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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冯生(下)

  司鄞律回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开始蒙蒙泛亮,穆羡琪、凯瑞斯和豺狼早就在他房间里等候多时了。

  见到司鄞律背着冯生的尸体进来的时候,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穆羡琪笑了一下,开玩笑的说道:“冯生,你竟然敢睡着让司少背你回来,看你醒了我不跟你算账才怪。”

  “司少,这……”凯瑞斯也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疑惑的看向司鄞律,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司鄞律不会隐瞒,直接说道:“为了救我。”

  他是去救冯生的,结果却因为自己而害死了他,司鄞律心中不可能不愧疚。穆羡琪突然情绪爆发,拍打着司鄞律的胸口问道:“你不说你去救他的吗?司少!”

  颤抖的哭声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悲伤的氛围,凯瑞斯虽然心里也是难过的很,却还是走上前去拉住了穆羡琪,防止她做出出格的事情。

  “司少,冯生……冯生他那么敬仰你,他那么相信你,可是你呢,都是你害了他啊。”

  穆羡琪流着泪覆上冯生已经冰冷的脸颊,嘴里轻声呢喃着。

  “冯生,你起来啊,你起来,我们那么难熬的日子都过来了,我们再也不用藏在树洞里躲着教官了,再也没有人会拿鞭子追我们了,我们有家了,不用在逃了。”说道后面,穆羡琪更像是乞求一般的呓语。

  “冯生,别睡了,司少和大家都已经回来了。”

  豺狼早就听不下去了,转过身去红着眼眶,时不时的用手抹了两下眼角。

  冯生是他的兄弟,司鄞律是他的老大,豺狼知道以冯生的性子哪怕是自己死也不会让司少受一点伤,这事放在他身上怕是也会与他做出同样的决定。

  他不怪司少,这都是他们的命,从他们被司鄞律救出来之后就已经成了定局。

  “小七,这件事跟司少无关,你不要以下犯上,况且我们的命本来都是司少给的。”凯瑞斯算是几个人中唯一头脑清醒的,没有被冯生的死冲昏头脑。

  “以下犯上?呵呵?”

  穆羡琪自顾自的笑出了泪来,头仰着天,仿佛是要把眼泪憋回去。忽的眉峰一转,厉眼望着司鄞律说道:

  “那我现在就把这条命还给你好了。”

  趁着众人发愣的时刻,说着就要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刺进自己的胸口,唐里眼疾手快,直接踩着桌子跨到了穆羡琪面前,一脚踢开了她握刀的手。

  “小七。”唐里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寻死,开口想要说两句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动了动嘴唇僵硬了说了两个字。

  “听话。”

  小七,听话。

  穆羡琪就像是被什么击穿了胸口,苦涩的记忆全部涌上心头,红肿的眼睛再次落下泪来,一头埋进了比她矮小许多的唐里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凯瑞斯扯走了内心愧疚无比表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的司鄞律,留下唐里和穆羡琪两个人静静的哭泣。

  ——————

  “别哭了!我说让你别哭了。”

  几岁的冯生不耐烦的冲穆羡琪吼道,这个奶娃娃的哭声让他心烦的很。

  见她还是缩在角落里不愿意出来,并且憋着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那副害怕他又不敢哭出声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可怜。

  冯生揪了揪脑袋上的头发,发愁的很,根本不知道怎么让她出来。

  如果今天不完成教官教给他们的任务,怕是又要受罚了,他倒不是怕疼,只是害怕眼前这个爱哭的奶娃娃承受不了。

  可他从来不会哄小女孩啊,以前教官都是把他跟男孩子分到一个组,不听话的话踹两脚就好,这个女娃娃他怎么也下不了脚。

  “小七,你听话好不好。”

  冯生彻底败下阵来,绝望的说了这句话,也没指望着她能够听话,只是没想到穆羡琪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竟然真的乖乖的不哭了,眨巴着眼睛盯着冯生看。

  “哥哥。”

  糯糯的声音听在冯生心里软的很,根本不忍心再训斥她了。可一方面又心疼的很,她这样软软诺诺的样子,让教官看见了怕是要出事的。

  那个教官可是出了名的变态,最喜欢冲这种女娃娃下手。

  “小七,从现在起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记在心上,我不让你做的事情一定不能做,懂吗?”冯生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糊在了穆羡琪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那副软糯可怜的模样。

  穆羡琪点了点脑袋,表示她知道了。

  “现在我们要进入这片林子找到两个藏匿点,并且将别人引到我们的陷阱中,我们今天晚上才能吃到饭,懂吗?还有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教官抓到这里来的,你以后都不准在他面前展现出可怜的样子,否则他就会抓住你这副样子以你为趣,你懂吗?”冯生疑惑的问道。

  小七看起来一脸迷茫的样子,在他问道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虽然听不懂眼前这个哥哥再说什么,她只知道跟着他她就不用在挨打了,可以吃上饭。

  从那以后,冯生就成了她世界里头的天,为她遮挡了一切风雨,但是这感情又跟司鄞律和凯瑞斯不同。冯生是她的天,为她遮风蔽日,司鄞律则是她的地,宽广无垠,只有在这片领土上她才感觉自己的人生有了着落,而凯瑞斯是她整个世界里的空气,遍布了她整个世界,没了他难以生存。

  对于冯生的感情更像是亲情一般的珍贵,哥哥的疼爱早就刻进了穆羡琪的生命中,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怎么能相信她的天离她而去了呢。

  穆羡琪年龄不断在长,身体也在发育,少女的曼妙刹那间就显露出来了。而教官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一样了,穆羡琪没发现,但是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冯生的眼睛。

  他有时候看到教官的时候恨不得将他那双盯着小七打量的眼睛挖出来,可是他始终不敢。

  直到那一天,教官单独将穆羡琪叫进了房间。

  穆羡琪并没有多想教官将她单独叫走的原因,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

  刚进房间的时候,她看见教官随手将房门上了锁,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的身体看,她才隐隐约约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不得不说穆羡琪确实美得很,情窦初开的年纪,一双碧眸莹莹发亮,肤若凝脂,露在外头的手腕和脖颈看的教官眼神直勾勾的。

  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嘴里吐出令穆羡琪这辈子都不想在听到的两个字:“小七,你可真美啊,小七。”

  恶心的穆羡琪浑身都起了细碎的颗粒,狠劲推开了他,满脸都是恐惧与嫌弃。

  “教官。”

  门外响起了穆羡琪熟悉的声音,是冯生。

  “谁啊!”教官不耐烦的回应道,谁敢在这个时候坏了他的好事。

  “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不能明天再说?”

  “是总部的事情,真的非常急。”

  根本没意识到门外就是自己手下的小崽子,冯生故作深沉的声音倒还真是骗过了教官,嘴里边骂着脏话开了门。

  “到底什么事?”

  门刚被打开,冯生就一榔头锤了上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昏昏的躺在了地上。长大了又每日都艰苦锻炼的冯生这一榔头可够他受得了,眼神都虚无缥缈的折射出两个影子。

  “还不快走!”

  看着还在发呆的穆羡琪,冯生喊了她一声。

  终于反应过来的穆羡琪回过神来,意识到冯生这是来救她了,才匆匆忙忙踏过教官的身体狠狠的踩了两脚才算解气。

  “快。”

  冯生下手不算重,反正教官也不认的他,就算被揪出来大不了受一顿苦,死不了就行。

  不过他还是没预料到教官这么快就爬了起来,从腿侧抽出来那把染了众多人姓名的匕首,冲着冯生就挥了下去。

  穆羡琪转身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大吼一声:“小心!”

  不过冯生虽然躲过了毙命之处,却还是被他划伤了脸,捂着侧脸血还是不停的从他手中冒出来。

  知道是躲不过了,这下他们全都暴露在他面前了,冯生拎起手中的榔头冲着教官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去,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

  一锤接着一锤,直到那个男人的脑袋扁的不成样子,血肉模糊,再也认不出生前的那副恶心的面容。

  冯生杀红了眼,就像魔怔了一般,捶打的动作机械的一上一下。穆羡琪吓坏了,轻轻的喊了一声:“冯生。”

  他才算清醒过来,满脸鲜血的冲着穆羡琪笑了一下。

  “乖,小七,没事了。”

  穆羡琪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哭出来,冯生替她做了太多的事情了,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回报他。

  那以后,教官虽然死了,但是总部反而懒得去查找凶手,毕竟在那个地方死几个人早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快就有新的人接替成为了教官,百转千回,命运谁都不曾饶过。

  不顾那件事之后,穆羡琪再也听不到有人在叫她“小七”这个名字,自此也是摆脱了以往那种柔弱的姿态,没命的训练让她终于脱颖而出成为一颗耀眼之星。

  ——————

  冯生是她的天,可是如今她的天没了。

  “唐里,冯生死了。”

  “嗯。”

  这句话她今天听到过两次了,一次是从司鄞律口中说出来的,一次是穆羡琪。

  唐里不会安慰人,但她知道穆羡琪心里头难受的很,不打紧,哭出来就好了。

  当年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也是恨不得立刻死去,可是现在还是熬了过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时间是最难熬的东西,可是它却真的会冲淡一切,包括伤痛。

  唐里送穆羡琪离开后就回到了自己房间,刚一打开灯就被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司鄞律的身影下了一跳。

  “怎么不开灯。”

  问了他一句,司鄞律也不说话,整个人都被一种名叫落寞的气氛环绕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时候意气风发的阎王。

  “我失算了。”

  唐里搞不清他这是在说些什么,正想要问问他失算什么了。

  “我算错了时间,他没赶到。”

  他?他是谁?

  虽然好奇他什么意思,唐里却懒得多问一句,敷衍着说了句。

  “别想了,都过去了。”

  冯生的死最难过的那个人其实是司鄞律,这些唐里都知道,可是他能怎么办呢,把自己的难过伤心摊出来让别人安慰吗,唐里真觉得他这辈子都可能不会这样做,只能一个人在深夜里不停的懊恼后悔,哀叹为什么自己没能把冯生救回来。

  司鄞律从沙发里直起身子来,没到两秒钟又低下了脑袋,头发肆意的扑打在额头,不像以前总是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白色的衬衫映的他就像个病态美男,看到唐里也动了心,声音低沉的说了句:

  “唐里,抱抱我。”

  唐里没想到向来强硬的司鄞律竟然会突然将软弱的样子暴露在她面前,不知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拒绝他,缓缓的伸出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试探性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做了一个环绕的姿势。

  却被司鄞律搂住了腰,直接将额头顶在了她的小腹处,双手环住她的腰,不给她后退的机会。

  他是真的难过,抱着唐里身上许久不换一个姿势。

  感受到了他的痛楚,唐里意料之外的没有挣脱开,就保持这个姿态直到司鄞律愿意放开她的时候。

  “唐里……”

  “嗯?”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

  唐里觉得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安慰,思索了半天才轻哼出一个字。

  “嗯。”

  嗯,最起码这一刻不会离开你。

  不过她却没有想到这无意中安慰似的承诺,竟然被司鄞律当了真,也成了唐里一生都做不到的诺言。

  ————

  冯生的丧礼办的风风光光的,这个阎罗殿都挂上了白色的布帛,冯生巨大的黑白遗照挂在花圈围绕的正中央,肃穆的氛围笼罩着整个阎罗殿。

  凯瑞斯端起一杯酒走了上向了中间,庄重的说道:

  “今天我们阎罗殿悼念的是曾经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我们的战神冯生,他一生丰功伟绩,最终却落入奸人手里,为救司少英勇就义,我们在这里敬他一杯。”

  凯瑞斯说完把杯子里的酒散落在地上算是敬冯生了,众多兄弟也端起了酒杯,齐声高喊一声“敬冯哥!”说完一饮而尽,是对他的敬重。

  “今天我们在这里像冯哥宣誓,邺堂一日不除,大仇一日未报,我等众弟兄无颜在面对冯哥,大仇不报,誓不为人。”

  “大仇不报,誓不为人!”

  齐喝的语气壮阔山河,直冲云霄。

  这份心意就算冯生是在九泉之下,估计也已经收到了。

  “为冯哥默哀。”凯瑞斯发话,刚才气震山河的丧堂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低下头来默哀这一时刻。

  冯生,走好。

  唐里也低下头来阖了眼,在心中默念道。

  司鄞律虽算不上好人,但也终究是没对她做过特别过分的事,罗刹那事她记下了,不过能得到冯生这么重义气人的重视,司鄞律在唐里心中的形象也不至于完全为负。

  司鄞律,你身边跟着都是有情有义的人,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他们。

  沧海若云,若是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呢?对吧,冯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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