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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板上钉钉

悬崖流血 牵云郎 3536 2024-11-18 22:47

  汪世武不糊涂,于是他从头说起,从头将他曾经对孙司德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概括起来说,当捐款解运小分队从兰溪运出发之后,到九龙山前遇上土匪抢劫,再到鸭嗓子江若愚的背后偷袭,在这一系列过程中,汪世武惊醒了,知道自己成了江仕航打劫抗日捐款的替罪羊;但他那期间的认识,还停留在江仕航与赵黑虎伙同作案、共同陷害他的看法上,所以他才冒着危险去找过孙司德。不幸的是,就在那天晚上,他于城隍庙遭朱子奇的劫持而被捕入狱。后来他与汪世文兄弟牢中相会,知道了劫上九龙山的捐款全是碎石瓦块时,他才如梦初醒,才断定江仕航提前玩了调包计,并明白江仕航玩的是一箭双雕,既坑害赵黑虎,又陷害他汪世武,而且还布下了许多迷魂阵,死死咬住他汪世武不放手。由此,他认定了江仕航是贼喊捉贼,继而又想起了江仕航发走的两船货物,以及发货时间上的蹊跷。

  后来他兄弟调包而逃出牢笼之后,汪世武知道兰溪已经不是他存身之地了,那里不仅有令他骇怕的朱子奇,还有众多将他视为真正案犯、想从他身上揩油的军统及帮会势力。加上他已经知道被革职后的江仕航回了江城,为了寻找真正贼人,也为寻找赃款以洗清自己的冤屈,他决定尾随江仕航到江城。于是他躲躲藏藏、偷偷摸摸逃离兰溪,费尽千辛万苦赶来江城。可是,一到江城后他才知道,他不仅根本无法靠近江仕航的深宅大院,还得四处逃避江仕航的私下追杀。

  事到此时,汪世武明白了,他的江城之行,不仅没办法查找江仕航的赃款,没办法洗刷自己的冤屈,还得时时小心地保护自己。因为,消息灵通的江仕航自从知道迷牛山劫狱后,即防患于未然的,在江城为他汪世武布下“私下通缉”,江氏雇佣的密探杀手,曾一度追得他几次死里逃生,险遭不测。

  但是汪世武明白,自己不能就那么悄悄地死去,那样的死,不仅他自己永世含冤莫白,还将因为他自己的死而供人借口,供人发挥,导致兰溪捐款大案最终不了了之,从而让江仕航永远道遥法外。

  汪世武自从想明白这些道理之后,就极力逃避追杀,努力保护自己,却又不肯离开江城,他要盯死江仕航,希望有一日苍天开眼,让他抓住江家的一些蛛丝马迹。

  汪世武在江城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被迫无奈下他只能以乞讨为生。但他的乞讨,比起乞丐同行们更艰难,因为他乞讨中也须眼观六路,防范追杀,因此他常是三天两头地饿着肚子,导致他身体每况愈下。一月之后,正当他即将露死街头的时候,无意中遇上了一位叫丁思振的远房亲戚。后来,便有了上江码头这顶凉茶棚。

  汪世武被丁思振收容伊始,丁思振追问汪世武落难根由时,他如实说出了押运捐款被土匪抢劫的事情,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内心的秘密,只是话题涉及江仕航时,丁思振便说到他知道那个江仕航,因为江家从兰溪来的一船货物,至今还存放在他所管辖的码头货仓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下,汪世武一颗将死的心像突逢甘霖一样,就在那一刻复活了。

  也就因此,他在凉茶棚中忍饥受饿,一蹲就是四个多月。因为他认定、认死了,货仓那船东西就是江仕航的赃款;他认为这一切都是老天开眼,是鬼使神差地让他撞上了。面对千载难逢的机会,汪世武决定死守下去。他觉得自己所要的证据就在这家上江码头,是上苍的安排,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揪住江仕航的狐狸尾巴,自己也定有昭雪和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听到这里,冯九长吁了一口气,他对汪世武的遭遇和行为,产生了一种既同情又欣赏的情感。稍停,他问道:“这么说,江仕航码头上那船货物,你去看过了?”

  汪世武摇头说:“没有。”

  冯九哎了一声说:“那你就能这样的,认定那船货里一定有赃款?”

  汪世武听后,忽然加重语气说:“不是认定,是肯定。冯九先生你不知道,江仕航从兰溪走那两船货物时,我事先就晓得,只是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兰溪有些职权的人,谁家走船货物都是稀松平常事。可是,当我哥哥在牢中说起九龙山抢劫的全是碎石瓦片时,我恍然之中啥都明白了。”

  冯九问:“你说‘啥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你不仅确定那批捐款是江仕航窃取的,而且还认定了那船货物中夹带有赃款?”

  汪世武轻拍一下茶案说:“板上钉钉呀!”

  冯九从对方咬定死理的神情上,忽然想起一事地问道:“对了汪局长,你说过,你断定捐款启运之前,江仕航即已玩下了调包计。那你再想想,那个调包计,江仕航是怎么完成的,赃款又是怎么弄出马公馆的呢?”

  汪世武叹一声道:“这件事说来都怨我呦。其实,在江仕航调包作案时,我是有所发现的,只是我当时为一件小事把事情想岔了,把银库里的异常响动,想到猫身上去了,事后想来,好后悔哟我。至于赃款怎么出的马公馆,我还真的想不太明白。不过江仕航作案时间是有的,从我听到响动到半夜启运,中间有十多个小时,赃款如果采用车运,用时则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只是他们如何瞒过众多守卫的眼睛,或者说如何利了守卫,现在都弄不清楚了,因为那批人全死了。”

  冯九听后沉思着,他知道,汪世武对调包时间上的认定是可信的,但对赃款如何出的马公馆,却只是推测,再问恐怕也难有结果。于是他又换一个话题道:“汪局长,你待在这里都四个多月了,怎么就没有设法进货仓去看看呢?”

  汪世武摇头说:“我何尝不想?不瞒你说,我做梦都想,梦中好几次进货仓,好几次在那捐款堆子上哭醒过。可是不行啊冯先生。码头货仓重地,就像部队上的弹药库,决对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冯九噢一声道:“那你刚才说的,‘板上钉钉’的根据是什么呢?”

  汪世武两眼一睁,忽然反问一句说:“根据,啥根据?我说它是,它就是,这就是根据!”

  “呵呵,牛啊汪局长。”冯九带笑道:“这就是你一个堂堂警察局长的水平呀?你们办案都这样,说谁是贼,谁就是贼?”

  汪世武苦笑笑:“对不起,冯九先生。我是有些激动了。”

  冯九拍了拍对方那鸡爪式的手背说:“可以理解。不过,说出像你那样‘铁板钉钉’的结论,是需要相当根据的。还是再细细说说你的认识和看法吧。”

  汪世武想了想道:“如果非要我说根据,其实也是大家都能想到的。首先,是江仕航那船货物走的时间,与捐款案发时间太凑巧了。其二你想想,就在同一天,就在那天中午,他江家白天十二点多走过一船货,晚上十二点又走一船货,既然同一天要走两船货物,为什么不一块发货,何必自取其烦的分一前一后,还分别走两家码头呢?这说明了啥,这说明,捐款调包时间上晚了一步,所以他只能分两批走货了……”

  “你慢点,”冯九摇手道,“你这说的都是过去的事。过去的事,要细说起来还矛盾重重呢。我问你的是现在,现在,你凭什么有那种‘铁板钉钉’的结论?”

  汪世武叹一声道:“我明白了你说的意思。可是,事情都有前因后果啊,我不说说过去,咋说得清我现在的看法呢?”

  冯九点了点头。他探头朝茶棚外看了看,外边除了远处依然一片忙碌,茶棚周边连狗也不见一只。看来,这里的确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他回头道:“那你就按你自己的思路说说吧。”

  汪世武哎了一声,接着道:“江仕航玩下调包计之后,抢着忙着夜间装船发货,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被迫无奈,因为刚刚到手的,偌大一批赃款他没有地方存放;其二是他在抢时间,他要抢在捐款启运之前发货。这样他就能给人留下想象空间,一个发货在前,一方被劫在后,这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与他没关系。可这等等,事后细细想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吗,冯九先生?”

  冯九沉吟一会儿道:“嗯,你接着说。”

  汪世武继续说:“我前面已经说清楚了,江仕航从兰溪发往江城的货物就是赃款,绝对无疑。不然,不仅兰溪捐款的去向没法解释,而且,江仕航发货期间也无须费那么多心机。想想,他的货船为啥早不发、晚不发,偏偏要赶在兰溪捐款案发的同一天走货呢?”

  “为啥?”

  “因为早发,他还没有调包呢;晚发又怕露馅了。”

  汪世武停一下,又说:“我们既然肯定了,江仕航发来江城的货物绝对无疑是赃款。那就再来看看,他发到江城货物是咋处理的。按常理,做生意要及时,要及时变卖,及时捣腾才赚钱。可是他江仕航一反世事常理,居然把货悄悄压在码头上,而且一压半年多、都快七个月了。为啥?”

  冯九嗯一声道:“为啥?”

  “因为兰溪大案风未平、浪未静,因为他江仕航做贼心虚,一时他还不敢、还沒胆量把赃款取回家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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