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真部落是边境大族,地位不般,你父王很是看重沈寅襄,此次他将沈寅襄独女下嫁于你,一是安抚北真,二也是说明王看重你,凡儿,你可明白?”
坐在大树下独自对着棋盘,俞锦凡一手捏着黑子,脑中却是昨日母妃佟夫人对自己说的话。明白,他怎会不明白,只是,那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世子?”身侧的敏赫见他半天不动,又见对面的公子琰快没了耐心,轻声提醒。
俞锦凡这才回过神来,对七弟俞云琰淡淡一笑,指尖黑子落下,正落棋局中央。
俞云琰被他这一笑,不耐彻底没了,整个人还有些愣愣的,只顾的盯着他看。同是男儿,他这个五哥偏偏像极了他的母妃,倾国倾城的佟夫人,俊美胜过宫中任何一位女子,就连佟夫人也被比了下去。平日冷冷清清板着脸还好,如刚刚那一笑,连是一同长大的他都迷了眼。
感觉到对面没了分寸的目光,俞锦凡轻咳一声。俞云琰才算回过神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摸摸高挺鼻梁,正了心思继续下棋,结果没过几个棋子,就彻底败了。
“臣弟输了。”他把棋子丢回玉碗里,显然没有再来一局的意思。
俞锦凡见状,对服侍一侧的敏赫道:“把棋盘撤了。”
敏赫称是,麻利地把东西撤了,只留了茶点。
俞云琰捻了一个绿豆糕放入嘴中,扭头看俞锦凡静坐着,侧脸精致地挑不出一丝不好,再想到昨日下来的旨意,忍不住笑道:“真难想象怎样的人才配得上五哥这样的妙人儿。”
俞锦凡早习惯他的嘴贫,只当没听见,轻酌清茶。
俞云琰咽下口中食物,笑盈盈地说:“臣弟听闻北真部落的女子个个糙壮,可怜那部落公主见了五哥,定要自行惭愧到泥里去了。”
俞锦凡只是淡淡蹙眉,不怒不喜道:“看来你近日很闲。”
俞云琰一听,心里暗喊坏了,讪笑着摆手:“不闲,不闲。”说着,担心俞锦凡再让自己看无趣的兵书,眼珠子一转,道:“臣弟这才想起来,边境又起了战事,父王那头正烦着,王弟看看去。”
俞锦凡一听,蓦地放下杯子,问道:“又起战事?怎么回事?”
俞云琰也没有隐瞒,正正经经地把来永和府时,路上听到的消息给说了。原来,南楚边境部落繁多,主要以北真,西成,以及猖平势力最强。其中,猖平好战衅事,一直野心攻入南楚,西成常年依附猖平,跟着兴风作浪,狼狈为奸。而这几日,猖平更是联合西成多次侵犯入境,弄的边境百姓民不聊生。
俞锦凡听完,想到边境百姓,眉头深锁,胸中更有一股炙热的火焰在他平静的身体里窜动。“我同你一起去。”他沉声道,唤来敏赫拿了外套,和着俞云琰出了府邸。
裕成殿,南楚王忧心忡忡地坐在高位之上,手下奏折卷卷,都是上奏边境战乱。
“王,世子凡和公子琰来了。”服侍南楚王身侧的寺人鲁进小声道。
南楚王微微点头,示意让他们进来,鲁进便去门外引,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把两人带了进来。
“儿臣给父王请安。”两人异口同声,屈膝拜服。
南楚王抬了抬手,疲倦道:“你们两来了正好,这些奏折孤看的头疼,你们代为批阅吧。”
俞云琰闻言,脸都皱到了一块,这看奏折还不如看兵书来的有意思呢。但父王都开口了,他哪敢说不,心里悔着,乖乖地和着俞锦凡来到殿前,翻阅起卷卷奏折。
不比俞云琰一目十行的随意,俞锦凡看的认真,随着一本本过去,眉头越蹙越紧。
南楚王让侍女揉着沉沉的脑袋,半眯着眼悄然注视着两个爱子脸上的变化,心思千百。半刻,他开口,却是问两人:“边境纷乱,缺少一个主心骨,你们可有推荐?”
俞云琰想也不想:“儿臣看纳朗不错,去年猎场上,他可缴了不少野禽。”
“纳朗虽有勇,谋略上却是不行。”南楚王摇头,战场不比猎场,何况是指点之人,光有勇可不行。
俞云琰挠挠头:“选一文臣去?”
南楚王沉默,文臣虽有谋略,却不能威慑将士。烦恼间,他把目光转向俞锦凡,问道:“凡儿可有推荐?”
俞锦凡抬首,蓦然屈膝跪下:“儿臣有一人推荐。”
南楚王抬手示意侍女停下,坐直身体:“你要推荐何人?”
俞锦凡叩首:“儿臣自请出征,为父王解忧。”
“王兄?”俞云琰满目震惊,又见他一脸决然,忙叩首上方:“父王,边境危险,王兄羸弱,不可啊!”
南楚王眉头也是紧蹙,却摆摆手,对俞云琰道:“你先退下。”
“父王——”
俞云琰还想再说,被俞锦凡一记眼神吓得直接闭嘴,再看上方神色沉沉的南楚王,只好垂首退了出去。
殿内安静异常,南楚王沉目望着殿下跪首的俞锦凡许久,才道:“起来说话。”
俞锦凡却是不起,再次叩首:“求父王恩准。”
南楚王眉头紧蹙,望着殿下虽是赢弱但能力非凡的爱子,甩袖道:“凡儿,你可知边境险境,敌方恶毒!”
“儿臣知晓。”俞锦凡不亢不卑道,仰首直视南楚王:“正是如此,儿臣更该去,边境不平,天下何安?父王又如何无忧?”
南楚王闻之,又是欣慰又是不舍:“凡儿,你当真想好了?”
“儿臣心意已决。”
“好孩子。”南楚王轻叹,抬步下殿,亲自伸手把人扶起:“孤允了。”
俞锦凡双目感激:“谢父王。”
“唉,”南楚王无奈摇头,拍了拍他的手:“这事你母妃还不知道吧,怕是要怪孤了。”
“母妃深明大义,定会理解父王。”
“算了,你母妃那儿孤自会安抚。”南楚王叹了口气,摆摆手:“你也好生休息几日,养好精神代孤平这天下吧。”
“儿臣定不负父王所托。”俞锦凡诚然道。
宫门外,俞云琰来回踱步,神色焦虑。好不容易听到门又响动,他停下脚步,果然见俞锦凡出来,赶忙迎了过去,急声问道:“父王允了?”
俞锦凡轻点下头。
俞云琰顿时瞪圆了眼睛:“王兄和父王都是疯了吗?”说罢,激动道:“臣弟也要同你一起出征!”
“不许去。”俞锦凡冷冷道。
俞云琰着急了,拉着他:“王兄!”
俞锦凡睇了他一眼,摇头,大步往前走去。
“五哥,等等我呀!”俞云琰叫道,追了上去,两条浓眉都拧成了结:“二哥这回准高兴坏了!”
俞锦凡拢眉:“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
俞云琰垂下脑袋:“管住嘴,隔墙有耳...臣弟记得。”
“我不在的时日,你更要谨言慎行。”俞锦凡严肃道,他与俞云琰虽非同胞,但俞云琰自小就被送到佟夫人身边,几乎是和他一同长大,在俞锦凡心中,早把他当作同胞兄弟,俞云琰亦然。
槿央宫,佟夫人慵懒地横躺在亭中软塌上,一手撑着头,欣赏着满园花开正盛的牡丹。
前厅有人匆匆忙忙地跑来,在她身前跪下:“夫人,不好了!王刚刚下了旨,世子凡三日后领副将宁霄出征边境!”
佟夫人柔柔望着花朵的眼眸一凝,随即冷光乍现,美目转向地上那人:“王的意思?”
那人被她目光看的一颤,脑袋垂地更低:“奴听说...是世子自己的意思。”
佟夫人双眸恨恨地眯起:“浣湘,传世子来见本宫!”
“是,夫人。”浣湘恭敬道,正要出门,见守在宫外的寺人来报,说是王来了,急忙折返,附耳和佟夫人说了。
佟夫人闻言眉目微蹙,对殿下的人道:“你从后院中,莫要被人瞧见了。”
“是。”那人拜首离开。
佟夫人起身,刚梳妆整理好,南楚王已经来到宫门前,她款款去迎,桃色纱裙配着美艳笑容,甚是好看。
“王今日怎么来了?”佟夫人声音如百灵声,温柔动人。
南楚王一见她,脸上顿时有了笑意,但想到刚刚发下的圣旨,愧意更浓,拉过她的手捧在手心。
佟夫人双颊生俏,羞道:“王,旁人都看着呢。”
南楚王最喜她的羞赧可爱,更怜爱十分,叹息道:“爱妃,孤对你不住。”
佟夫人一双水眸疑惑地望着他。
南楚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孤刚刚下了旨意,三日后凡儿出征边境。”
佟夫人满目震惊,仿若之前并不知晓这消息,泪光可怜:“王若是厌了臣妾直接废了便可,凡儿可是臣妾的心头肉。”
“这是哪儿来的话,孤疼你爱你都来不及,怎会厌了你!”知道她是误会了,南楚王如毛头小子般慌乱解释:“是凡儿的意思,这孩子懂事,想为孤分忧。”
佟夫人不语,只是垂泪伤心。
南楚王心疼十分,把人搂抱在腿上哄着:“孤也舍不得他去,奈何这孩子懂事的紧,再则,此次若他能大捷归来,正好堵那些外臣的嘴,名正言顺地继任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