,正碰上王新新坐在主殿之上,王新新一看见阳阿便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早就听母亲说自己的父亲从阳阿弄回来一个叫月灵的舞姬,现在整个把父亲的魂都给勾走了一般。
如今这个阳阿在宫外兴风作浪不说,还把那两个妖精一般的人物,也弄到宫里来,王新新借着父亲的势,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表情,阳阿进去后看到王新新在场,赶快笑道:“这下好了,我倒不知心朋友单独再去新婕妤的宫里请罪去了。”
“公主您何罪之有?”王新新明知故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