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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的二牡丹

心之漂泊 盛顺丰 4941 2024-11-18 23:53

  () 二牡丹

  毛毛的个细雨里抓呀蚂蚱

  来吧二牡丹来吧二呀梅花

  来吧我看你呀

  飞呢嘛跳呀呢耶

  抓住你的尕手就问呀实话

  来吧二牡丹来吧二呀梅花

  来吧我看你呀

  哭呢嘛笑呀呢耶

  ……

  这是西北甘、青、宁三省地区的少数民族花儿中传唱最广的一首,尽管三省地域有些许方言上的微妙差别,但只要这首旋律一起,当地的花儿迷们都会随之而哼唱,它在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命名比较有趣《捂蚂蚱》,似有些童趣在其中。

  心在漂泊,脚下不停的步履,常在西北走,常听这些或欢快、或深情、或哀怨的花儿,心情亦会随之而波动,无法不被特殊环境中的特殊旋律所感染。

  每当月牙儿初升的时候,望着清澈如碧海般深邃的星空时,有时不免会想家,虽然并不是太过遥远,但到了边塞便又上了一个大台阶,心中便觉得新天新地般地不同,这种思念完全是因着这花儿的旋律所sāo动……

  其实,沿着河西走廊一直往西走,一路上都不会断了这醉人花儿,尤其是想起某些伤心事时,会搅得人内心翻江倒海,情感线一旦被挑动,便会随了紊乱的脉搏一起或沸腾或伤感到极限。

  尽管河西人的语言和内地相差甚远,越往西就越听不太懂,但总能从他们婉转的歌喉里窜出同一句歌词:二牡丹。

  以此为主题的花儿大都出自穆斯林朋友特殊的声线里,那种与自然相合的嗓音是很难模仿到的,尤其是汉子们的嗓发音是天生的,虽然很悠扬温雅,但不乏雄xìng的特质,只能用独特来描述,其他都显得苍白。

  那些毛头子唱起二牡丹时,那种投入,那份真诚,那种陶醉,你不由得被带入其环境中,几乎不必细究歌词的内容,就会知道那是一首求而不得的情歌和真情的袒露,我几次都被深夜里或清晨飘来的二牡丹唱出了激动的泪水,那歌必须用男子汉沉默的眼泪来对应和欣赏的。

  这种田间地头的山歌调被特殊的表达方式给演绎的深入灵魂,尤其是出门在外的漂泊者,听了不醉很难,即使不醉也会找酒来把心灌醉,否则会心如刀绞、撕心裂肺,并不是它有多么深刻相反它大都内容质朴,主要是特殊环境中特殊的心情和特殊的感受。

  想不来他们离了本土是否会如此深情地演唱,那些特别喜欢花儿并被当地人封为花儿王的汉子们很少跑调,即使有稍稍的偏离,不久便会被一阵自然的和风拉回到正位上,他们寻找音位的能力之强是艺术院校所无法教授的,因为他们的导师是大自然,口传心授的民间艺术根基是非常牢固的。

  月亮呀出来你嘛

  娃娃要吃馍馍嘛

  蛐蛐都不叫唤咧

  娃娃要睡觉觉咧

  ……

  如此轻柔的童谣,完全表达出回族妇女月下轻声哄孩子的充满母爱的温馨和温婉,身心疲惫的行路人不免想起自己的母亲。

  走在那个高山嘛望平川

  平川里望见嘛一朵牡丹

  ……

  强壮英俊的伙子在明媚的阳光下擦擦脸颊的汗水,手扶着锄头把儿对着沟那边儿深情地放开嗓子高唱着,唱得对面山上的牡丹落了花瓣。

  一夜嘛不见嘛阿哥面

  心里的花儿分成两瓣

  ……

  纱巾下飘出了尕妹子迷人的歌声,窈窕的身材游走在牡丹花丛里,看得出那俏丽的轮廓,只有这样的俊女子才敢和这边儿的俊伙以歌答对。

  谁又在茂密碧绿的杏树下弹奏着轻柔曼妙的口弦?是头戴洁白方巾的老婆婆,她满脸的皱纹绽放出花儿般的俊俏,她的青chūn都在这醉人的花儿里一笔笔书写成喜悦的皱纹,满把白胡子的老汉会心地微笑也应对着他们年轻时曾经有过的对花儿的情景。

  那强壮英俊的伙子是他的孙子,正如年轻时的他,一个花儿王只有在他背后的黄土坡上放声高唱,到了年轻正旺的时候,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怀,像寻觅佳偶的凤求凰,想要用勤劳的动作和美妙的歌声赢得芳心。

  沟那边儿的尕妹子也到了待嫁的年龄,只因是花儿王的歌声飘过去,她的父母便不再拦阻她去唱那些曾经被称作干花儿的歌声,这个年龄,寻到才貌双全热爱劳动的伙子不容易,尕妹子一定会为了这憨厚的伙子撩开面纱的。

  白大姐是新一代的花儿王,之所以女xìng能成为花儿王,主要是因为她是为数不多的有着高学历的归乡大学生,除了教书便是搜集这些民间瑰宝,她虽已年过半百,但风韵尤存,眉宇间透露出一丝高贵气质。

  “弟,你怎么这么喜欢我们回族的花儿?如今大姐唱的是洋花儿,发声方法与原始的发音方法不同,我觉得这样唱不累,更科学些。”,她可真是个不简单的少数民族优秀歌手。

  “大姐,我还是喜欢听你昨天唱的那些原始的调式,我觉得你用所谓的科学方法是唱不出原味儿的!”,她表情激动地看着我。

  “弟,看来你真是用心听了,那几首的确无法用新的技巧演唱,尤其是吐字和归音并转弯儿时,不用老的腔调是没法脱口的。”,这个既会做酥油馓子、揪得一手好面片、又能把课文教得绘声绘sè、更能唱出美妙花儿的回族大嫂真是让我无法不佩服!

  学生们放假了,功课不好的定期来家里补课,其他时间,大姐都是在做家务,我是白大哥邀请的客人,虽然民族不同,尽管我们都是少数民族,但我在城里生城里长,完全是被汉化的土家族人,白大哥一家拿我当做大城市里的汉族朋友,他们的热情是没有丝毫虚浮和作假的。

  和白大姐出去聆听那些散落在田间地头的花儿是白大哥的提议,其实白大哥也是非常优秀的花儿歌手,只是觉得自己有把子年纪了不好意思唱,更因为大姐的名声更大些。

  “大姐,白大哥在来的路上给我唱了许多花儿,我想他当年一定是用勤劳和过人的歌声赢得你的芳心的吧?当然了,他的英俊现在仍写在脸上,我觉得你可能更看重前者吧?”,大姐脸上泛起了一丝羞涩,又有几分得意写在表情里,这印证了我的判断。

  “弟,你真会笑,他可是把你夸得不得了,庄上人都觉得他不可能有你这么帅气的表弟。”,这是白大哥对大姐电话里悄悄地吹嘘吧,但这是善意的夸张。

  “我一个汉族愣子,怎么成了白大哥的表弟,他怎么不我是你的表弟?大概怕庄上人误会咱们姐弟俩并肩如恋人的闲言碎语吧?那我倒觉得更有意思!”,大姐轻轻地在我肩头捶了一把,笑得更加羞涩了。

  “坏子!这么直率!姐老了,你大哥才不会吃你的醋呢,姐姐倒是担心你被谁家俊俏的尕妹子缠上了,有几个婆婆替她家孙女向姐打听你呢。”,我觉得有儿意外。

  “不会吧?你没告诉她们我的真实年龄?其实我祖上是南方土家族的,但我们早已经被汉化了。”,我觉得脸上发烫,急于等待大姐的回答。

  她拿出一块绣着牡丹的手帕给我擦着紧张的汗水:“真是个孩子!看把你紧张的,又没让你下地干活,怎么出这么多汗?”,她轻柔地动作让我感到一丝母爱。

  沟里有人在喊:“白家嫂子!不是这是你兄弟吗?怎么像待儿子?怕是人家看不上咱这山里女子故意把年纪大的吧?”,这更让我感到尴尬。

  白大嫂对着沟里回答着:“马家婆婆,你摘菜哩?这的确是我家老大认的兄弟,人家就是长得面嫩些,他孩子都成家了!这孩子不谎的!”,那边儿老婆婆摇着头感到诧异。

  “孩子怎么会有孩子呢?我看他还是看不上俺家尕妹子,算了,俺不咧!”。

  我只好借着机会解释:“马家婆婆你好!我马上就五十岁了!我不会撒谎的,我经常被人误会成年轻人的,谢谢你送来的馓子,真好吃!”,马家婆婆摇着头失望地继续摘菜。

  “大姐,这位婆婆怎么认定她家尕妹子看上我了?”,大姐笑了。

  “你一进到川里就唱了花儿,那和你对花儿的就是马家婆婆的孙女,今年上大二,暑假回来,一大早下地就听见你的歌声,她从你即兴编的歌词中判定你是有文化的城里伙子,要是姐还年轻也会注意你的!”,我更觉得羞愧。

  “我算个什么文化人?只是喜欢这迷人的花儿,看到那俊俏的女子便情不自禁地唱了,没想到她不但长得秀美,而且还是大学生,真了不起,她一定是你的学生吧?”,大姐一脸的得意地头。

  “起初家里不让她上学,后来看她不断把奖状往家里拿,而且学费都因成绩优秀给减免了,这么聪明的女子不上考大学就可惜了,她是我们庄上第二位女大学生!”。这是大姐辛勤汗水换来的成果。

  “那大姐就是这庄上第一位女大学生了?但我总觉得你的谈吐也像是城里来的?”,大姐非常惊讶。

  “是呀!弟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大哥连这也告诉你了?我是从我们省城下到这儿的知青,恢复高考时我赶上了,但我已经离不开这儿了,这里虽然贫穷,但人们心地善良,没有他们我是没有机会考学的。”。

  白大姐当然是对这里充满了深厚的感情且感激,从这里人们朴实的言谈和对花儿的歌词内容里就可以品读到大姐为什么毕业后又回到这里。

  如今这里不再贫穷,只是干旱缺水,zhèng fǔ号召人们退耕还林,用辛勤的汗水呵护着这贫瘠的土地,而土地母亲也回馈给他们应有的出产。

  “弟,过几年你再来时,我们已经把后山里的泉水引到庄里了,大伙不用再买水和打水窖了,那时你就能喝上后山清凉甘甜的泉水了!”,她脸上充满了无比希望和欣慰。

  我也为之感到兴奋:“一定会的!”。

  沟里飘来一阵熟悉的花儿,是那位女大学生清丽的歌声,我这回不敢轻易对歌了,再我会的只是少得可怜的皮毛。

  “愣子,谁让你一来就唱呢?还唱的像模像样,你的新词把人家女子的心给唱活泛了,看你子咋收场?”,白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

  “大哥,你替我对吧?用你的高招告诉那女子我的情况?”,大哥大笑着。

  “哈哈哈!对花儿只有传情,没有拒绝的,再也没有这么唱的,就是能唱也得你自己唱,大哥可没那本事!”,他继续笑着,白大嫂也跟着他一起笑。

  我站在黄土山梁上,听着委婉而大胆的歌声,直挠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毛毛的个细雨里抓呀蚂蚱

  来吧二牡丹来吧二呀梅花

  来吧你看我呀

  飞呢嘛跳呀呢耶

  放回叔的大手就呀实话

  来吧二牡丹来吧二呀梅花

  来吧你看叔呀

  哭呢嘛笑呀呢耶

  ……

  我把歌词的内容肆意篡改了,只为明我年龄不相宜,结果坡上坡下一阵笑声,大哥大嫂笑得最厉害。

  “这子,真有你的!改几个字就把意思完全弄反了,但还是不像拒绝,恐怕更麻烦了,哈哈哈!”,我感到一阵心虚。

  那边儿女子大笑了:“叔,唱花儿就是唱花儿,俺相信白老师的话,她从不撒谎,俺只是想听你这大城市来的歌手怎么演绎这二牡丹!”,她的笑声显然是大方又得体的。

  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回答她:“哎,叔就是那么顺口瞎唱几句,被你这俏女子抓住不放,可难为死叔了!这!”,我觉得可以画句号了。

  “?更像是新内容的,好像对生活有更直白的表述吧?俺想接着和你对,就用这个歌名!”,我感到太意外了,躲到了大哥大嫂身后求援。

  我没有得到大哥大嫂的答复,只能学着当地人的话:“闺女,叔认输了,俺回家吃馍去!”。

  女子一阵清脆的笑声?“哈哈哈!你刚来咋就会俺这儿的口头禅了?好了,别躲了,俺nǎinǎi让俺请你们到俺家吃饭哩,少不了咱这儿的特sè馍馍,要多少有多少,快走吧!”,这下我彻底放心了。

  白大哥路上又起腻:“子,当心人家随时请你唱你的那首噢?”,大嫂也随和着:“嗯,听起来是比较生动的心里表白,是个好题目,弟一定能即兴填词表达的。”。

  跟着他们后面,我心忐忑,让我唱《忐忑》都行,只是别真的让我唱这:……

  (盛顺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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