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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苦涩的红酒

  “……明天是中秋节,后天是国庆长假,我们希望在这个长假的前一个晚上,能够让大家彻底地放松一下,彻底地享受一下你们所取得的成果,不用感谢我,这都是你们自己挣来的。”宴会大厅中间,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拿着麦克风在讲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下面响起了一阵掌声。他拿双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然后接着道,“其他话我不多说了,先让我们有请公关部主任施文磬先生,我今晚给他交代了一个任务,就是要告诉大家如何——”然后停了一下,右手朝上用力一挥,重重地吐出两个字,“装B!”

  这话说完,全场轰的一下:掌声、尖叫声、响指声、口哨声一下子爆发了。我有点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有点适应不过来,但很快便把两根手指放到嘴里,跟着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一个老总能够说出这两个字,就算他不是想着与民同乐,至少也没有把自己放在装B的位置。

  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尤其是职场当中,非得搞的乌烟瘴气才算是真谛吗?其实每一个公司不就是一台公交车嘛,就这么多位置,就这么固定的路线,我们坐车的人为什么一定要为了一个位置去争吵呢,大家都是坐几站路而已,最远也大不了就是坐到终点站了,彼此和和气气地一路不好吗?最不济,即使做不了朋友,也不一定要做敌人,大不了做路人甲路人乙总可以吧?

  “我们要谢谢李总今晚的招待。”施文磬一脸春风地走到了舞台中间,完全不见刚才那副尴尬的死猪脸表情了,而换了意气风发的一副嘴脸,“李总说的装B,听起来是大俗,其实是一个大雅的词,说是我们职场的礼仪。装与不装,其实是个尊重问题;装的好与坏,就是一个技术问题:装的好就NB,要是装的不好就要SB了,或者至少也是个2B了。”

  呵,看不出还有两把刷子呢,看来不愧是公关部主任了。我听了这几句话,感觉施文磬的形象似乎没那么厌恶了。

  “那我们到底要怎么装呢,有谁可以告诉我?”施文磬举起右手,伸出食指,一副很帅气的样子。

  没人回答,只有轻缓的圆舞曲和不知道谁在啜饮饮料时发出的嘘嘘声。

  施文磬的右手食指有点尴尬地举了半分钟,看到没有人回答,垂头丧气地放了下来:“最容易体现你装B技术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咖啡,一个是红酒。比如今晚,我就拿红酒做为主题,给大家分享一下这方面的一些心得。”

  “你们听过最贵的红酒品牌是哪个?拉菲?对,拉菲的确贵,正牌动则一万几万块,连一个瓶子回收都可以两千块。我们这一个月薪水连一瓶拉菲都喝不起呢。可是这几年随着官场上跟风大兴拉菲,再加上国内市场假货极多,拉菲已经不是装B的头牌选择了。我告诉你们,就目前来说,现在世界上最贵的,是1992年份皇家鹰鸣赤霞珠、2000年纳帕谷葡萄酒,售价五十万,美元!第二贵,1787年拉菲酒庄葡萄酒,售价十六万,还是美元。最贵的品牌,罗曼尼康帝,每个年份的零售价都差不多十万人民币,很多人忙活一年,都喝不起一瓶。所以下次跟别人谈红酒,千万别拉菲了,那会让你显得跟菜市场大妈一样俗气,要谈就谈1992年份皇家鹰鸣赤霞珠,谈1787年拉菲酒庄葡萄酒,谈1945年大瓶装摩当豪杰酒庄葡萄酒,它的售价也达到了十一万四千美元。

  “再说说我们喝红酒的方法。点一瓶随便在超市就买到的国产葡萄酒,然后像喝啤酒一样一饮而尽?呸,你这也配叫喝红酒呢。记住,红酒不是用来喝,而是用来装的,在名利场上红酒几乎就是交际和时尚的代名词,只有特殊时期的女人,才会喝点红酒去补补身子,当然也不排除那些没事就喝着二十元一瓶的红酒说是用来养生的门外汉。我们既然是要装,就要装的专业一点,

  “下面我跟大家说说大概的流程。一般宴会场合点红酒,侍者把酒送上来时,大多会大声读出酒的年份和酒名,同时我们点酒的人也要仔细检查瓶子上的标签,看看是不是跟我们的要求一样。检验无误之后,侍者会在桌前开封。开封也是要有讲究的,先把瓶口的铅封用锋利的小刀旋开,然后用干净而柔软的布把瓶口擦干净,以免脏东西混进斟出来的酒里,做好上面这些动作之后,再用起酒器把软木塞拔出,我们用两指用力地捏一捏瓶塞,如果较湿,说明储存方向正确。检查完瓶塞之后,侍者会给点酒的人斟上大约五分之一杯的酒,这是检验来酒是否合格的最重要一关。行家强调,品酒时需要一直长脚玻璃杯,杯身清澈透明,干干净净,长脚是方面我们拿着酒杯轻轻地荡漾,让杯中的美酒慢慢散发出醇厚的酒香,比较考究的做法是,先轻轻嗅一嗅,然后把酒荡几荡,再接着嗅,细细地品味着酒香,并在脑子里建立香味图像,是芬芳的清香,还是含蓄的幽香,是轻盈、怡神还是浓厚辛烈?第一感觉和第二感觉均满意时再口试;口试时,先轻轻呷一口,让酒在口腔里停留一会,感觉酒的味道有没有变化,然后再来一口,看看酒是不是名副其实。

  “那我们喝葡萄酒,该怎么评价它的味道呢?无论是大名鼎鼎的拉菲还是二十几块一瓶的普通葡萄酒,其酒味都是有四种基本的味道组成,品酒人品尝的就是这几种味道以及这几种味道的分量结构。第一种便是酒香,即是闻到的香气。凡酒必有香,只是一些较为浓郁,一些较为清淡。酒香取决于酿酒所选用的葡萄品种及质素,至于酒酿发酵方法及所用器皿(如橡胶木桶)也会影响酒香。第二种是酒酸,即是葡萄酒都有酸味。假如酸味过浓而其他味道过淡,则只是单调的酸水,不是好酒。欠缺酸味的酒,也不是好酒,只是含酒精的果汁。而如果酒酸适中,则可令人精神大振。第三种是酒味,即是所有葡萄酒都是有果味,即所谓酒味。有的是葡萄味,有的果味则很奇特,令人想起荔枝、苹果、西瓜、蜜糖、烟丝、干叶等等。第四种是丹宁酸,与其说单宁酸是一种味道,不如说它是一种口感。葡萄酒中微涩的感觉就是单宁酸的作用。但如果单宁酸含量过高,则会令口腔产生干涸不适的感觉,特别是上颚。以上四个方面味道组合在一起,就可以产生酒质结构的整体风味。葡萄酒的酒质结构有均衡与不均衡之分,均衡的酒,基酸味、香味、单宁酸含量及酒精浓度配合适中和谐,不均衡就刚好相反。只有好酒才有均衡的酒质结构,酒质结构是葡萄酒的骨干,均衡酒质能是普通的“酒精葡萄汁”升华,成为一种能引起饮家兴趣,可被玩味、品尝的真正葡萄酒。一般来说,葡萄酒的品级越高,其酒味就越加错综复杂,比如我们刚刚提到的拉菲;而葡萄酒的香味及味道层次越多,其酒味的错综程度便越高。”

  “So——”施文磬侃侃而谈地说了这么多,突然卖了个关子停了下来,然后要一直呆在旁边的侍者倒了一杯红酒,举着放在嘴边,“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呢?”

  台下的很多人都端起自己的酒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摇晃了几下,再嗅了嗅,这才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台上的施文磬看到这个场面,似乎显得非常满意。

  我瞅了一眼万丽,发现她也跟着一起在做同样的一套动作,不由得心里头冷哼了一声,仰起脖子把手里的半杯红酒一口全倒进了嘴巴里。连喝个红酒也装,累不累啊!

  好在舞会很快开始了,大家在刚才施文磬的那一番装B言论的蛊惑之下,各个都端起淑女绅士的架子,装的像个上层的社会精英似的,在迷离灯光笼罩的舞池里翩翩起舞,忘记了一天前还是苦逼的上班族,忘记了一瓶拉菲要几万块而工资却只有可怜的几千块钱。

  万丽想拉我共舞一曲,我推脱说没什么兴趣,我的确不会跳舞,万丽倒也在意,很快就跟公司其他同事玩一起了。然后,就剩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端着一杯红酒,看着舞会中各种穿梭往来的身形。这本来就是公司的聚会,我到底是个局外人。

  施文磬倒是不见外,也似乎忘记了我刚才给他的难堪,居然端着一杯酒跑过来要跟我碰杯,我心里赞了一声真男人,然后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他看到我这动作时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的表情,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动作看起来还真是优雅。当他离开的时候,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而陌生的香水味道,我看着舞池中万丽一袭黑裙,像个高贵的公主一样在跟周围的同事说笑,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了在哪里闻到过这股味道!

  刹那间脑袋轰的一声嗡嗡响,心口堵的厉害,我很想将手中的红酒杯死命地砸地上,但是心中已经先有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我颓然地瘫坐在了沙发中,两眼呆滞。

  万丽从外面交际了一圈回来,看到我这幅样子,很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憋着一口气没出声。

  万丽见我不出声,把手帖到我的额头摸了摸,又问道:“是不舒服吗?”

  我突然从沙发中长身而起,把桌子上大半杯红酒一口气喝完,然后一把抓住万丽的手臂出了宴会厅,走进了旁边的休息室,把她掼在了沙发上。

  “你这干嘛呢。”万丽一手揉着胳膊上刚刚给我抓住的位置,不知道哪里出来问题,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盯着她问道:“施文磬和你什么关系?”

  “同事啊,他是我公司同事啊?”万丽毫不迟疑的问道。

  “施文磬和你什么关系??”我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都说了是同事啊,你怎么啦?”

  “只是同事?”我继续逼问道。

  “对啊”

  “只是同事??”

  “对啊——”万丽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还可以算是半个朋友吧,有时候晚上加班,大家会一起出去吃宵夜。”

  “是不是还一起上床啊!”我冷着脸问道。

  “王威特你什么意思啊!”万丽下意识地回答到,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们是不是还一起上床呢?”我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声音冷冷的,可是心里却狂躁的要命。

  “王威特你他妈发什么神经啊!”万丽突然咆哮起来,声音在静静的休息室里显得很高亢。

  “不用那么激动嘛。”我倒显得非常平静,微微一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神经病啊!”万丽一边说一边起身要离开。

  我一把抓住她,又把她摁回了沙发中,然后脸贴了上去,鼻子对着她鼻子地再次轻声问道:“我很想听你说,是的。”

  万丽气鼓鼓地把脸扭向了一边。

  我用手抓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摆了回来,再次问道:“告诉我说,是的。”

  其实我多么想她对我说:去你妈的王威特,你他妈没事找抽啊,老娘的第一次都献给你了,你现在却在怀疑我现在偷人?我就这么贱、这么烂,少了男人那条东西就活不了?你他妈去死吧!

  可是并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万丽看着我近乎于扭曲的表情,气鼓鼓的表情开始变得平静,中间有过一闪而逝的一丝忧虑和恐惧,但只是一闪便没了,然后也这么盯着我良久,接着平静地说道:“是的!”

  我原本装着平静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鼻子里冒出一股粗气,双手放开了万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鼻子、眼睛和脸颊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

  万丽看到我这幅样子,幽幽地说了一句:“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满意!我他妈满意!我真他妈的满意极了!

  宴会厅里正在演奏斗牛士进行曲,隐隐约约的音乐穿过门廊灌进了休息室。猩红色的斗篷,猩红色的血,狂热的观众眼睛里散发出的狂热的期盼,还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口哨声。我站在休息室里,就好像斗牛场中的那头公牛,被斗牛士一剑从肩胛骨上刺了进去,剑尖精准地穿过心脏,一剑中的,然后,我前肢跪了下来,最终趴在地上,口中吐着泡沫,带着血色的泡沫,大口地喘着粗气,苟延残喘着最后的气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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