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行出不久,车辆到了一处拐角处,刘娥透过车帘向外瞧去,似见那角落处站立之人如何熟悉,分明又是龚美至此送她。秀芳随刘娥望向外头,恍惚中亦可见张元琛就在龚美一侧,如今虽是路过,却口不能唤,此般情,更胜却人间无数!无奈下,只得放下车帘如若未见一般。
一路果然是小路,都是寂静少人声,想起所坐马车,何等雅致,却让行人看不出皇家之子、新封韩王府上车撵行过。莫要多言,刘娥心中已然有数,全因为避风声煞费苦心。
马车约行了半个时辰,已经到了王府后门。
车夫缓缓将车停在了门前,王府里早有人将后门打开。
刘娥、秀芳与后头流姬等众女子下了车,却有老嬷嬷上前迎接,打了个欠身,道:“姑娘们可辛苦了!”
刘娥见这嬷嬷脸上已是满脸皱纹,手上又尽是些老茧,年纪已有六旬上下,想必定有些资历,不可怠慢,随手就从衣袖中取出几吊铜钱与她,并言道:“我等皆是初来王府,多有些规矩且不知晓,这些虽不多,只当是请嬷嬷喝茶了,望嬷嬷莫要见笑。”
那老嬷嬷却并未接那铜钱,却是连声推却:“姑娘客气了,老身原是王府的仆人,岂敢领姑娘赏赐?”
刘娥却执意将这铜钱塞与了她,道:“王府规矩甚多,我等难免闹出笑话,需要嬷嬷多多提携一二才是。”
那老嬷嬷拗不过,只好勉强收下了铜钱,言道:“老奴原是府里头的粗使杂役,殿下宅心仁厚,那日见老奴后院做些粗活,便将奴婢接到身边伺候,如今管些殿下的饮食起居。姑娘们直接唤老奴贱名竺莫便是。”
“岂敢。嬷嬷年长于我们诸人,我等既非王府之客,岂敢直呼嬷嬷名讳?”秀芳亦欠了身说道。
“时候不早,快带咱们进去罢!”流姬急道。
刘娥听她这话有些不敬,忙着向嬷嬷赔礼:“我这姐姐原是个粗人,不知些礼数,还望嬷嬷莫要见怪。”
“无妨无妨,”竺莫打量了那流姬,那衣裳何等华丽,脸上又是涂抹胭脂水粉,显是可以打扮了自己,不似面前的刘娥、秀芳二人,一个素而不华,一个艳而不妖,打了欠身,恭请道:“王爷吩咐,先领姑娘们去宅院一看,稍后自有午饭相请。姑娘们请随奴来。”
刘娥、秀芳领着众女子们跟随嬷嬷进了后门。这王府果然与寻常人家府宅不同,里头卵石小道两侧尽种些花草,虽然早已谢去,却亦有团团菊花拥簇,亦有梧桐、芭蕉、竹林栽植,不至一年四季,没有景色可赏。
过了这小园,便是一座白玉石桥,桥边假山上已有青苔,那石缝间亦能见得些枯草。
下桥后又转了弯,才是名为“酬鸾苑”的宅院。一路上又听嬷嬷说起,圣上对三皇子早有封王之意,只因皇子年幼不曾及年,故而拖至今日。殿下尚有同胞兄长,名为元佐,亦为楚王,只因殿下生母李夫人早薨,陛下对夫人所生两子更是视若珍宝,从来是悉心栽培。而此次封王,因怕劳民伤财,有碍国运,虽未赐新王府邸,却在原皇子府邸扩了大半条街,各个院落皆有圣上赐名。
“如今殿下进宫谢恩去了,只怕一时还回不来,临行前特意嘱咐老奴,好生款待献舞之人。”又听得竺莫说道。
不觉到了酬鸾苑前,竺莫开了门,只见里头房宇甚多,楼上楼下,不下四十余间。院中也有一百花池,院子后头尽是竹林遮掩,清幽异常。
“好雅静的院子!”刘娥不禁叹道。
“姑娘们喜欢便好。”
“如此好的屋子,能住在此处,实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秀芳不免也赞道。
其余诸女子一个个何曾见过如此般的景致,个个不免也都感叹了起来。
“一人一间屋子怕也是够了,姑娘们大可自行选挑屋子,老奴先去了,少时奴婢再来通传膳食。”
刘娥点了点头,谢道:“有劳嬷嬷了。”
那嬷嬷离开后,众人各自去了自己所爱的地方,未为见争执。刘娥与秀芳则住了里头两间屋子,里头却是宽敞,盥洗、床铺、洗漱等众物皆备,更像是女子闺房无疑。然则二人万万未想,那流姬就住在隔壁。
刘娥刚看了屋子,秀芳就来了她的屋子,二人刚寒暄了几句,就有一小厮寻进了刘娥这里敲了门。
刘娥听见这敲门声,便放了他进来。
那奴仆低头见了礼。刘娥乍见了此人,面相却甚是熟悉,问道:“你可是给事府上的?”
“是,奴才正是,奉夫人之命与二位姑娘送来书信一封,还需姑娘亲启。”说完,便从腰间取出书信呈与了她二人。
刘娥接过书信,见信封上果真题有一行“张耆内妻谢氏书,刘娥妹妹亲启”字样。
秀芳见此书信,不胜欣喜,笑道:“未想夫人守信,倒真为咱们细察了此事。赶紧拆开看看,一观便知那流姬是奸是善。”
刘娥听了,忙示意她禁声,以免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走漏风声。
刘娥一厢虽做事隐秘,谁料事与愿违,那流姬在隔壁屋内听见这屋子动静,便悄悄去那屋外头细听着动静,刘娥这里,竟浑然不知。
“夫人还特意嘱咐了,要姑娘看信之时小心些,莫要伤了身子。”那小厮在刘娥拆信前忽然想起。
刘娥拆了书信,与秀芳一同看了书信,不免心悸,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那里头还夹藏着一封书信,却是城外鲁员外所书,连同那书信一并拆了观看,更是魂魄如飞天外,险些晕了过去,幸得秀芳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妹妹小心……”秀芳赶紧掐住刘娥人中①,连那小厮见刘娥晕厥,也差些要上前去扶。
秀芳这掐了人中,好容易缓过神来急切问道:“妹妹可没事罢?”说完,便扶了她去床上躺下。
刘娥恍惚中摇了摇头,好容易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我竟未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儿!”
外头的流姬将这些话都听得真真的,知道刘娥已知其中之事,明白纸已包不住火。刚要转头,却被对面屋子出来的一女子叫住,声音惊动了秀芳,知道外面有人,又顾不上刘娥安危,急忙出去看了外头之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