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归马识残旗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曹操《蒿里行》

　　在宇宙中阵亡者的尸体会逐渐化为尘滓，虽无白骨之惨状，却也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悲凉。

　　2116年9月19日，“黎塞留号”与古贺有三的“坎农号”奉命护送一批军用物资去支援尚在坚守的“诺亚4”。古贺有三有意去“诺亚4”安德烈什科连科上将麾下效力，便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算是他为第五舰队作最后的贡献。

　　尚未结束休假的慕容枫也自愿请求归队参加任务。在月球短暂停留期间，上官涵完成了转属，正式加入孤狼队，并得到了分配的一架tpl2000六号机为新的座驾。巴特勒也转换了部队，只不过，他因为年龄原因没有加入孤狼队。

　　舰桥上，罗伯特照例正在抽烟斗，他不时询问卫兵四周的情况，毕竟他这次护卫者16艘满载物资的运输船，不容有一点差错。

　　就在距离此处只有不到1个小时航程的空域，两艘苏利特尔战舰正在游弋。为首的那艘50门炮的战舰的舰桥上，一名二十八岁的年轻军官正训斥着舵手：“你是怎么开的船！偏离了0.5度，竟然过了2个小时才发现！简直是蠢材！”舵手只是哭着求饶：“舰长，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位舰长名叫库玛希米格维，中校，所属苏利特尔远日舰队。他的“孤寂号”本来只是进行着例行的巡逻任务，但由于舵手的疏忽而偏离了航线。他不会想到，他手下的这次疏忽将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大约五分钟后，通讯兵的报告让库玛惊恐万分：“舰长，与我大约平行的航线上，距离6.7，发现了大约20艘联邦船，有两艘确认为战舰，一艘是106门炮的‘黎塞留号’，另一艘是46门炮的‘坎农号’。”“快避开！还来得及吗？”库玛忙问。

　　“如果要避免接触的话，只能左转90°后全力撤离，但那样的话，我们就会距离‘诺亚6’很远，我们的燃料恐怕不够维持到返航。”因为只是执行寻常的游弋任务，“孤寂号”并没有携带很多燃料。库玛当机立断：“保持现在的航向与航速，敌舰保护着运输船，应该不会轻易远离来主动攻击我们。希望双方礼貌的擦身而过，不要接触吧。另外，发电给奎拉中将，让他派一个舰队去人造卫星月兰娜，吃掉这支联邦运输队。”

　　“黎塞留号”的舰桥上，侦查兵也发现了库玛的部队：“与我平行的航道上，距离6.4，发现两艘苏利特尔战舰。”罗伯特看了看数据，道：“只是两艘很普通的船，看起来，我们是遭遇的，他们也并没有向我们进攻的意思。距离转向还有多长时间。”“大约15分钟，将军，可是，以双方舰船现在的航速，转向之后再过不到20分钟双方就会接触，是不是暂缓转向？”

　　“不可，这批物资对于‘诺亚4’的友军来说很重要，绝不能因为这两艘小船而耽误时间，维持原定计划不变。告诉古贺中校，让他保持戒备，随时防备那两艘小船的骚扰！”罗伯特吐了口烟，吩咐了对策。

　　慕容枫此时正在房间给欧阳薇写着邮件，在宇宙作战的军人都是通过星际邮件与家人保持联络的。但由于星际邮件价格昂贵，军队规定没人每个星期最多只能写两封邮件。

　　他这样记录道：“……今天十分平静，我们还有两天不到就可以到达‘诺亚4’，‘诺亚4’应该也会让我们护送一批粮食回来。我看到你在上一封信中说，昨天一家食品站发生了抢夺粮食的事情，士兵开枪镇压，造成3人死亡，7人受伤，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希望我们过两天护送的粮食能够缓解燃眉之急。入秋天气逐渐转凉，衣物该添置添置了，小心着凉……”

　　他正准备发送邮件，忽然舰上想起了警报：“全员二级战斗戒备！重复一遍，全员二级战斗戒备！”“出什么事了？”慕容枫低声自语，他没有发送邮件，他冥冥之中意识到，今天不会那么平静，似乎注定会有事情发生。

　　当然，罗伯特并没有告诉舰上的其他人具体情况，因此所有进行战斗戒备的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慕容枫看到巴特勒已经换上了机师服，正倚在他的座驾上抽着烟。他看到慕容枫，忙招收喊他：“年轻人，到这儿来，抽烟吗？”

　　慕容枫走了过去，看见巴特勒手中拿着的是骆驼牌，便道：“抱歉，中尉，这个烟太烈了，我抽不了。”巴特勒一脸嫌弃样，说：“现在的人啊，抽烟都抽的没点儿气概，是男人就要抽这样的烟喝喝烈酒。”

　　慕容枫只是笑笑，问：“中尉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天知道呢，你都不知道，问我就更没谱了，等着吧，真有仗打的话，用得着你。”巴特勒鼓励道，“要不是你不是防卫军。不然的话，凭你击落五架敌机的战功，欧阳将军怎么也得升你做个中尉。”慕容枫依旧保持着谦虚：“您过奖了，那点份内之事，不足挂齿。”

　　“你呀，就是太谦虚，这样可不好，当个军人，有的时候还是直率一点好。”慕容枫没有回答，他明白巴特勒这类职业军人是很难理解自己的，自己与他不是同路人。不过慕容枫不会表现出来，他说道：“您说的是，我以后尽量改。”

　　两人正说着，李祥易和林雪薇也来了。李祥易同样问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让我们二级戒备？”“我也不知道，等命令就是了。”巴特勒说。林雪薇已经换好了战斗服，跃跃欲试。慕容枫明白，在先前的几场战斗中，林雪薇都没有什么表现，她现在急于表现自己。

　　正如慕容枫所猜测的那样，林雪薇此时正暗下决心，如果今天发生战斗，一定要有所斩获。她想到了前几天刚和自己重逢的哥哥，林雪伦战功赫赫，自己也不甘落后。她加入孤狼队以来还未曾击落一架敌机，看到队友都有所斩获，自尊心使得她也像为孤狼队做出贡献，争一口气。

　　她的运气的确不好，虽然她的技术在孤狼队中居于末席，但是比起普通部队里的一般机师还是强不少的。如果她能遇到相对实力弱一些的对手，她是很有机会立下战功的。

　　人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等待上，在漫长的等待中，人的生命逐渐流逝。此刻的等待对慕容枫等人来说无疑是难熬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等待。许多人曾经处于这种等待中，许多人现在正面临着这种等待，许多人将来注定要面对这种等待。在等待中，有的人迷失，有的人彷徨，有的人成功。

　　你现在处于这种等待中吗？等待你的又将会是什么呢？

　　我们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所以我们依旧等待着；我们依旧等待着，所以我们依旧不知道未来是什么。

　　“舰长，敌舰和运输船自转向后就一直没有避免与我们接触的意思，照这样子下去，只要再过13分钟我们就会与敌人遭遇，是不是稍微……”副官说，但库玛阻止了他：“这充分说明，联邦只是想吓退我们，并不会主动向我们进攻。那么，我们不如骚扰它一下，拖延他们的航行时间，为将军派去的攻击部队争取时间。命令两舰不要靠的太近，就保持距离1.2左右进行远程射击，要是能打沉一两艘运输船就完美了。告诉伊恩艾伦上尉，让他的战机队准备准备，全舰保持一级战斗戒备。”“是！”

　　我不得不说明以下，这位伊恩艾伦上尉正是那位亲自驾驶着“康德号”仓皇而逃的那位上尉。因为格古德连已经阵亡，死无对证。这位上尉在他的司令官面前这么汇报战况：……我方三艘战舰与三艘敌舰遭遇，敌舰队在为首的106门炮超级战舰的带领下向我发动攻击。格古舰长指挥无能，致使我军被动挨打……本舰抱着大无畏的精神与敌舰英勇战斗，一炮重伤一艘敌舰……终因寡不敌众，在下临危受命，担任指挥，指挥残余部队全身而退……

　　总而言之，能扯的都扯上了，不能扯的也扯了不少。他的司令官当然不是傻瓜，岂能听不出里面有文章？不过碍于格古已死，无人对证。舰上剩余的官兵都帮着伊恩作伪证，想趁机捞一笔战功。最终，伊恩转属到了这艘船上，“康德号”被送去大修，舰上官兵也可以幸运的享受到难得的假期了。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伊恩得知了面前两艘战舰的一艘就是“黎塞留号”后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深知这艘战舰上的机师都是高手，不好对付。不过，他刚转到“孤寂号”才3天，也不便于向库玛提议主动“撤退”。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做着战斗前的准备，并自嘲道：“伊恩，你这样的小人物想要苟全性命于乱世还真是不太容易啊。”

　　他想起来自己本来在防卫本土的舰队服役，不会有机会上战场。不过，他的夫人渴望他能建功立业，天天在他枕边吹风，还写了句诗来激励他“男儿何不带吴钩”。他想到夫人是个全职太太，自己去前线每月能额外获得一笔战斗奖金，也可以减轻一些家庭的负担，便申请转属去了远日舰队。

　　现在，他也想到一句诗“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