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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甘罗十二为相(3)

始皇帝的狠招 熊明国 11612 2024-11-18 23:44

  三 锋芒毕露遭灭口 痛定思痛强忍耐

  吕不韦仍在生张唐的闷气。

  吕不韦:“这个张唐,我恨不得杀了他!”

  司空马进来:“相爷,甘罗带着张唐前来认罪。”

  吕不韦暗暗吃惊:“是真的?”

  司空马:“是真的。”

  吕不韦:“快请到客厅。”

  张唐负荆请罪走上堂,向吕下韦下跪行大礼,赔罪:“卑将固执己见,仅考虑个人得失,置国家大计而不顾,险些酿成大错,幸亏听到甘罗劝说才迷途知返,特来请丞相恕罪。”

  吕不韦忙把他搀起,问道:“老将军何以回心转意,要去燕国了?”

  张唐面带愧色地:“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啊!是相国的少庶子甘罗一番话,说得我茅塞顿开。”

  吕不韦:“人恒过,知错能改则不失为君子。在赵国,廉颇与蔺相如之间曾有过一段将相和的佳话,廉颇负荆请罪的行为至今传为美谈。张将军效法廉颇主动认错也令本丞相感动,你我本无私怨,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辅佐大王度过难关早成大业。”

  张唐:“是是,卑将以相爷马首是瞻。”

  吕不韦:“既然张将军置个人安危于度外甘愿赴燕,我一定竭力谋划,确保张将军安全通过赵境,也一定会让张将军平安从燕国返回,到那时,我将亲自斟酒为你庆功!”

  张唐问道:“相国大人,我何时动身赴燕?”

  吕不韦:“燕太子已经入秦多日,我们不尽快派入赴燕可能引起燕王猜疑,宜早不宜迟,请张将军回府准备一下,择定吉日便可动身。”

  张唐:“是。”退出。

  张唐退出后,甘罗上前。

  甘罗:“丞相谋划的秦燕结盟仅仅为了破坏合纵之策,有利于秦国攻伐韩魏,这种做法只是用兵上的下策,上策是不费一兵一卒占领大片城邑,丞相为何上策不用而取下策呢?”

  吕不韦大为恼火,拍案斥道:“你乳毛未干,胎毛未退,信口雌黄,简直狂妄至极,不要以为做成一件小事就沾沾自喜,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我念你是个孩子,不与你斤斤计较,快退下去吧,以后说话要分清场合,懂得轻重,否则,严惩不赦!”

  甘罗毫不在意,嘻嘻一笑:“相爷,常言说没有金钢钻不敢承揽瓷器活,丞相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臭骂一顿,为何不听我把话说完,让我去试一试呢?”

  吕不韦余怒未消:“好吧,你且说与我听听。”

  甘罗:“秦燕结盟必然引起赵国恐慌,我劝说赵王向秦国割地,答应他秦国只要得到赵国五座城池的土地就与燕国断交,并鼓动赵王出兵攻燕。这样,秦国不必用兵就能得到大片土地,而且达到破坏合纵的目的,丞相何不让我去试试呢?”

  吕不韦疑惑:“赵王会听从你一个小孩子的劝说吗?”

  甘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成功再好不过,不成功,丞相再派张唐入燕也不迟,我只借相国的五辆车用即可,也算是为张唐安全通过赵境作说客吧。”

  吕不韦:“那我就给你车驾十乘,仆从百人,完全是大国信使的仪仗。”

  甘罗:“多谢丞相信任,在下不辱使命!”

  赵襄王一见秦国使臣竟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有几分失望更有几分屈辱,十分不悦地上前接见甘罗。

  赵襄王颇带讽刺的语气:“秦国的年长者都战死疆场了吗?否则,怎么派一个街头玩耍的孩子来我赵国?”

  甘罗施礼答道:“大王,一定听说过齐国大夫晏婴使楚的故事吧?”

  赵襄王:“听过啊。”

  甘罗:“楚灵王认为晏子身材矮小有意戏弄他,凿门洞令其入,晏子说这是狗门,不是人出入的,既然来到狗国只好由狗门入内。楚灵王又故意嘲笑晏子,说齐国无人了吗,怎么派你这么一个相貌丑陋,身不过五尺的小人来我堂堂楚国。晏子却不卑不亢地答道:我们齐国有的是人,每人呵一口气就可形成云彩,每人挥一把汗就像天上下大雨一般。但我齐国对外出使却有个定例,就是贤才的人出使贤能的国家,不贤的人出使不贤的国家,大人出使大国,小人出使小国。晏子说他最不贤,又是小人,才因此出使楚国。”

  赵襄王:“你是什么意思?”

  甘罗:“我这里套用晏子的话说,也是秦王用人各用其长,年长的人任用大事,年幼的人任用小事,我甘罗今年才十二岁,当然只能做一些出使赵国的小事了。”

  赵襄王讪讪道:“曾经为秦国开辟三川之地的丞相甘茂是先生的什么人?”

  甘罗:“那是臣的祖父。”

  赵襄王连连点头:“将门之后无弱兵,名臣之家多奇才,难怪先生如此能言善辩,原来是甘丞相的后人。寡人一向钦佩甘丞相的才华,今日能与甘丞相的后人相会也是寡人的荣幸,不知先生到此有何见教?”

  甘罗:“大王一定听说燕国太子丹到秦国做人质的事吧?”

  赵王点点头:“寡人听说了。”

  甘罗:“大王听说秦将张唐去燕了吗?”

  赵王又点点头:“也听说了。”

  甘罗这才拱手说道:“燕太子丹入秦为质,表明燕国要结好于秦国;张唐入燕为质,表明秦国要与燕国结为盟友。燕秦联合,夹在秦国和燕国中间的赵国,恐怕就危在旦夕了吧?”

  赵王:“燕秦结盟,我们赵国何以危在旦夕呢?请先生把话讲得明白一些。”

  甘罗学着成人的样子,比划着:“燕赵积怒已深,成为世仇,如今秦燕结盟,燕国是想借秦国的势力伐赵,以雪昔日惨败的耻辱。秦国也有意借此夺取赵国在河间一带的广大土地。”

  赵王十分不悦地:“秦人休要欺我赵国国势衰微,一个赵国不足以抗秦,本王可以合纵抗秦,一旦合纵成功,秦国将会再有邯郸之败的结局!”

  甘罗笑道:“合纵之计只怕是大王一厢情愿,如今燕国与秦结盟,齐国与秦早有盟约,保持中立,绝不参与任何一方结盟,韩国自顾不暇,魏国刚刚停战,虽然和谈也是各怀鬼胎,并无诚意。至于楚国么,我家丞相在我来赵前已遣使入楚,不知大王还能和谁进行合纵之盟?”

  赵襄王沉默一会儿,问道:“先生来绝决不是仅仅告知寡人秦燕结盟伐赵的事吧?”

  甘罗朗声:“当然不是,秦王与丞相吕不韦都不想伐赵,无奈与燕国结盟,经不住燕王再三请求,倘若赵国能主动向秦国结盟,秦王愿退回燕太子,停止张唐入燕,并断绝与燕国的交往。”

  赵襄王直接问道:“秦国有什么要求呢?”

  甘罗言简意赅:“得到赵国河间的五座城池。”

  赵襄王目瞪口呆:“真是狼子野心啊。这可怎么办?”

  甘罗乘势:“陛下,不必为此忧心如焚。我有一计,可以为陛下排忧解难。”

  赵襄王迫不及待:“快讲。”

  甘罗:“依我之见,陛下倒不如把河间的五座城池拱手让给秦国丞相吕不韦,作为他的封地。然后请求他断绝与燕国的联盟,一旦燕国失去秦国的翼护,陛下就可以进攻燕国。我看,小小的燕国是不堪一击的,陛下得到的何止是五座城池。”

  赵王面带犹豫之色:“这,这……”

  甘罗:“大王若怀疑秦国缺乏诚意,也可按照往昔秦赵结盟的先例,彼此以人质作抵押,大王以为如何?”

  赵襄王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不好表态,淡淡说道:“结盟大事岂是三言两语能够敲定的,请先生入城歇息,待本王同群臣仔细商讨之后再答复先生。”

  甘罗:“本使恭候大王佳音!”

  赵襄王在宫中召集近臣商讨甘罗提出的割地赂秦与秦结盟之事。

  庞璇反对:“秦国向来出而反尔,言而无信,且不说过去对赵国的欺诈,就是这次与燕国结盟,初是先派蔡泽赴燕协商结盟,并把太子丹骗到秦国。如今秦国又主动要求同我国结盟,背信弃义燕国。秦对燕如此,对赵何尝不实施欺骗之术呢?倘若把河间五城割与秦,秦仍不与燕绝交怎么办?”

  郭开反对:“不是秦国言而无信,当今天下纷争,各国判断问题是非曲直的标准不是周天子时代的礼与义,而是自己本国的利益。燕国甘愿先把太子质押秦国,目的是获得强大秦国的信赖,以便在伐赵时得到秦的支持。”

  赵襄王心神不定,没有主意。

  郭开拱手赵襄王:“大王,秦国之所以愿意背燕与赵结盟,其目的也十分明显,旨在不废一兵一卒获得河间一带的土地,并在赵燕之间坐收渔人之利。从赵国的利益出发呢?当然以不失一寸一厘土地为上策,但这是万万做不到的,我们必须舍小利而得大利。送出河间五城离间了秦燕之盟,得到的城邑可能远远不止这五城。”

  庞璇据理力争道:“郭大夫应该明白,我们送出的五城是白白送出去的,秦人唾手而得,但赵国再从燕国夺回城邑就不那么容易了,要靠将士的鲜血与汗水在战场拼杀才能得到,每一寸土地都是性命换来的,得之不易啊!”

  郭开不高兴了:“庞将军,这些大道理我比你还懂呢。可是,赵国如何能敌住秦燕联手攻击,你有取胜把握吗?现在不舍去五城,只怕秦燕携手攻秦时损失的土地就不止五城了。等到秦国大军压境时再提出割地求和,秦国又会加大筹码,只怕五城不足以退秦兵吧。”

  庞璇冷冷地讽刺道:“郭大夫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一提及秦兵就畏之如虎,似乎谈虎色变,假如真的到了战场,也一定是逃兵。”

  郭开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反唇相讥。

  乐乘先开口说道:“庞将军不要再耍弄嘴皮子图一时快活了,当务之急是商讨与秦人结盟的事,我赞成郭大夫的主张,舍小求大,只要能与秦国长久结盟,赵国就会长久平安,齐国不就是例子吗?”

  庞璇连连摇头:“秦国与齐达成互不攻守的盟约,这是秦国耍的诡计。秦齐之间隔着韩魏,秦不能越过这两国攻打齐国吧,孤军深入必败无疑,即使夺得齐的土地也无法并入秦的版图,秦仍是遵守范睢的策略,远交近攻,由近而远,各个击破,只可惜——”

  赵襄王不容庞璇说下去就打断他的话:“现在不是庞将军纵论天下时事的时候,本王赞成郭大夫的建议,舍去五城能换得与秦国的结盟也是值得的。”

  庞璇:“大王,秦人一向狡诈,不可轻信——”

  赵襄王:“庞将军不必多说,本王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必须秦国先与燕国断交本王才会献出五城。一旦秦燕断交,本王即刻发兵攻燕,再把失去的城邑从燕国那里补偿过来。”

  庞璇:“可是,秦国——”庞璇欲言又止,

  赵襄王十分自信地:“从本王派往秦国的暗探奏报的情况看,秦国主动找上门同我赵国结盟既是真诚的,也是出于无奈。多年来秦国频繁对外用兵,如今国库空虚,兵源也不足,战将死的死,走的走,少的少,王龁战死,蒙骜累死,那些少将虽然年轻气盛,但经验不足,秦王与吕不韦正是看到这一点,才纷纷撤兵,缩小战线规模,四处结盟以求得国内百姓安居乐业。尔等可能早已听说,秦国近年来水灾、旱灾、蝗灾不断,饿死人无数,饥民暴动不断,秦国连赈灾的钱粮,都拿不出来,只好卖官鬻爵换取钱粮救济灾民。”

  庞璇不识时务地插了一句:“按照大王所言,秦国已经不堪一击,既然如此,我国何须向他割地求得结盟呢,不如趁此联合韩魏齐楚等国全力一击,也许能使秦国一蹶不振,各国将会相对安稳多年。”

  赵襄王认为庞璇是借此讽刺他,脸当时就拉了下来。

  郭开见状,心中暗喜,火上浇油:“庞将军还没有廉颇的功劳呢,就敢对大王出言不逊,随意顶撞,若再打几次胜仗立些战功,只怕比廉颇还骄横呢。”

  庞璇:“你——”庞璇怒视着郭开却没有再说下去。

  嬴政十分高兴,在咸阳宫中召见了甘罗。

  嬴政:“甘罗,你小小年纪就为国立功,本王决定封你为上卿。”

  甘罗:“谢大王!”

  吕不韦急忙阻止:“大王不可,甘罗固然有才,也为国家立下大功,理应封赏,但毕竟年幼,加封上卿一职官爵太高,恐怕群臣不服,特别是那些征战沙场的武将更认为大王不公,私下将会议论大王不懂政务,妄加封赏。”

  嬴政疑惑地望着吕不韦:“是吗?”

  吕不韦温和地笑笑,然后说道:“从私人感情上,大王破例加封甘罗,我也是求之不得,甘罗是我的门客,这也算大王为我脸上贴金,为我光大门庭传播名声,会使更多的有才干的人投靠到我的门下。可是,若从大秦江山社稷的公利来看待这事,我只好忍痛割爱,阻止大王对甘罗的封赏。”

  嬴政:“本王要是执意对甘罗的封赏呢?”

  吕不韦瞟一眼甘罗,咄咄逼人:“大王不能因为一人之故而破坏祖制,更不能凭借自己的喜好做出令朝臣不满不服的事。大王得到一人之心就可能失去众人之心,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大王是明白的,若大王因为甘罗之故弄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实在得不偿失。”

  嬴政:“仲父以为如何奖赏甘罗?”

  吕不韦:“这只能委屈甘罗了,大王可以从另一方面进行补偿。”

  嬴政冷冷地问道:“如何补偿?”

  吕不韦:“把秦国原来封赏甘茂的田宅赐给甘罗,等到甘罗年长之后再袭承相父的爵位,到那时,大王再封甘罗为上卿也不迟。”

  嬴政立即驳斥:“仲父也曾让我熟记《孟子·告子》一文,记得其中有这么一段话:‘舜发于畎(quan,犬)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ge,隔)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任用人才不必考虑他的出身贫贱还是富贵,只要有才都可破格任用,惟才是举。仲父不也是先王从商人中用为丞相的吗?寡人以为,破格使用人才,除了门第出身外,更不必考虑年龄大小,姜尚八十三岁时垂钓渭水被文王重用,甘罗十二岁为什么不能破例用为上卿呢?”

  嬴政说到这里,不容吕不韦插嘴,立即向侍从旁边的赵高吩咐:“立即将寡人封甘罗为上卿的上谕颁告全国,退朝!”

  赵高赶紧地:“退朝——!”

  嬴政看也不看吕不韦一眼,转身走出咸阳宫。

  其他大臣也陆续出宫。

  吕不韦望着嬴政离去的背影,狠狠瞪了甘罗一眼。

  吕不韦:“甘上卿,我们回府吧!”

  甘罗故意左右看看,小声说道:“相爷,你先回府吧,我还有件极重要的事要面奏大王,这是我在赵国偶然得到的一个秘密,关系十分重大。”

  吕不韦微微一惊,忙问道:“请问甘上卿,是何秘密?”

  甘罗又故作神秘地:“请相爷恕罪,实在不能奉告,因为这事尚未查清,须请大王派人详查,等到查明真相后再请相爷处理。”

  吕不韦很恼火,大声喝斥道:“大王尚未举行加冕典礼,也没有到独立亲政的年龄,我是仲父,秦国大小事务都必须经过我的允许方可付诸实施。不必说一般文武大臣,就大王及太后办事也都先同我商量,征得我的同意才派人去做。你现在仍然是我的门客,说白了,还是一个家奴,你所做的事必须先汇报给我,然后才能奏报大王。”

  甘罗不寒而栗。

  吕不韦瞟一眼甘罗,余怒未消地:“甘罗,先随我回府,有什么话明日再向大王奏报!”

  甘罗听出吕不韦的口气不容更改,只好一声不响地随吕不韦登上车。

  二人一路无语,各怀心事回到丞相府。

  甘罗刚要走开。

  吕不韦叫住了他:“你,跟我到书房。”

  甘罗只好:“是。”

  吕不韦用协商的口气:“甘罗,你去赵国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快告诉我,我慎重考虑后再奏报大王,你是知道的,大王如此年龄,处理大事经验不足,你即使先奏报给他,他仍然要同我协商,你不如先告诉我,让我有个心里准备,想好处理的办法,当大王问起时就可以对答如流。”

  甘罗嘻嘻一笑,告罪:“请相爷恕罪,我是看相爷阻止大王给我的封爵,心中生气,故意说话戏耍丞相的,望丞相多多海涵。”

  吕不韦将信将疑,威逼利诱地:“甘罗,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最痛恨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人,如果我发现你在说假话愚弄我,嘿嘿,下场是剥皮抽筋。”

  甘罗:“丞相,我真的是说着玩的。”

  吕不韦:“现在就是一个考验你是否诚实可信的时候,万万不能因为这一件小事影响你的前途。快告诉我你在赵国发现了什么秘密。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但这是对你的考验,考验!”

  甘罗抬起头,用哀求的语气:“相爷,我,我确实是一时糊涂,随便诌几句骗骗丞相的,请丞相明鉴,我甘罗长几个脑袋敢骗丞相。从个人私情讲,丞相对我恩重如山,如再生父母,我报答都来不及,哪有与丞相作对之心。”

  甘罗说着,扑通跪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

  吕不韦沉默了一会儿,挥手说道:“你退下吧,如果发现你知情不报戏耍我,哼!”

  月黑风高,甘罗躺在床上,越想越感到蹊跷。

  甘罗便悄悄向书房摸去,老远就看见书房外戒备森严,从正面无法靠近。这激起甘罗探个究竟的心理,于是绕到花园,翻墙来到书房的后窗下偷听里面的谈话。

  甘罗刚刚把耳贴在墙上,就听见吕不韦在说话。

  吕不韦:“公子当年所托之事我是不能照办了,此一时彼一时,公子有恩于我,我是永世不忘,公子所花费的一切我都全部偿还。”

  赵太子嘉坐对面。

  沉默。

  赵太子嘉终于说道:“那倒不必了,不用说赵国有的是钱,就是我也不在乎那些钱,只是你太令我失望了,我苦心经营十几年,指望你能助我完成大事,想不到——唉,人算不如天算啊!”

  吕不韦:“此一时彼一时,识时务者为俊杰,公子还是打消那些念头吧。”

  太子嘉说道:“不韦,我求求你了,我代表赵氏王室求求你了,只要你能助我完成大事,我也让你做赵国丞相,封你君侯之位,不,我愿把赵国的国土分一半与你共享。”

  甘罗糊涂了。

  甘罗正在疑惑之间,听到里面“扑通”一声响,像人倒地的声音,又像跪倒的声音。

  太子嘉跪地上。

  吕不韦颇带不安地:“公子请起,不韦经受不住如此大礼。”

  太子嘉:“吕先生如果不坚守诺言答应我的请求,我就跪死此地。”

  吕不韦有点恼了,不满地:“你跪死这里我也不会答应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宁可负你而不能有负嬴政,宁可背叛赵国也不能背叛秦国。你老老实实在此呆上三年五载,无论秦赵关系如何,我都确保你的安全,倘若有非份之想,或胡乱对外散布什么谣言,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实不相瞒,自从你踏上秦国境内我就在你身边安下耳目,你的一举一动随时都有人报告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比我更明白,只要我听到你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

  又一阵沉默。

  甘罗正在胡思乱想,又听太子嘉说话。

  太子嘉祈求道:“你能安排我见一见赵姬吗?”

  吕不韦:“不行,她现在是深居内宫的太后,岂能随便接见外人,你不必枉费心机了,见了也没有用,凭她现在的位置会答应你再去做那些傻事吗?”

  太子嘉:“我,我并不是要求她做什么,只想见一见她,多年不见十分想念。”

  吕不韦:“哈哈,公子别一厢情愿了,她现在不是邯郸街头的歌女,今非昔比,她的一言一行都与一个国家命运有关,都关系着秦王室的声誉,为了太后的名誉,我不会答应你同她相见的。”

  屋内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甘罗正要离去,又听说话。

  太子嘉问道:“有人说秦王嬴政是你和赵姬所生——”

  甘罗惊得浑身发麻,一不小心双脚蹬偏,扑通一声滑倒在地。

  吕不韦正要回答太子嘉的问话,忽然听到房后有一声轻微的响动,立即向门外喊道:“司空马,快去查看一下房后是何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立即带来见我!”

  司空马:“是。”

  吕不韦灭了烛。

  吕不韦点燃蜡烛。

  司空马进来报告:“只看见一个黑影,没有追上。”

  吕不韦气得正要张口大骂。

  司空马低声耳语几句。

  吕不韦一怔,狠狠地说道:“严密监视,绝不能让他活到明天,兔崽子,给我耍花招,嘿!”

  司空马走后,吕不韦立即对太子嘉:“你现在回去吧,我再警告你一句,放聪明点,你可以平安回到赵国当你的太子,将来做你的赵王,我也看在你我朋友一场的情份上,向你保证秦国不会轻意攻打赵国,至少现在不会,当然,这要看你如何做了。”

  太子嘉正要离开,吕不韦又补充一句:“公子明天将会听到一件轰动咸阳的大事。”

  太子嘉轻声问道“什么事?”

  吕不韦:“明天你会听到的,也顺便警告你,如果再向任何人提及你我还有赵姬之间的事,明天的那件事就是你的例子!”

  太子丹刚刚起床,就有一名侍从人员匆匆跑来报告:“甘罗上卿突然死亡。”

  太子丹惊愕不已:“昨天还在一起狩猎呢,怎么一夜的功夫就突然死去了,根本没有生病的迹象,莫非遭人暗杀。”

  太子丹的心全凉了。

  太子丹也无心吃饭,匆忙赶到文信侯府甘罗的住处,老远就看到那里披黑挂素,灵幡高挂。

  太子丹来到灵前一揖到地,放声痛哭。

  李斯和王翦进来。

  嬴政:“李斯,王将军,来来。近日咸阳城的士子都在传阅一篇奇文,我今天看了一看,便不能释卷了啊!名不虚传啊!你们也过来听听。”

  嬴政随后念道:“一夫仗剑击于市,万人无不避之者,臣谓非一人之独勇,万人皆不肖也。听臣之术,足使三军之众为一死贼,莫敢当其前,莫敢随其后,而能独出独入者,王霸之兵也。”

  李斯:“这是魏国人尉缭的文章,其人在军事上的见解非同寻常。”

  嬴政:“本王想见到这个人。不知能找到他吗?”

  王翦:“尉缭子,确奇才也!他不但深通兵法,更善于卜算,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只是他周游列国,大王何以得见?”

  嬴政有些为难。

  李斯:“大王,臣料尉缭如今必在咸阳!”

  嬴政一喜:“何以见得?”

  李斯以手指竹简道:“尉缭在文中自称是‘臣’,足见此文就是写与大王的。他定是有心效忠于大王,以助成大业啊!”

  嬴政大喜:“有理!有理!”

  王翦以手加额道:“真是天助我大秦也!大王,可速见尉缭,若失良机,为别国所用,必为秦之劲敌也!”

  嬴政:“说的是。李斯,速替寡人拟一诏,请尉缭先生来。”

  李斯急忙:“不可,万万不可!”

  嬴政:“哦,怎么不可?”

  李斯:“尉缭其人,非比常人,以国宾之礼相请,仍恐其未必肯来,何敢再礼仪不周呢?”

  嬴政站起来:“好,那咱们去请吧!”

  嬴政和王翦、李斯,三人同去请尉缭。

  嬴政在咸阳街头一处房子打听尉缭消息。

  一个秦国人:“前些日,这里是住过一个魏国人,好给人算卦,算得挺准,不少人都来找他算,这几天却未看见他。对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个小姑娘。”

  嬴政:“哦?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秦国人摇摇头:“不知道。”

  嬴政叹气:“尉缭啊,你来了咸阳怎么不来见本王,本王封你高官啊。”

  王翦:“大王不必难过,若有缘,天下英才会集聚大王前后。”

  李斯:“是,大王,我们再寻找吧。”

  嬴政期待的目光。

  赵高慌里慌张进来:“大、大王……”

  嬴政大为扫兴:“什么事啊?把你吓得这么慌里慌张的?”

  赵高:“大、大王,甘罗死了。”

  嬴政一惊:“什么?”

  赵高:“今天一早,相爷府一片吊唁,说是甘罗无疾而终。”

  嬴政站起来:“弥天的谎言,昨天甘罗还和本王健谈政治,一个晚上就无疾而终,欺诈,掩耳盗铃。”

  嬴政呼地抽出宝剑,往外走:“这个乱臣贼子,杀了我的爱卿,我绝不饶恕。血债血还,我今天就要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李斯和王翦连忙到前面挡住嬴政:“大王,你不能去啊。”

  嬴政挥起长剑:“闪开!”

  李斯和王翦没有让。

  嬴政再次挥了挥剑:“你们不怕死吗?”

  李斯和王翦跪下:“那大王就杀了我们吧。”

  李斯:“大王,现在正是风口浪尖,吕相国是秦国仲父,掌握了大秦军队,把他激怒了,他可以扫平咸阳十余次。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前功尽弃啊。”

  赵高也跪下:“大王,你就再忍忍吧。”

  嬴政脸色凝重,看着李斯,突然又挥起了剑。

  李斯闭上了眼睛。

  嬴政砍了下去。

  王翦和赵高惊恐:“大王,不能啊……”

  “嘭”的一声,剑牢牢砍进宫殿上,入木三分。

  嬴政抑制悲伤,缓缓地:“走吧,去给甘罗送行……”

  吕不韦府一片哭声。

  一声高呼:“大王驾到——”

  嬴政在众人簇拥下走进灵堂,太子丹这才止住哭泣。

  嬴政询问甘罗的死因:“仲父,甘上卿是你的门客,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吕不韦答道:“甘上卿是无疾而终。”

  嬴政:“人无疾怎么会死呢?昨天甘上卿还陪本王去南宛行猎,仅一夜之间突然而逝,莫非遭到他人暗害不成?”

  吕不韦:“自古聪明绝顶之人不长寿,这叫天妒其才神夺其寿,倘若大王不加封甘罗上卿之爵位,也许甘罗不能死得这么早。”

  嬴政:“嗬,这么说甘罗之死是本王的责任啦?”

  吕不韦:“本相并没有这么说,但本相刚才占了一卦,卦象上说甘罗之死是天意,少年取高位违逆人间常理,上天不容。”

  嬴政冷冷地:“古语云:好人不长寿,恶人活千年。也许真是如此。”

  吕不韦正要发作。

  嬴政又说道:“无论如何,甘罗死在文信侯府,仲父多少也是有责任的,罚俸半年,所罚钱财补贴在甘罗的丧葬上,仲父以为如何?”

  吕不韦强压怒火:“臣遵旨。”

  嬴政看了看太子丹,对吕不韦:“仲父,甘罗生前多次劝本王放回太子丹,本王一直没有答应,如今甘罗归天,本王想满足他的遗愿,以告慰甘罗在天之灵。”

  吕不韦冷冷地:“大王如今长大了,事事可以自己作主了,仲父早已不中用了,何必再同我商量,就是我反对大王也不会听的,还是大王自己决定吧。”

  嬴政:“那好,本王现在就答应放太子丹回国!”

  嬴政向站在旁边的太子丹说道:“燕太子,本王现在就放你回国,请你回国之后好自为之,如果心怀仇恨伺机复仇,本王随时整兵伺候。”

  太子丹急忙施礼:“大王对丹如此大仁大义,丹岂有恩将仇报之理,丹一旦回到国都,即刻劝说父王派使臣来秦,重新修好两国关系。”

  太子丹怕嬴政不答应,又说道:“远交近攻是秦国一向的外交策略,大王能够与燕结盟共同攻伐赵魏,所得利益全部归秦所有,燕只求一雪长期受赵凌欺之仇,大王以为如何?”

  嬴政:“这事以后再说吧,倘若你真有诚意,回燕之后可以派使臣相商,到时本王再答应你。”

  太子丹千恩万谢拜别:“谢大王,谢丞相!”又到甘罗灵前行三个大礼才离去。

  吕不韦突然道:“燕太子丹不能离开秦国。”

  太子丹站住。

  吕不韦紧接着:“大王没有成年,还没有加冠,管理朝政很欠成熟,从今天起,大王就回到学堂,好好读书,直到加冠之后才能亲政!”

  吕不韦的声音掷地有声,很多人都惊讶。

  嬴政:“仲父,你……?”

  吕不韦:“期间秦国的大小事情皆由本相和太后处理,大王安心读书就是。李斯,送大王回学堂!”

  李斯左右为难,看着嬴政。

  嬴政很想发作,很快又控制了自己,对李斯:“我们走吧。”

  李斯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在嬴政后面跟着回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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