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简宁用尽所有力量才控制住自己动手杀人的冲动,出门便打电话给萧笙,不等对方说话,顾简宁声音冰冷且讽刺,隐者极度的怒气:“萧笙,我将欢青托给你照顾,还真好,若是再年轻10岁,我宁愿亲手毁掉她,也决不会交给你!”
萧笙听得出情况不对,立刻严肃的问:“怎么回事?欢青怎么了?”
“怎么了?我说过,即便将我送入监狱,也要保全欢青不受伤害,如今,你明知她已经明白我与她过去种种,竟然还放心让她去求楚大少那种人办事。”顾简宁心里气极,整个人情绪几乎到崩溃边缘,努力深呼吸几次,他才能稍微平静一点,冷冷说:“萧笙,倘若你果真爱欢青,但愿不要为今日之事后悔。”
电话被挂断的声音尖锐且刺耳,萧笙眉头紧蹙,能让顾简宁这般崩溃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二话不说,他立刻带了几个手下驱车到楚家,楚文并不在家,下人们也不见,只有一个管家面色不悦的来开门。
萧笙下车便问管家:“你们三小姐呢?”管家鼻子里哼哼一声,不耐烦道:“顾先生才来找过,没见人自己走了。”萧笙眉头微蹙,站着想了一会儿,忽然暗暗一惊,扭头看着管家声音又冷了几分,十分残酷的问:“立刻告诉我你们少爷房间在哪儿?”
管家被他的气势震得一愣,知道这位少爷不好惹,不似顾简宁正虎落平阳,态度不好也无力与他计较,若是惹到萧家二少爷,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当下,不敢再多说话,恭恭敬敬的领着他上楼去了。
“你下去,不准让任何人上来。”萧笙站在房门外看着管家淡淡吩咐,虽然不合情理,但是,管家还是老老实实走了。萧笙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楼梯上,才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地上欢青的衣服凌乱不堪的扔在那儿,他握着门柄的手紧了紧,再看床上,一个小小的身体,紧紧缩成一团,蜷缩在单薄的床单里。因为窗帘遮挡,房间的光线很暗,她缩在那里有一种即将消失的错觉。
轻轻关上门,萧笙缓步走过去,不能后悔决不可以后悔,萧笙从来不做后悔事。极力劝说自己,可是,当他掀开床单看到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时,还是忍不住,觉得想要后悔,极其明显的牙齿落下的伤痕,有地方还有干涸的血迹。她的脸埋在枕头里,沉静的如同没有生命迹象的人。
“欢青……”萧笙轻轻推她,低声唤她。欢青迷迷蒙蒙睁开眼,愣愣的看他一会儿,淡淡的笑了:“萧笙,你来了。”
“是,我来带你回家。”萧笙拿床单裹紧她的身体,俯身抱她起来,低声说:“我们回家。”欢青浅笑,点点头。萧笙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微微敛了眸,才抱着她离开。
下楼管家看见他们家小姐被萧笙抱着下来,还裹着床单,不由得大吃一惊,想问什么,却已经被萧笙冷冷阻止:“不想我帮你闭嘴,就管好自己。”想了想,又淡淡说:“告诉你们少爷,过两日再来拜访。”说完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徒留管家站在原地不知所以。
回到萧家,萧笙抱着欢青下车的时候,欢青看见车窗外面沉静典雅的别墅,终于扶着车门,俯身用力呕吐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全身血肉都吐完,好还她一副干净的躯体,已经吐得什么可以吐了,她仍旧努力干呕。
“欢青,回去吧。”萧笙已经恢复冷静,淡淡看着她说,他去抱她,欢青却笑着推开他,低声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走。”她赤脚下地,因为是在半山上,地上有许多小碎石,硌得脚底疼,欢青微微蹙眉,裹紧身上床单,继续往前走。萧笙拉住她,欢青愣了愣,不回头,却低声说:“别碰我,弄脏你,我会心疼。”
萧笙被她平静低沉的话震得一怔,欢青已经轻轻甩开他的手,艰难的进去了。张伯与李阿姨都在楼下客厅坐着,看见她那副样子回来,皆是大吃一惊,张口想问什么,萧笙已经进来,眼神冰冷的阻止了他们。两人闭嘴,眼神怪异的看着欢青,欢青反倒站住,朝他们淡淡一笑打招呼:“张伯,李阿姨。”
李阿姨怔怔的点头,张伯却目光深邃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做反应。欢青笑笑,继续往前走,刚登上三个阶梯,仿佛这一生的力量终于耗尽,眼前一黑,她缓缓后仰,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萧笙一直紧跟在她身后,见状立刻上前接住他,微微咳嗽起来:“咳咳……欢青……”
“萧笙,求你,帮助顾简宁渡过这个难关,这件事过去,我们立刻解除婚约,我自动离开。”她声音已经虚弱无比,看着萧笙的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微微眯着,说完便昏迷过去。萧笙神色复杂的看着脸色惨白的欢青,心底深深的震动,即便已经到这般地步,你们心中所想仍旧是对方,如此深爱,为何一定要被分开?
一直到午夜,萧笙仍旧守着欢青,顾简宁也是未眠,每个小时打电话给萧笙询问欢青状况,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不断惊恐的叫顾简宁,时而求我要帮你,时而却又哭着解释,不是你看到那样。”
顾简宁沉默,拿着电话看着外面黑暗一片的世界,沉声叹息,影影重重的树影,在黑夜里,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仿佛世间无数鬼魅张牙舞爪想要吞噬他们。
“顾简宁,是否,你故作误会,错了?”萧笙看看床上满头大汗,眼泪不断的欢青,淡淡说:“你自己听一听。”他将电话按了免提放在欢青面前。
“顾简宁,我爱你,只有你……不要走……不要走,你走了,谁带我回家?”欢青带着浓浓哭腔,惊恐无比惶惶不安的声音,透过听筒,如同无形的金针,狠狠刺痛他的耳膜,费尽所有力气,他才能继续拿着电话。心却已经千疮百孔,血流如注,他低声问:“萧笙,是否,我们一起死掉,也不过如此?”
萧笙拿回电话按掉免提,才淡淡说:“可是,你已不是冲动的年轻人,你懂得生命有多珍贵多不易,欢青这一生从未幸福过,若是就此离开,你我都舍不得,对不对?”顿了顿,他微微叹息一声:“欢青亦知你辛苦拼搏至今岁,有诸多不易辛酸,她又岂会舍得你就放弃一切,陪她离开?否则,何苦如此牺牲自己。顾简宁,欢青对我说,不要我碰她,怕弄脏我。”
顾简宁已经不能说话,失了魂魄一般,呆呆的坐在那里,萧笙仿佛也不指望在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只是淡淡问:“让她误以为你误会她,你会对她少些牵挂,你会过得好一点,这一点给她的安慰,似乎远远不如失去你的爱,带给她的绝望与惊恐冲击力大,顾简宁,你看,可要解释清楚?”
“我现在去见她,是否方便?”沉默了一会儿,顾简宁才沉声开口,萧笙淡淡道:“自然可以,你稍待片刻,我派人去接你。”顾简宁想了想,便道:“那么谢谢你。”萧笙苦笑,挂断电话。
顾简宁放下电话站到窗前,隐约可以看见,有记者潜藏在暗处,一直监视他这座房子的动静。他一直站在那里,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有人上楼,不等对方敲门,他已经过去打开门,一个与他身形相似的男人,看着他淡淡道:“少爷说我们换过衣服,记者不会认出来,因为这两天太敏感,为着您和欢青小姐着想,只好委屈顾先生。”
顾简宁点点头,两人快速换了外套,那人将车子钥匙递给他,顾简宁低着头出门的时候,觉得无奈且苦涩,明明只是单纯的两个人相爱,为何竟似旧时的地下党?
当他赶到萧家的时候,萧笙正极力安抚不断哭泣的欢青,她仍旧没有什么意识,因为高烧,脸通红,萧笙不间断沉稳的安抚,对于意识不清的欢青,并没有太多作用。顾简宁由张伯领着上楼,推门看见那副场景,虽然静立的半小时以及这一路上,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仍旧忍不住再次情绪激动。
萧笙离开欢青,淡淡看着他,沉声道:“她自回来便一直是这个状态,顾简宁,你已经完全占据她的生命,你看没有你,坚强的楚欢青便彻底崩溃。”想了想,他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解释清楚吧,没有必要将她逼到如此绝望的地步。”
“给我一个新枕头。”顾简宁看着欢青沉思片刻,却并未回答萧笙的话,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萧笙微微一愣,一时之间还不解何意,不过他还是亲自到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青底色白色碎花枕头来,递给顾简宁道:“欢青对枕头特备挑剔,几乎没有她满意的枕头,这个她倒是喜欢,不过也从来不用。”
顾简宁接过枕头,看着他问:“是否介意我躺这张床?”萧笙目光闪烁了一下,还是淡淡点头道:“当然不介意,这是欢青的房间。”说完便转身准备出去。
“你留在这里吧,我过会儿就离开。”顾简宁却叹息着出口阻止他。
他过去俯身轻轻抬起欢青的头,将枕头的一半放在她头下面,迷迷糊糊中,欢青蹙眉,顾简宁躺下抱住她,新的枕头,沾染上顾简宁的气息,萧笙静静看着一直惶恐不安,不停哭泣的女孩子,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长久哭泣之后,控制不住的啜泣。仿佛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虽然没有意识,可是,她却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前襟,再不肯松手。
顾简宁将她的安置在自己怀里,轻轻为她拭泪,温柔且深沉的说:“欢青,我在这里,不要哭,安心睡觉。”明明是高烧没有意识的女孩子,却真的渐渐止住抽噎,他亲吻她的额头,鼻子,薄唇,欢青便满足的叹息一声,头歪在他臂弯里,沉稳的睡去。
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被人奉为传奇似乎无所不能的萧笙,费尽心思做了大半天,却没有成效的事情,顾简宁轻而易举的做到完美。斜斜的倚着门,萧笙仰头,忽然微微叹息,即便众人眼中他再完美,可是,楚欢青认定了顾简宁,他便只能是局外人。在爱情的世界里,强者未必是赢家,原来啊,这世上,真正让人无从下手的事情,是爱情。如果,她不爱你,那么拼了全世界,也是枉然。
待欢青彻底熟睡,不再哭闹,顾简宁便轻轻起身,到门口盯着他认真道:“萧笙,我再相信你一次,我把欢青交给你,请不要让她受伤。”萧笙望着他,良久,终于是忍不住嘴角浮上一个苦笑,淡淡道:“没有你在,楚欢青的生活状态就是时时刻刻被伤害,顾简宁,这个托付,我只怕做不好。”
“那么,就帮助她淡化对我的爱,我想,你做的到。”顾简宁绕过他,不回头,低声说:“我走了,权当,我未曾来过。”如他方才一般,顾简宁也仰头叹息,无奈而绝望:“用你认为最完美的方式,帮助我守护她。”
说完,他再不做留恋,大步离开,可是啊,萧笙忍不住剧烈的咳起来,却依旧眼神清明的看着那个背影,可是,他看到那么深刻的绝望与空茫,如听昏迷中欢青的声音。
究竟是爱情错了,还是这世间病了?为何竟将相依为命的两个人,逼至如斯地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