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修让人煮了鸡蛋,剥了壳以后包在纱布里给秦凡用来揉眼睛。他的酒已经醒了,对于他酒后失态做的荒唐事却是不大记得了,还奇怪自己的左眼什么时候被人打的,为什么醒来是在屠家。
钱小修提醒他道,“你刚才可是很有男子气概呢,抱着屠清雨当着屠家这么多人硬是亲了她的嘴。”
秦凡满脸通红,捶了自己脑子两下奋力的想,还真让他想出了那么点片段,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我真的轻薄了五小姐,五小姐现在怎样,她是不是很气我?”
钱小修反问,“你说呢?”
秦凡失落道,“她肯定是气死我了,不然也不会揍我。”
果真是他一厢情愿么,也是,五小姐怎么会喜欢他呢,他一无是处。长得不英俊,人也不聪明,只是听到了赵绍意要和她成亲,他一时情急才会……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就怕以后五小姐连与他说话都不愿意。
钱小修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那么失望,你想想,屠清雨是什么人。她若真心要揍那个人,你的大肠小肠胃啊肺的,现在还能在肚子里么。你只是黑了一只眼,眼珠子没被打爆,说明她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她若不是对你也有那么点意思,怎么会手下留情呢。”
“真的么?”
秦凡傻笑,本来心都烧成死灰了,听了她的话又燃起了点点星火,有了那么点希望。钱小修给出了建议,“还是去找屠清雨好好谈谈。反正你都做了开头,不论是好是坏,总要有个结果的。”
秦凡点点头,把揉过眼的鸡蛋给还她,“谢谢你,钱姑娘。”接着就去找屠清雨了。她看着手里的鸡蛋,将它送给了出了房门后第一个遇到的下人,毕竟能吃就不要浪费……
第二日,屠逐日来找她说想把屠清雨许配给秦凡。和秦凡做了那么多年兄弟,秦凡人品他信得过。
“你问过屠清雨了么?”她问。
屠逐日笑道,“问了,她虽一直没完没了的数落秦凡以前到现在的糗事,但没说不愿意嫁。”不说不嫁,也就是愿意了。“清雨有了婆家,我也能安心了。”
钱小修笑道,“你舍得啊。”屠清雨若是嫁给秦凡,那么就要跟着秦凡回樊城了,以后一南一北,要见面就不容易了。
“我心里清楚,比起皇都,清雨更喜欢樊城。她性子本来就洒脱,让她和我一起困在皇都才是可怜。皇上只是放心不下我,只要我留在皇都,该能换清雨自由。”
她心想,屠逐日说屠清雨不喜欢皇都,其实他又何尝喜欢。能得一个自由就得一个自由吧。屠清雨若是回到樊城可以无拘无束做自己想做的,不像留在皇都,不知还有多少落井下石的人就等着看屠家人出错,好抓痛脚。
所以屠清雨若是能回樊城,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屠家,都是件好事。
她在屠家吃过了早饭,就去了丞相府,但不是要找端木鹤延,而是要找宁朗。她知道端木惟真让宁朗辅导端木谨诺的学业,而因为要入宫伴读,所以端木谨诺的时间表有些特别。
宁朗会早早的到丞相府督促完端木谨诺的早课后,辰时端木谨诺入宫伴读,他便可以离开直到未时端木谨诺离宫回来,他再到丞相府来继续教学。
她在丞相府外等着,送端木谨诺的马车离开后,过了不久,宁朗也从丞相府里出来了。
她喊道,“宁夫子。”
宁朗见是她,含笑过来打招呼,“钱姑娘。”
钱小修诚恳道,“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能不能找个地方和我聊聊。”
宁朗抱着书,笑道,“舍下就在这附近,你不嫌弃,过去喝一杯粗茶?”
钱小修点头。
铺子离丞相府不远,是端木家上不了账面,私下的产业。暂时租赁给宁朗,好方便他一天几回往来于丞相府。他当初来皇都时身无分文,若不是端木惟真开口,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段顶下铺子。
铺子最里边可以住人,两间住房,宁朗和林七睡一间,林红袖自己住一间。外头则隔开了来做买卖。
林七和林红袖洗心革面后想到自己唯一上得了台面又能糊口的手艺就是做饺子,索性做起了饺子的生意。
宁朗请她进屋给她倒了茶,钱小修看着林七和红袖在外剁猪肉包饺子,虽然生意说不上好,但加上宁朗的工钱,温饱不成问题,平平淡淡也是福气了。而她随后的话,或许会把他的这种福气给打破。
宁朗问,“姑娘有什么事?”
钱小修回过神来,看了他一会儿,“赵德肃赵大人想强迫屠清雨做他儿子的小妾,而屠家并不愿意。我正是为了这事来求宁夫子帮忙的。”
宁朗不解,他能帮些什么,他只是个教书先生,或者在普通人眼里他是给端木家做事,还会顾忌几分。但在如赵德肃这种高官的眼里,他也就是个教书的而已。“我只怕是爱莫能助。”
“不,现在有个法子,只要宁夫子愿意,或许就能让屠家摆脱赵家的纠缠。”
他当然愿帮,好歹他也教过屠清雨,师徒一场,“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我想你该知道屠将军一死,屠家也不如从前日正当中了。屠副将虽然还是在朝为官,但也就是个有名无权的四品官员。朝中的大臣何等的势利,欺的就是屠家再无靠山。虽说屠家还有两个女儿在后宫中一为后一为妃,但是……”
听到她提及屠弄影,宁朗略显局促,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以做掩饰。
“我想你知道为何皇后娘娘和端木夫人不合吧。”
宁朗手一抖,洒了自己一身茶水,立马转身去拿布擦拭,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屠弄影的心结或许就是从端木凤慈抓了宁朗做要挟那刻开始的。她最后虽然顺从了端木凤慈的要求进宫,但不表示她原谅了端木凤慈的做法。
她记得屠弄影在出嫁之前和她说的话,说她会记得自己的责任。她放弃了跟宁朗远走天涯,也是为还屠家的养育之恩吧。
那么在当屠清雨披上红盖头时,她就当什么都还清了。因为她牺牲了爱情来成全了亲情。
“恨和爱不同,爱有时能随着时间淡化,但恨意却是能埋在心间很久很久都不会褪色。”
宁朗失了冷静,“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我帮不了你了。我身子不舒服,你还是走吧。”宁朗拉起她,想让她出去,。
“不是,你听我说完。”钱小修抓住门框,就是吃定宁朗心软,若是关门就会压倒她的手指,“屠清雨已经有两情相悦的心上人了,你该知道的,相爱不能相守是多么的可悲。”
“我帮不了,我真的帮不了。”宁朗开始掰她手指,他此生只打算默默的思念了,把这个人藏在心里,此后一生都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这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了。“你还是去找丞相吧。”
钱小修急道,“你能帮的,只要你愿意见她!”
宁朗愣住了,因为不确定钱小修嘴里所指的她是不是他心里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你说什么?”
“你想不想见她,我可以想办法安排你们见面。我只是希望到时候你能请她为屠清雨出面拒绝赵家的婚事。”
屠弄影若是愿意为屠家出头,赵德肃应该会忌讳,毕竟屠弄影的儿子已经被立为太子,将来有可能是一国之君。
赵家不再死死纠缠了,屠清雨也才能顺顺利利的去樊城。
她看得出宁朗有些被这个提议打动了,他以为此生,回到皇都已经是离她最近的距离了,再不敢奢望。还能再见么。宁朗有些猜疑的看向她。
钱小修道,“我是屠邱的义女,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要帮屠家。再没有别的想法,我知道事关重大,如果传扬出去屠家也会有大麻烦,所以我一直守口如瓶。”
宁朗问,“这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总不能说她亲眼所见,从他们相互喜欢到分开她都是见证者吧。“四哥告诉我的。其实很多年前一个灯会,你与她的事就被他撞见了。”
只是屠逐日并没有往私情的那块去想,看来回去她要和屠逐日事先说明了。
宁朗苦笑,“我原以为世知道这事情的人不出三个,你真的能安排我和她见面?”
钱小修点头,但也老实的和他说道,“这些年,我看过变得最快的就是人性。或许曾经这个人很喜欢吃绿豆糕,但几年过去他已经变成了喜欢吃红豆糕。外部的环境,她的遭遇,一个小小的契机就能让他判若两人。所以我来求你的事其实也是让你冒很大的风险的。”
如果屠弄影已经不再是屠弄影,已经是改头换面的皇后娘娘。那么她的过去会是她想要掩盖的,宁朗对于她就是一根芒刺。
“我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不用他掰她的手指,她也会自动松开,“如果你不想冒这样的风险,我不会勉强你的。”
他自己也清楚吧,一旦答应了她,像这样,每日准时去丞相府教书,完了回来帮忙铺子的生意。这样的简单而规律的生活可能就回不来了。
宁朗想了片刻,“……我想见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