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兮将绢子蒙上自己的眼睛,她笑道:“捉迷藏,我先找你。开始了,快躲起来。”
师父却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予兮,张开双手,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后,却慢慢向竹桥上走去。
为什么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根本就别有目的。
果然,她在桥中央笑道:“九重,你会一在我身后对吗?”师父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纵身跳下竹桥。
一池碧水荡起层层涟漪,不知师父心中那池心水,是否也荡起了层层涟漪?
师父也跳下池里,予兮依旧笑着抱着他。
师父面色依旧,我看不出喜怒。予兮的举动,分明是故意的,一如我当初跳佛塔一样。我们,竟然都是这般爱恨决绝的女子。
师父抱着她,从水下走出来,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跳到池里?”
予兮不以为然,莞尔笑道:“因为想证明一件事。”
师父不解道:“什么事?”
予兮笑道:“你爱不爱我这件事。”她说完,直接捧起师父的脸颊,狠狠地吻了下去。
我的心,沉到谷底。
也不知道是她吻得太突然,还是师父被她惊吓到,或者两者皆有。就这样,两人再一次倒入池水中。
碧波池里,予兮依旧紧紧搂着他,白衣飘荡在水中。两人青丝缠绕,水中忘情拥吻,看着是一种说出不的美感。只是可惜,此刻吻着他的人,不是我。
师父抱着她从水中一跃而起,湿漉漉的衣裳,瞬间便干了。予兮两颊绯红,一种妩媚油然而生。那笑弯地眉眼,是种风含情水含笑。
师父也不逞多让,脸色泛红,他不由咳了几声。师父在这种事前,总是这么被动。有点傻有点呆,总是尴尬得不知说什么。
相比之下,予兮却落落大方多了。仰起头凑到他面前,指尖戳着他的心口坚定道:“九重,你的心、你的吻告诉我,你是爱我的!”
师父脸色还是不太自然,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道:“予兮,你真的分清楚你的感情了吗?对我,对洛笙……”
师父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予兮给打断了:“洛笙就像哥哥,他也爱他,他和孑培一样,对我来说,像家人一样。但你不同,我分得很清楚!”
予兮顿了顿,背过他缓缓道:“我偶尔会想他们,在他们不在神界的时候。但我会想你,可即使你就在我对面的时候。司命说,相思是一种毒药,唯一的解药便是与相思之人朝朝暮暮。”
她望着师父,目光里闪烁着一种坚定,一种相信。
师父不语,她接着说:“我问司命,我想一个人程度,想到他就在我对面,可我的心里,我的脑里,我的眼里都是他。他就在我面前,我却还在想他。你知道司命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师父摇摇头,她笑道:“司命说,我是相思成毒,病入膏肓,药石无用。”
师父终究还是动容了,再多话都变成一声婉转的呢喃:“予兮……”
予兮捂住他的嘴,柔声道:“看不清楚的人是你,九重。你是我的毒,也是我的解药,今生我已经沦陷在你的眼眸里。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告诉我,是要爱我,还是继续逃避?”
师父终于笑了,笑得那么释怀。那深沉得如同苍穹的眼睛,终于被予兮点亮了。
他的心呢?也一定拨开了重重迷障,从此澄清如水,倒映着一个笑如烟靥的予兮。
他用力将予兮拥入怀中,那感觉,像是等了太久。似乎有种想将她碾碎,放到胸口,从此永不分离。
风送梅香,一寸寸,一缕缕,侵入灵魂,却成空寂。我背对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不知走向何方。
身后是予兮狡黠玲珑的声音,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想,一定笑得很美。
“我还想证实一件事。”予兮笑声中,透着一股娇媚。
“还有什么事?”这就是师父的变化吗?他的声音,也柔得可以化开一池春水。
“还记得那年我问你……是不是男人?”师父又咳了起来,这个天地唯尊的男人,却是天地间最害羞的男子。
“所以呢?”师父的声音高了几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所以我要证实!”予兮大声说道。率性如她,爱就是爱,丝毫不遮掩!
“予兮,这可是你要求的,你可别后悔!”男人终究是男人,本性都还是在的,不是吗?清心寡欲,不过是表象,其实,他是在等。
“我不后悔!”予兮大声地宣誓着。
我用尽全身力气跑开,我笑着,眼泪却湿了衣襟。我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白茫茫一片变得模糊,我狠狠摔倒在雪地里。
眼睛一片朦胧,意识沉沉,心好痛也好累,就让我沉睡下去好了……
耳边响起空悠悠的琴声,我首曲子我听过。那年王府初夏,他盘坐百花间,膝上置着古琴重月,弹的就是这首曲子。
我问他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他说,原来叫‘梅林寻月’后来改叫‘雪寂’。如今想来,寻月二字一定是为了她。师父是不是在自己都不知不觉中,早已对她情根深种?
我不想睁开眼,我真的好累。我想一直沉睡下去,不要醒来,可是,却不由我。
一阵清风吹来,明明是轻轻柔柔的风,吹到脸上,却吹开的眼睛。
琴声戛然而止,这里是何处?远方那星星点点的光芒,一下子把我的记忆带回了师父抱着月神予兮从光圈里走出来那一幕。
这里……难道是月亮?我为何又回到了这里?
“你醒了?”身后这声音是……予兮!
我回过头望去,只见予兮身影呈半透明,她双脚离地,飘荡在半空中。
四下无人,她是在对我说话!我不由疑惑道:“予兮……你看的见我?”
她笑着点点头:“我当然看得到自己。”
我更不解了:“看得到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她笑道:“你寻到你的根源了吗?”
根源?佛祖让我来寻找根源!她怎么会知道的?
我走向前,仰头望她:“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寻找根源?还有……师父呢?他也看得见我吗?”
她笑道:“是我先问你的。但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先回答吧!这里是几万年前的上古,你不存在这个时空,他看不到你。”
我摇摇头道:“根源,我不知道什么是根源。你……为什么会变这样?连师父都看不见我你又为什么会看见我?”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广袖在空中一挥舞。空中映射出一幕幕画面。
她轻声道:“我能看见你,因为你就是我。”
我完全愣住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句话,狐妖云棠、帝姬碧楹都对我说过,我都很震惊。可这些震惊加起来都不及予兮说的这句,你就是我来得震撼。
见我呆滞,她轻敛眉弯笑道:“佛祖要你来寻根,我便是你的根。你是月神予兮的转世魂魄,这便是你的根。”
我是予兮!我是予兮!一瞬间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五味杂陈,什么都有。
是该庆幸吗?师父爱的人是予兮,可是,为什么有些介怀呢?
他爱的是予兮,那我这个转世而来的魂魄呢?于他,又意味着什么?
飘荡的予兮像看穿我的心思一般,她轻笑道:“你在纠结什么?他爱的不是予兮这个名字,也不是予兮那具肉身,而是灵魂。不管我灵魂转世多少次,名字在变,肉身在变,唯有灵魂始终而一。”
是啊,狐妖云棠也好,帝姬碧楹也好,我们表面大同小异,但灵魂却都是一样的。一样爱着他,一样爱恨决绝……
半空中的画面,是一场天地浩劫。宫殿片刻倾倒在一片奔腾的气流里,原来神仙也会死去。
画面太过惨烈,我闭上眼,只听见予兮轻声道:“当年洪荒之劫始于上古神界,诸神都淹没在洪荒里陨落了。我想将月亮散成碎片,以此修补结界。可惜,却被九重发现了。他趁我不注意,封印了我,用他一半的法力和一缕魂封印了我。”
她说着,画面里,她泪涟涟,师父离去轻声呼呼:“予兮。予兮。”这一声声呼唤,竟缠绕了转世魂魄的生生世世。
我有些哽咽,声音微微颤抖:“后来呢?”
她长叹一声道:“后来,他吞噬了洪荒,却还是被洪荒反噬了一把。而我,虽然被他的魂魄据住,但终究难道肉身毁灭。洪荒的反噬之力太过强大,神界天柱断裂,九十九重天顷刻倒塌。从那以后,上古神界,成了传说。”
我可以想象,那能让生于天地的诸神,毫无抵抗地陨落,那洪荒之劫有多恐怖。天地浩劫,恐怕是让天地几近毁灭吧!
予兮毁去肉身,那师父呢?我忙问道:“那师父呢?他怎么样?”
予兮呵呵笑道:“不用着急,他要有事,你根本就遇不见他了。”是啊,师父好端端地活着,至少说明,他扛过了洪荒之劫。
予兮望着我道:“关心则乱。九重在倾塌的九十九重天里,沉睡了四万年。忘了说了,九重的元身是创世阴九烛,他能吞噬天地。当年,他吞噬下洪荒,却被洪荒反噬。本身法力丢了一半,魂也少了一缕,他哪里能扛得住洪荒的反噬。所以,他受了重创,一直沉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