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想走,脚下大地却忽然剧烈摇晃起来,远处有几束光七上八下的朝我们这个方向靠进,不用听他们的呼声,我也知道这又是一次余震,我本就筋疲力尽,加上这次余震强烈,身体跟着大地震动也在摇摇欲坠,脚下虚浮一步也走不动。
宽阔的胸膛倏然贴上我的后背,霍俞成沉稳安定的声音就在耳际,“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
身体腾空被他抱起,我伸手抱住他的颈脖,这种时候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生气,只怕自己一个任性举动会害了他,只是说道,“你也小心,别连累我和你一起死了。”
“这么怕死还敢来这里找我,我还以为你胆子大的很。”大地虽在震荡,可他走的却是极稳,看着前面的路往空旷地方跑,竟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思,“放心,我死了也会护你毫发无损,所以有我在就别怕。”
“你也不准死!”揪住他脏灰的衣襟我命令似的要求,又忍不住为自己的不顾一切解释一句,“我是来这里出差,不是特意来找你的,你别自作多情。”
“好。”他答应,浑不在意我后面的解释,我也闭了嘴,不再做多余的挣扎。
眼角视线快速掠过一个身影,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站在远处的艾渠,在仿佛要山崩地裂的废墟中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我和霍俞成,也不知道那样站了多久,很快我的视线被霍俞成挡住,我赶忙扯开嗓子向后喊道,“你傻了吗!快离开那里!”
霍俞成抱着我的双臂紧了紧,脚下跑的更快了,似乎是不高兴或者其他,总之语气不大好,“你担心的人挺多。”说着哼了一声。
我没吭声,心里想着艾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假如还傻乎乎站在原地怎么办,地震时没有彻底倒塌的大楼已经十分脆弱,经不起一次次余震的摧残,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塌。
跑到一个相对宽阔的地方,霍俞成把我放下将我护在怀里蹲下身,脚下大地震动让人犹如惊涛中的独舟,心肺都仿佛要被颠出来似的。
这次余震持续很短,但是震感却最强烈,余震停下的几十年前,在我们附近几十米开外的一幢大楼倏地轰隆一声,整个大楼就像被人拦腰砍断一般向一边倾斜倒下,不过瞬间,已经成了废墟,激起灰尘满天。
“咳咳——”霍俞成用拳头抵住唇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只腿单膝跪地头偏向一边,仿佛牵动了什么咳的停不下来。
“你怎么了?”我紧张的立刻扶住他的胳膊,急切询问。
“没事。”抹了一把嘴角,他深呼吸两口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先去医院吧。”刚跑到我们身边的艾渠瞥了霍俞成一眼,对我说,“你带他去做个心肺脾的检查,我留在这里继续支援,反正……你也找到他了,另外麻烦你传个话给钟院长,让他在安排几个人过来给我做助手,在联系我爸让他多备些紧急医药用品发过来。”
“他受伤了?”我看着霍俞成,问的却是艾渠。
“他的咳嗽声不对,可能是受到重物撞击造成的,如果不治疗,严重的话还会咳血恶化,暂时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程度的伤。”视线从霍俞成的唇角扫过,艾渠把手机交给了我,“这里手机也用不了,有电话你帮我接一下,顺便应付一下我爸的咆哮。”他露出一点笑,将手机塞进我手心。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霍俞成把我往后一拉,毫不领情的对艾渠道,“不劳你费心,自己的东西自己拿着,别随便乱丢。”从我手里拿走手机又塞回艾渠手里。
艾渠看着重新落到手里的手机笑了起来,即使现在光线很暗,我也能看清他那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笑容,把玩那只手机,他几不可见摇了摇头,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道,“何必这么计较,我已经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了,不过一只手机而已,你也太没度量了。”
霍俞成不置可否,深邃眸光闪着自信,“我从来不觉得你能给我造成什么危机。”
“是吗?那你在介意什么。”轻描淡写吐出这一句话,两个人目光相碰,似乎在无形的较量着什么。
看着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唇枪舌战,我把正欲上前一步的霍俞成用力拉住,道,“够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在为这种小事计较,不过代管一部手机而已,有什么好争执的。”
“看,说你的,我就说你没度量了,迟早有一天小瓷一定会甩了你。”艾渠似乎有些得意,挑衅的说道。
“你也闭嘴!”瞪向艾渠我正色问道,“这里这么危险你真的要留下来?”
霍俞成唇角一勾,冷眼旁观讪讪收敛得意表情的艾渠,眼里全是看好戏的神态。
艾渠也不予理会,轻咳一声把手机放进裤兜,目光转向我,用认真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虽然并不是特意为了这些遇难者而来,之前也并不准备来到这里,可我是医生,既然来了就没道理袖手旁观转身就走,反正你的事也做完了,等路能走了,就立刻回A市,别来这里了。”
“可这里不缺你一个医生,分院不是也会支援吗?你爸不会同意你留在这里的。”我蹙着眉试图说服他跟我们一起离开,他是因为我才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如果他出了意外我怎么能心安。
似乎是看穿了我心里的顾忌和担忧,艾渠出其不意忽然伸手按住我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在霍俞成有所动作前不疾不徐又收回了手,道,“放心,知道你担心我就够了,虽然……”唇角浮上浅淡的笑,“不会让你背上愧疚枷锁的,我会保护好自己,自己的安全也会放在第一位,等通讯恢复就给你打电话报平安,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还想在劝解,一旁的霍俞成呼吸声忽然加重,他急促喘息着,偏头捂住嘴咳了起来,这让我吓了一跳,在想起刚刚艾渠的叮嘱,我立刻着急起来。
抚着霍俞成的背希望能让他好受一点,一边急声追问艾渠,“他怎么了?怎么好像喘不上气?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艾渠拉开我伸手按在霍俞成胸口,听了一会他的咳嗽声皱眉道,“可能是肺挫伤,不过不知道严重程度,你带他立刻离开这里,这里灰尘太重对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利,出了这条街的路口有一辆救援车在那里,你跟着他们一起去救护站。”
“肺挫伤?”这个词听起来很陌生,让我感觉似乎很严重,我立刻道,“好,那我现在就带他走,你真的决定好要留在这里?”我依然不能放弃的又确定一遍。
“快走吧。”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朝我摆摆手露出笑容。
我轻轻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小心,也尽快回A市,别让你爸妈担心太久。”
“好。”艾渠应着道,“路上小心,如果遇到余震立刻下车找个平坦空旷的地方蹲下,这几天里估计余震不断,你自己注意安全。”
“你也是,那我们先走了。”应一声,我扶着霍俞成朝艾渠指的方向走,走了一会明显感觉到霍俞成倚在我身上的重量轻了很多,咳嗽声也没有了,侧头看他询问道,“怎么了?你好些了吗?”
霍俞成按了按胸口,点头对我煞有介事道,“好像是好一点了。”
轻吁一口气,我道,“那就好,对了,张秘书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他不会……”不会是被废墟掩埋了吧,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心里有些惴惴,总归也是相熟的人,如果他真的……可霍俞成为什么好像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
“他不在酒店,拆迁区有一些纠纷问题,我让他代替我和负责人一起去解决这件事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不过应该是安全的,那里离这里有些距离。”自然的牵起我的手,霍俞成说道。
我低头看了眼交握的双手,想抽回来,他却加了几分力,偏头看向我淡淡的说,“一用力我就胸口疼。”说着还皱起眉,表示他现在身体的不舒服。
我立刻不在动作,随他牵着,说,“那就别说话,你要是倒了我可没办法把你拖上车,无论如何你在坚持一下。”
“好。”霍俞成从我身上收回视线,看着前方弯唇一笑,他牵着我在废墟街道辩寻着路口的方向一路走着,救援车很显眼,远远的就能看到那一线车灯的光亮,看到有人我也终于放了心。
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才到中东医院附近的街道,这里离地震中心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建筑受损程度也轻了很多,多是半坍塌或者看起来完好的房子,但谁都不敢住在里面,一路走来广场公园都是闹哄哄的居民。
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而且没有电,基本只能靠月光视物,每个人都还没从这次灾难中缓过来,紧张和惶恐依然无处不在。
救援车直接开过中东医院,到了一处搭着很多简易棚子的郊外,应该是医院临时搬到这里做了救护站。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通过来的电线,不仅有电还接了灯泡,隔了一段距离就亮着一个,虽然不是亮如白昼,但看路看人不成问题。
外面偶尔一个护士穿行都是跑着的,行色匆匆,这里的伤者熙熙攘攘挤满了棚子外,想来应该是棚子里的床位不够,所以都聚集在这里,伤势轻重不等,大部分都是站着或者坐在地上,满头是血,肢体扭曲的比比皆是,入眼看去让人心惊。
我拦住一个捧着一堆药品,匆匆跑过的护士问道,“请问你们院长在哪里?”
“那里,军绿色帐篷就是。”指着不远处一个透着橘黄灯光的帐篷,护士说完又看我一眼打量,快速说,“找院长没用,要不是要紧的伤就等一等,这里还有很多争分夺秒活命的,小姐请你让一让。”擦身从我身旁跑过,护士进了一个大棚里。
我回到霍俞成身旁扶住他的胳膊说,“走。”
穿梭在四处都是伤者的人群中,有人或哭或麻木的抱着不知道是死是活一动不动的亲人,小孩恐惧无助到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处处充满绝望的郊外更加让人心惊胆战。
温暖的手覆上我紧紧抱住他胳膊的手背,霍俞成低眸看我,说道,“害怕就别看。”
我低下头尽量不去看那些狰狞的画面,然而哀嚎痛哭却还是钻进耳朵,好不容易走到帐篷外才吐出一口压抑在胸口的气,平复许久探头望向里面询问道,“请问钟院长在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