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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清扫战场

冲啊,太子殿下 遥的海王琴 4474 2024-11-15 23:16

  萧弘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 到处都是尸体, 城墙上层层堆叠。

  甚至一个匈奴人身上压了好几个, 可以想象当时是怎么的一个又一个不悍死地冲上去,才将这个匈奴兵杀死。

  战争的残酷,无情地撕开在他的面前,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双双死不瞑目, 尤有不甘的眼睛。

  “谁是守将?”他问。

  萧弘听着哭喊声登上城墙,他见到宣灵的时候,看着她身边足叠有半人高的匈奴尸体,震惊了许久。

  这是怎样的凶悍才能以己之力斩杀了这么多恶狠狠的匈奴人!

  她没有倒下,即使到最后也是用那柄钝了口子的重剑支撑着自己坐靠在城墙上, 身上的铠甲被血液染了太多次, 红色发黑, 连同腰上缠着的白孝带子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那顶红缨头盔摔在不远处, 也满是血迹。

  同样全身是伤的阿月用另一只还能动的手抱着宣灵,不断唤着:“小姐, 小姐……”

  这两个居然都是姑娘!

  两日的激战不见一丝雪花, 而在停战之后,天空便落下了鹅毛大雪, 似乎要将鲜血跟罪孽一同掩盖, 也让裸露在外毫无遮掩的英雄暂时有些栖身之地, 天地归于寂静。

  北伐军与镇北军在城墙及城门等地一一排查, 希望能找出还喘有一口气的士兵, 也给没死透的匈奴人再补上奕剑。

  中军在两个时辰之后到达,之后便是安营扎寨,在关城之前竖起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之后一队快马从营地直入关城,随行而来的两名太医及众多军医被紧急送进了城内。

  北伐军的到来解了关城之围,也阻了匈奴全面进攻的步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齐已经度过了最大的难关,接下来,只要不贪功,扎扎实实地防住匈奴,这场战争的胜利便不远了。

  镇北王府的灯笼依旧是白色的,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

  直到萧弘带着亲兵住进来之后,才让它有了人气。

  他看着匾额上那威严的“镇北王府”四个字,一笔一划尽显锐利锋芒,又如山岳沉稳坚不可摧,却是天乾帝年轻时的笔迹。

  这块匾额是御赐之物,也代表着天子对镇北王府的信任和肯定。

  而事实上,镇北王府也无愧于这份荣耀,即使镇北王离世,子嗣凋零,它也顽强地屹立在大齐的北境,有宣家巾帼誓死捍卫!

  萧弘下达了一份严令死守的军令给相邻城池。

  匈奴咬不下关城这个硬骨头,若是不肯就此退兵回草原,便很有可能转而其他城池。

  他派遣斥候追踪匈奴的动向,又命令众位将军严阵以待,准备随时支援。

  而关城的守卫则有北伐军接替。

  “殿下,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

  小玄子留在了贺惜朝身边,小墩子跟着中军,才刚跟萧弘汇合。

  作为他的随身内侍,即使行军的条件再艰苦,军事上帮不上忙,小墩子还是想尽办法照顾他家太子的饮食起居。

  关城实在太冷了,他温了一壶酒,又让王府里的厨子做了两个羊肉烧饼,个头大,管饱。

  急行军了这么长时间,萧弘整个人瘦了一圈,虽精神疲倦,可脸庞的轮廓却更加棱角分明,看起来成熟精悍了许多。

  萧弘没有推辞,举起酒壶就灌了一口,边境的酒浓烈,却如一团火焰一路从喉咙烧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瞬间变得火热,连同被风霜染白的脸都泛起了红潮。

  他被呛了两声,人却精神了不少,然后接过这两个烧饼,三下两口就解决了。

  接着他唤了陆峰进来问:“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形?”

  “人一个一个翻过去,只要留有口气的都被送去了医治。”

  “那些死去的将士呢?”

  “雪大了,天又黑,暂时来不及替他们收遗体,只能等明日一早,再一一挖出来。”

  这些话说来很沉重,为国捐躯的英雄无法被立刻收殓下葬,却要在雪地里再冻上一晚上,陆峰说来便非常惭愧。

  萧弘舔了舔唇,暗了眼神:“是我们来晚了,将镇北军还活着的军官召集起来,明日跟着排查,这些大齐男儿的名字一定要记下来,朝廷必须有所嘉奖,他们家中的妻儿老小也该受到抚恤。”

  “是。”陆风领命下去,不过他又忽然道,“殿下,属下受到来报,在我们赶到之前,关城有一支骑兵在沈将军带领出城迎战匈奴,这支骑兵并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就是回不来了。”萧弘眼中带着一丝痛惜,说,“父皇提过沈长泽,是镇北王病重之时推荐给朝廷接替镇北军的人选。可惜……关城能有多少骑兵,这么出去,除了能阻拦片刻,没有其他用处,可生死存亡之计似乎也只能这么以卵击石。”

  陆峰沉默了片刻:“是否派人前去寻找?”

  “孤已经命张将军明日一早出发,不管如何,沈将军大义,不能让他的尸骨受寒,死无安葬。”

  陆峰下去之后,萧弘也没休息,他转身出了屋子。

  镇北王府的一处厢房,萧弘走进去的时候,两名太医正在外间商议,见到他,连忙见礼。

  “这个时候就不用这么多礼了,里面怎么样,能不能救回宣……将军?”

  宣灵的命硬,即使身中数刀,还插着好几根箭,在萧弘找到她的时候,鼻息间依旧还有呼吸,即使微弱,可她活着。

  她是个姑娘,可也是带领镇北军牢牢守住关城的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似乎不足以形容这位流淌着镇北王血液,犹如一杆钢枪般的女人。

  萧弘在她面前,自愧不如。

  两个太医面色犯难,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弘的问题。

  见萧弘的眉头皱起来,王太医道:“太子殿下,宣将军如今还活着,简直是奇迹,她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特别是腰间的刀口又深又长,往两边扒一扒就能见到肠子,幸好,没伤到脏器,就没有立刻死去,否则神仙难救。”

  “再者,伤口多,流血也多,她身上的箭,臣等已经拔了几根,可还有一根是在胸口,虽离心脏还有寸余,只是万一这一拔,止不住血,也是一个死字。”

  “唯一庆幸地是,天气寒冷,冻住了一部分的伤口,如今才没有血流而亡。”

  “然而再这样下去,也终究……熬不了多久的。”

  两位太医你一言我一语,每说一句话,都是一个叹息。

  然而萧弘却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这说得都是实话,任哪个大夫见到这样的宣灵,都觉得这人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可既然已经是个奇迹,是不是也有可能再创造一个呢。

  既然宣灵都挺到了这个时候,她就不想死。

  “不管怎么样,该怎么治还是怎么治,请两位太医竭力而为,若是能救活这位大齐的巾帼英雄,孤记你们头功!”

  老天爷似乎也不忍心这些男儿被积雪深埋,半夜之后雪就停了,而北风的呼啸也带走了白雪,露出睡了一晚上的遗体。

  第二日清晨,天色蒙亮,北伐军便和还能走动的镇北军清扫战场。

  一片巨大的空地被清扫出来,一具具身体被整齐地排列着,准备着入土为安,也在关城中的英烈祠里竖上牌位,由后人纪念。

  可是由张将军带领前去寻找沈长泽及其骑兵的人马却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夜幕降临,才看到他们。

  骑兵们的身后拉着担架,在雪地里滑行,远远望去担架上都躺着一具或两具的尸体,看样子,他们是找到人了。

  虽说沈长泽带着那点骑兵迎战匈奴,就是赴死而去,可没见着遗体,总是带着一份希望,盼着奇迹。

  如今尸体带回来就可以是死心了。

  等张将军的队伍进了城门,人们纷纷围了上来哀悼,然而……

  所有惊愕的眼眶里燃起了熊熊的愤怒之火,带着滔天的仇恨,眦眼欲裂。

  因为带回来的尸体都没有头。

  萧弘正在宣灵的屋里外间听着太医的禀告。

  “殿下,箭已经拔出了,好在没引起大出血,伤口已经都处理过,血止住了,臣等用了那五百年的老参吊着,万幸宣将军还活着,可是太虚弱了,怕是难以醒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两位太医面有叹息,似并不抱多少希望。

  人参续命,却不能起死回生,在他们看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萧弘点了点头,做到这个份上,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倒是宣灵的两个侍女却还都活着,阿月断了一只手,阿青暂时不能动弹。

  她俩也是伤患,不过护主心切,却是不肯离宣灵太远,阿月即使不能亲自照顾,也得在跟前。

  听着太医的话,两人泪眼盈盈。

  萧弘事务繁忙,没有过多地停留,他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张将军沉重着脸色而来。

  萧弘肃容站在这近两千名的无头士兵前,神情阴沉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吗,那沈将军呢?”

  “那儿!”

  将军的铠甲与士兵的布甲不同,即使没有头颅也一眼便能认出来。

  “已经着人辨认过了,是沈将军。”

  萧弘闻言便闭上眼睛。

  将敌人的头颅砍下,不仅是军功,更是一种威慑和挑衅。

  大齐不能看着为国牺牲的兵将死无全尸。

  “看样子匈奴是不死不休了,来人,将他们的尸身好好看顾起来,等拿到头颅再行安葬!”萧弘大声命令道。

  匈奴拿着头颅没什么用,迟早会拿此做文章。

  萧弘憋了一股气回到镇北王府,他虽当场没有失态,可那副残忍的景象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内心又是愤怒又是无力。

  这个时候他虽然贺惜朝,却也庆幸这个文弱书生不在这里,无需见到那个恐怖的画面。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道:“匈奴铩羽而归,没有占领城池,这冰天雪地,那么多人他们吃什么?”

  顾行武从后面跟上来,叹道:“乡野村庄得遭殃了。”

  然而村子再多,也挡不住那几万张的嘴,萧弘想了想,蓦地起身道:“重辎粮草!”

  他惊得冷汗都要掉下来了,贺惜朝可是在那儿!

  不过他刚迈出脚步,顾行武便抱拳请命:“末将便是请元帅下令,调三万北伐军前去接应,按照行程,明晚粮草就该到了。”

  萧弘说:“传我军令,立刻出发!另外,斥候若是回来,马上前来禀告!”

  “是。”

  顾行武离开之后,门口响起了小墩子的声音:“阿月姑娘?”

  萧弘听着从屋内走出来,就见阿月吊着胳膊,怔怔地看着他问:“太子殿下,沈将军……真的没了吗?”

  沈长泽的家里人,萧弘打听过,从小没了父母,是由镇北王收养的,阿月过来问也是正常。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的身体已经找回来了,还差个头。”

  “怎么会这样……”阿月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神情恍惚了一下,也顾不得礼数,慢慢地带着脚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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