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只有玄月的话音还夹杂在呼呼的风声中。
楚家的子弟都低着自己的脑袋,一副丝毫不关心的模样。而白云教众则是一脸的懊悔,看吧,当初他们灭了人家东玄,现在又有别人来灭他们了。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哪!
玄月扫过那些蹲着的白云教众,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就像是深夜觅食的毒蛇,一边吐着蛇信子,一边在暗地里打算着出手。“你们当年可没少干这种欺世盗名的事情!”说他们欺世盗名那都是好听的,他们干的事情,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被玄月那毒蛇一般的目光扫过,白云教众都纷纷低下了自己的脑袋。有些教众是后来才加入白云教的,不知道当年白云教搬到长清山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没有办法直视玄月,更别说与那抽人魂魄的眼神对视了。
信步绕着白云教主转了几圈,玄月越看就觉得他像当年的那人。
东玄被灭的那一天,她在奇幻镇已经亲身经历过了。她看到有人与外敌相通,使得东玄腹部受敌,最后落得个全宗皆亡的结果。
虽然当时她只听见那人说话,没能看清那人的面貌。可是那人与眼前的这位白云教主,不仅声音极其相似,就连身形也是。这个白云教主,十有八九就是东玄当日的叛徒。一想到这种背叛了宗门,还在宗门的遗址上拉帮结派,过着有声有色的好日子,玄月就觉得她的脑子被针扎的一下接一下,又痛又狂躁。
说的什么是白云教攻占了东玄,照她看来,根本就是这个叛徒叛出宗门,然后重新组织了一个白云教。这种人,可不就是欺世盗名吗?
白云教主被玄月看得心虚,看向玄月的目光也有些躲闪,这人到底是什么人,东玄的事情一向都是天启的禁忌,怎么这女人谈到的时候似乎没有半点的避讳。白云教主的目光时不时的从玄月脸上的面纱上瞥过,挡着半张脸,莫非是跟东玄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是谁!”这就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要知道当年为了防止东玄报复,他们可是下了狠手的,别说是一个人了,就算是一只狗,都没有放过。
慢着!
白云教主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惨白,他似乎遗忘了什么。
他们是没有放过一只狗,可是,他们似乎放走了一个女人,尽管那个女人后来也被杀死了,可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不见了。前几年他还收到上头的指令,说是去追杀司家余孽。
司家余孽……
白云教主浑身一震,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喉咙干涩的开不了口,背后渗出的汗水,沿着脊梁骨一路下滑。他看着面前的女人,面前的女人也看着他。
他想起了那个被他们追杀的女人,这双眼睛,就是这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那个叫做司沁的女人,也是这样冷漠而可怜的看着他们。当时他就感觉自己在她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就连一个乞丐都不如。
他就说嘛,怎么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
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看他的时候,也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一样。
“你是司——噗!”白云教主口吐鲜血。
“教主!”
后面的声音被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以及白云教众的呼喊声代替,白云教主低头看着他自己左边的胸膛,一只泛着寒气的手弯成爪状,如今正握着他的心脏。鲜血从手的周围一点一点溢出,然后变冷,失去了活力。心脏被手指掐住,他已经感受到了寒气侵入心脏时的涩涩冰冷。
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了,没有办法流动,和冰川底下的湖水是同一个温度的。每一个部位的肌肉都僵硬了,硬邦邦的,一点也不柔软。
他要死了。这就是白云教主当时唯一的反应。他想用神识逃出去,但是那一股寒气实在是太强大了,他连思维都快被冻住了,神识又怎么跑得掉。
真是一个可怕的家族,白云教主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他的瞳孔开始泛白。他现在有一些后悔,没有人会想到,当年那个死里逃生的婴儿会这么可怕。可是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因为……
冰块裂开的声音响起,在白云教主的耳中听来尤为的清晰,他知道那裂开的是什么,除了他的心脏,还能是什么。
在最后的意识消失之前,他转动已经灰白的眼珠,就像一具死了很久的尸体,“司家出了一个恶魔。”
玄月一只手伸在白云教主的胸膛里,她的左手刚刚用了一点力气,结果白云教主的心脏就碎掉了。她看到白云教主用他那双没有半点焦距的死人眼看着自己,然后气息微弱地说司家出了一个恶魔。
司家出了一个恶魔?
没错!
玄月收回自己的左手,几丝血迹还残留在指甲缝中,整只手看起来都有些可怕。可是她却笑了,她看着她自己那双被鲜血污染的左手笑了,笑的畅快而又具有报复性:“你说得对,司家出了一个恶魔,所以你们的噩梦来了。我会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我陪你。”
谢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山顶,也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久。他轻柔地握着玄月的左手,然后从怀里取出了帕子,一点一点的擦拭着玄月手上的血迹。
玄月看着自己的手被谢长安握着,然后他那样温柔的擦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她用情多深呢?还不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做这种假惺惺的事情,骗了自己又骗别人的,果然是你谢长安的风格。
擦干净了玄月手,谢长安将手帕又放回了怀里,他抬头认真地看着玄月,俊朗的眉眼都是玄月看不懂的复杂。“如果你下地狱,那我陪你。”
“好。”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开口答应了。要说这人哪,就是这么的卑鄙自私。她明明没有对谢长安有恩惠,偏偏还要拉着人家下地狱,多么恶毒的本性。她的手依旧还在谢长安的手心里握着,玄月冲着谢长安笑了笑,“你别恨我。”
“恩,我不恨。”谢长安的眉眼之间又多了几分温柔,他握着玄月的手紧了紧,心里又愉悦了几分。看看他爱上了一个多么卑鄙而又自私的姑娘,要拉着他下地狱,还不许他恨她。又霸道又无礼的,这样的姑娘活该嫁不出去。
最好永远都嫁不出去。
“那些人怎么处置?全杀了?”谢长安朝着白云教众的方向努了努嘴吧,眼中的蔑视让人看得心惊。
玄月给了谢长安一个大白眼,挥手让楚家子弟把白云教众全部给放了,她本来的打算,是想杀了所有的人的。因为她不敢保证,那里蹲着的那些人之中,有没有人参与过当年的那场屠杀,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全部都杀了。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但是,她现在改主意了。
她不介意手上沾了许多的杀孽,她也不怕什么轮回报应,更不害怕所谓的十八层地狱。尤聂两家当年造了那么大的孽都没有报应一说,她这点算什么!可是,就在前一秒,有人愿意陪她一起下地狱。
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事情哪!这个罪孽深重的尘世间,竟然有人愿意跟她一起赎罪。要不是她发过誓不哭,恐怕她现在早已泪流满面。
她可以罪大恶极也可以罪不可恕,但她不能让谢长安替她分担这份杀孽。
玄月抽回手,转身不去看谢长安。在谢长安看不到的时候,她的眼睛迅速地眨了几下。
楚大师带着另外三名擅长机关术的楚家族人走到了玄月的面前,邹巴巴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眉眼都皱到一块,活像一朵半枯的菊花。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玄月点头,“确实惊喜,没想到机关术会有这样大的威力。这十具兵甲人,无论是从速度还是力道上,都是灵君的修为。更让我惊讶的,实际上是您对这十具兵甲人的控制。如此强大的神识,恐怕在整个天启都是数一数二的。”
机关术是通过神识进行操控的,这一点玄月早就知道。但是刚刚这十具兵甲人出现的时候,神识都是同种波动,必然是出自一人之手。楚家四个族人当中,也就只有楚大师会有这样强的神识。同时操控,并且动作的精准无误,恐怕就连她自己,都达不到这样的控制率。
“往后这机关术的强大,你会慢慢见识到的。至于老夫的神识,要知道,老夫可是活了近千年的人,若是神识不够强大,恐怕早就成了一个老疯子了!”楚大师一边说话,一边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倒是孩童的心性,一切都看得开,一切都看得淡。
“老夫还得传达家主大人的一个指令。”
玄月的笑意顿住,楚凛的指令,会是什么?
“楚大师不如直说。”
“老夫离家之时,家族大人特意叮嘱过老夫,若是素大人能够放了白云教的一种余孽,那么我等,就必须对素大人绝对的忠诚。”
玄月哑然,绝对的忠诚,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们本就是合作关系,是否忠诚,并不——”
“素大人难道还不明白吗?”楚大师的声音突然加重,脸上和蔼的笑意也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双眼睛,浑浊却又透着精明的光亮。“家主大人的意思,只要素大人不被心中的仇恨迷惑,我们这人些,就会是大人手中利刃。大人所指何方,我等就剑临那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