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云层,仿佛怪兽的狰狞大口,厚而沉重地压下来,深不见底灰茫茫的雾气中,一片焦灼的呼吸和凌乱的脚步渐渐逼近,空气里充斥着一股烦躁不安的气息。
几个人正在浓雾中发了疯的狂奔。
两男两女护卫着中心一个羸弱的女子,女子披头散发,白色的裙裾染上斑斑鲜血,姣好的面容,此刻被浓浓的恐惧和狂乱所覆盖,虽然护卫已经近乎扶着她狂奔,但歇斯底里的呼吸和踉踉跄跄的脚步无不证明她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尽管如此,她还是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中途只有停过一次,是为了看一眼怀中过于沉静的婴儿。
婴儿粉雕玉琢,煞是可爱,这样亡命的颠簸,婴儿竟然从始到终没有哭过一声,甚至还在与女子对视的一秒开心舞动着粉嫩的手臂,那清澈的眼眸让女子心中瞬间掠过一丝丝安定,可是,就在这片刻的间隙,身后那致命的脚步声又忽然临近,人群中传来令她心惊胆战的呼喝:"母女给本王抓活的,其他的,格杀勿论!"
她霎那间睁大惊恐的双眸:这样没命的狂奔,声音竟近在咫尺!
两个浑身是血的男护卫率先吼道:"带夫人走,我们挡着!"
两人手中凭空多出两柄紫青长剑,剑身发出森森之气,而他们黑亮的铠甲周围也逐渐氤氲起淡淡光芒,因为失血,这光芒较之平常暗淡了许多,可两人的目光中仍然透露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快走!"其中一个嘶哑着嗓子呼喊,两人头也不回地冲向茫茫的迷雾当中。
"夫人,快走吧!"两个女子齐声催促,她只能一咬牙,高一较低一脚地狂奔起来。
周围的景物已经开始摇晃,脑中更是嗡嗡作响,可是她还是咬着牙没命地狂奔着,东南方向是百尺长的奈落桥,桥两边有万仞之壁,只要穿过奈落桥,劈断桥首,就算对方是魔怪神仙,也奈何不了她们——因为桥下便是波涛汹涌的往生河,而没有一个人可以飞跃往生河,这个规则,也同样适用于她们冥界的任何一员。
这是她们唯一的机会。
她的一切挣扎只是为了怀中这个孱弱的生命,她并不怕死,但决不能把孩子送入虎口。
是的,孩子一旦落入他们之手,绝对再没活路。
身后的脚步声更近了,那一声声纷乱急速的频率让追捕的队伍轻而易举地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她甚至,感受得到那些男人手中武器的冰度,感受得到充满杀意的呼吸正喷在她狂飞的头发上,还有那一声声尖锐的呼喊更是令她心胆俱寒:"站住!"
"抓活的!"
整个世界只剩下血腥的气息和机械的奔跑,还有她心底不断涌起的声音:就要到了!很快就要到了!
"夫人!"身边女子忽然一生尖叫,手指着迷雾茫茫的一端,声音颤抖而绝望:"桥!桥断了!"
一阵彻骨的冷气瞬间弥漫开来,她跌跌撞撞冲到悬崖边,一看之下,险些跌倒。
万丈悬崖下传来往生河震天动地的奔腾呼啸声,河上长长的锁链已经不再,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们最后的希望,如今变成一根断裂的铁链,静静垂在悬崖的另一头。
铁链是被人蓄意砍断的,原来一切都在人预谋之中。
包括冥灵族的全军覆没,刃的离去,还有冥界有史以来最为轰动的赐婚。
她的目光渐渐冷却,将怀中婴孩抱得更紧,静静回过头。
冥幽族的士兵到底还是窸窸窣窣围聚上来。
黑压压的几百人围成一个水泄不通的半圆,将三个女子逼在其中,他们目光中保留着一丝忌惮,打头的某个小士兵还小小嗫嚅了一声公主,但这一声很快因为旁边人凌厉的眼神而止住。
四围一时很静,只有往生河在三人身后发出撕裂般的呼啸。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小道,身穿银白色铠甲的男子慢慢走了出来,他嘴角带着捕捉到猎物的微笑,而目光却是浓浓的阴冷:"莲衣,你还要跑么?"
他的手心提着两个血糊糊的东西,说话间,手中的东西就被轻描淡写的扔在地上,滚了几滚——是两个男子的头颅。
"单柯!"莲衣身后的一个女侍痛叫一声,她眼睛忽然布满血丝,目光充斥着愤怒和仇恨,大叫道:"我要杀了你们!"
"苍洛!不要去!"莲衣惊恐着阻止,已经晚了,男子轻而易举就把苍洛的剑拨在地,伸手卡住她细嫩的脖子,苍洛的身子渐渐脱离地面,眼神也很快涣散。
"不要!"莲衣颤声说道:"冰炎,你的目标是我,不要杀她!"
男子淡淡笑道:"好!我可以留她的命。"他把另一只手伸向莲衣,静静说道:"把孩子给我,然后,回去做我的冥王夫人!"
莲衣像触电一样紧紧抱住孩子,仓皇后退:"不,不,不可能!我知道你会杀了她的,就算死,我也绝不会把她给你!"
几个石块噼里啪啦从莲衣的脚下滑落悬崖。
冰炎笑着,目光忽然恢复阴鸷,加重力道的手心传来苍洛细细的痛哼声:"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欣赏她的死吧!"
"我...不..."莲衣痛苦地看着苍洛,又看看怀中的婴儿,心中宛如刀绞,肝肠寸断,两行眼泪静静滑落下来。
一条银色缎带倏然围住冰炎的腰。
细弱蚊蝇的一声,响在莲衣耳旁:"夫人,保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