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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情为心魔

八荒雪 墨筝 4189 2024-11-18 22:09

  红袖说,有种精神叫无畏,无惧者无畏。

  她也常说,我就有这种精神。不过,她还说我的无畏与其他有些稍稍不同。她说我是,破罐破摔的无畏。

  他第一次用这样深沉的眼神看我,而我第一次用这样坦然的目光看着他。是他说,要我坦然面对人生的不是?

  这样对视了不知多久,以他一声轻叹结束。

  他轻声道:“棠儿,无愧于心就好。”

  我点点头,低声喃喃道:“天谴,我不怕。我只怕……”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天边的红霞蔓延开来,朝霞,是要下雨的征兆。

  他站在塔顶边沿,我也小心挪过去,望着地面与塔顶的差距,我又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师父,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你都会第一时间来救我的是吗?”我站到他身侧,依然是一步之差的距离。

  他侧目望着我道:“棠儿,不管什么你遇见什么危险,师父都会赶来就你。所以,不要害怕。”

  我笑了,如同那年海棠花下,荡着秋千笑如烟靥的我。我向他迈出那一步,踮起脚尖,学着他弓起食指在他额头点了点。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我笑着道:“师父,当年的你为何要救我?你和红袖为什么会到我的身边?一守就是十几年,我不相信萍水相逢能做到如此。”

  他沉默了一下,看着我道:“棠儿,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我不信,这个说辞我一直都不信。

  我转过身,背对着沿边,只要稍稍一退后,我就会跌下这高塔。天空红得有些刺眼,像血蔓延。记忆有些抽痛,血,像谁的血?

  “师父,神仙会有七情六欲吗?”

  他又是一愣,蹙眉道:“多数清心寡欲。但,也不能断了七情六欲。”

  我转脸看他着道:“那师父呢?师父可有七情六欲?”

  他看着我,眉目深蹙,随即望向远方道:“棠儿……”

  我打断他:“师父,你喜欢棠儿吗?”

  他轻笑道:“这是自然,哪有师父不喜欢自己徒弟的。棠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他似乎有些慌张,这是我的错觉吗?

  我点头,却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他不解地看着我,我道:“师父,你说过,不管遇见什么危险,你都会来救我的是吧?”

  我依旧背对着塔沿,他在我侧身一步的距离,我侧目对他说:“师父,棠儿也喜欢你,比喜欢还喜欢。大约,是爱吧!”眼里氤氲着泪水,没让它流出来,我向他手出手道,“师父,我喜欢你牵着我的手。”

  我望着他,直直倒下。身子在往下坠落,青丝与红衣空中飞舞。我笑着,却流出了泪,向他伸出的手,立在空中,还等着他来牵。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坠下佛塔,大叫了一声:“棠儿!”绝尘的白袍扬起,他的眉目紧锁。跃身而下,伸出的手,终于握紧我那等了他很久的手。

  半空中,他用力一拉,我回到他的怀里。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声,这一次,听得很清楚。跳得很快,很急。我用我性命冒险,激怒他,只为证实他的心跳吗?

  不,不是的,可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头脑一时发热吧!

  稳稳落到地面后,我依旧紧紧抱着他,埋头在他怀里。我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可是,他没有。

  时间就这样静静在旁,我埋着头,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是喜是怒都好,此刻他身上的味道,安抚情绪,我并害怕。

  一声雷鸣,刚刚平静的心,忽然心如擂鼓。

  他像是犹豫了一下,拍拍我的后背,轻声道:“棠儿,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他话音刚落,豆大的雨开始零零落落滴下,可瞬间后就变成瓢泼大雨。

  他抱起我,身形一闪,回到初入揽月寺的那间茶室。

  他给我倒了一杯茶,自己走到门边,拂了拂衣袖,轻声道:“这雨恐怕要下很久。”

  我不接话,他是要像上一次那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话已经说出口,我无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我想,他大概并不爱我。至少,不是像我爱他那样爱我。

  没关系不是吗,我曾跟红袖说过,爱他,是我的事。我只愿陪着他一辈子,可是,我的一辈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昨天晚上,许是太兴奋,半夜竟然把我饿醒了,于是我爬起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等我吃完,又觉有些撑着了。于是我漫无目的瞎逛,却见大堂的灯光亮着。我本以为是父王还在处理公事,于是掐了个诀,悄悄走过去。

  还没等我靠近窗户,便听到一声茶盏摔碎的声音。

  接着便听到父王惊讶又有些颤抖地声音:“先生,你说什么?棠儿她,不,不会的,她现在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油尽灯枯呢?”

  油尽灯枯,就是人之将亡吗?我想是的,我曾听黒璩说过,人的阳寿将尽便是油尽灯枯之时。

  曾经我一度认为,死,是年纪很大很老以后的事情。可从及笄那天后,灵魂的空白,晕倒不过是家常便饭。

  从那时起我也常常莫名就会流鼻血,流到脸色煞白像个泡在水里的女鬼。那时,我也一度怀疑我要死了。可师父总说,不过是小病而已。

  我不敢再靠近了,我知道师父的本事,再近些他一定会察觉。

  既然生命即将结束,那么想说没有说,想做没有做的事,就该勇敢地说出来,做出来,不管它是对是错。

  红袖说,不带遗憾,人生就是完美的。

  今日做的种种,都不过是不想带着遗憾离去。至少让他知道,我爱他。至少让我知道,他对我是否是只是师徒之情。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就证明,他对我,仅仅只是师徒之情。

  我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盏,茶色里氤氲开一幅水墨画。画中的他背着手,面前是蜿蜒的山麓,一枝红梅在他手中。

  画中仙,大概就是他这样。

  “阿弥陀佛,原来两位施主已经回来了。”小和尚一苦放下湿哒哒的纸伞又道,“两位施主今晚可能要在山上暂住一宿了,山下的路面崩塌,要等雨停了才能修缮,还请安心留在山上不要随意下山。”

  师父对他颔首道:“多谢小师父,那我师徒二人就多有打扰了。”

  一苦咧开嘴笑道:“善哉,善哉,厢房以为二位备下,请随小僧来。”

  师父转过身对我道:“棠儿,那今晚我们就只能留宿山寺了,若是累了,便先休息去吧!”说完,他又对一苦道,“小师父,麻烦先带小徒去休息。她身体不太好。有劳了。”

  一苦颔首道:“这是小僧应该做的,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施主不必客气。”

  雨势依然没有变小,反而是越下越大,一苦撑着伞走在我前面。个子小小的,却沉稳老道。

  “施主,这里便是你的厢房,若无其他事,小僧就先告辞了。”一苦笑着,露出一对老虎牙,十分可爱。

  “有劳小师父。啊……听说揽月山之巅,晚上伸手可揽月是否是真的呢?”

  “施主玩笑了,天之高,地之阔,岂是凡尘能够企及的!揽月山山势高,可登高望远,却也远不及天。”

  也是,对与这个传闻,最有发言权的就是他们揽月寺的和尚了。一苦走后,我还真是一阵晕眩。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又来了,每次都像灵魂要抽离身体般的疼痛。

  我躺着床上翻滚,额头上冒出密密的汗,头晕目眩到快要晕厥。

  眼前闪过很多画面,汹涌的白色气流,像洪水般冲垮无数宫殿,有人瞬间便被淹没在里面。我似乎还听到了哭喊声,可渐渐又听不见了。

  雾气似乎蔓延开来,一片白梅深处,雾气腾腾,一弯小桥横跨在一条冒着氤氲热气的水流之上。桥中央有两个背影,模模糊糊一团,看不清楚。可是那感觉,却让我觉得十分熟悉。

  雾气里落下了雪,我恍惚里看见白梅变成了红梅,雪落枝头,只是衬托出红梅红似火。耳边传来一阵阵琴声,婉转缠绵,低低如诉。

  纵目寻了一遍,在那梅林深处,一个白衣男子抚琴,而另一碧色衣衫的女子则靠在他肩上。一朵红梅落在女子的肩上,梦里梦外不知花落几何。

  琴声止了,雪停了,画面模糊了。眼底只剩下一片漆黑,我意识渐渐淡去。

  抽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像是灵魂在拉扯,抽离。这种感觉更像是徘徊在死亡边缘。此起彼伏,眼睛睁不开,脑子里什么都不剩,只有一种被拉扯的痛楚。

  鼻腔里一股温热的暖流,鼻血又开始流了出来。即使脑子空白,我也能想象到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这样的情境,不知道重演了多少回,我已经习惯了。

  灵魂拉扯的痛楚,让我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扭动。这样一来,血迹几乎染满了我整张脸。本来失血过多苍白的脸,如今却比关公还要红。

  也不知是不是这次的痛楚感强度,是前所未有的。所以我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痛苦地大叫了一声。

  为何每次在模糊得快没有意识的时候,我都会听见一个清润的声音,他叫着:“予兮。予兮。”

  此刻的茶室里,师父望着我离开的方向,长叹一声:“予兮,这样冒险到底对不对……”

  门口一道黑影,打断他的心绪:“阿弥陀佛,尊者郁结于心,此乃执念。看过天地初开,看过风云变幻,尊者却看不开一个情字?”

  师父垂首道:“大师,出家人万般皆空,不困于心不乱于情。可门外的众生,皆有七情六欲,情之一字又是最难勘破的。”

  那大师笑道:“有门无门即为佛门,有心无心皆为空心。尊者不已在门里,心却在外,不是看不破,只是不愿放下。尊者心如明镜,却放任它混沌,不是困于心,乱于情,只是执念成心魔。”

  师父无奈地笑道:“执念成魔,是啊,成魔。我斥责冷香不让她堕落心魔,而我自己,却早在心魔之中。”

  大师点点头道:“尊者既知此道,还是依然要在心魔里徘徊吗?天地有灵万物有序,一切皆有法则,强求不得,尊者还是要执着于此吗?”

  师父点点头道:“大师,我执念因她而生,也只能因她而灭。她便是我的心魔,只要她还在,我宁愿堕落心魔。”

  大师两条雪白的眉毛,像两条柳枝般垂下,他一笑,显得十分和蔼亲切。他轻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即使是天,也难为这一情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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