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事情两人好像都很默契地不对别人提起，可是他们不提起不代表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许姨满脸愧疚和急色捂着脸，坐在病房走廊的长椅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叶笙吃了药睡去，她们都等在外面，个个都面色凝重。

　　顾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淡淡说：“这件事情谁都不怪，你们不要在叶笙面前再提起了，也不用再忏悔了。”他有些冷漠，许姨和祁斯与愣愣地点头，不明所以。

　　每说一次便是在她心上再划一刀罢了。

　　她笑着说她没事，便是真的没事了么？

　　很奇怪，叶笙将这些话都听进去的，她正好醒来，顾履离开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她醒来之后又耐不住麻药的后效慢慢睡去，但他关门的一声很轻很轻的“咔哒”声，她仿佛在梦中都能听到。

　　这件事情你们不要再在叶笙面前提起了。

　　叶笙可以想象他说这话的表情是严肃的认真的甚至是冷漠的，就像他在课堂上一样，他可以说说笑的，但是他比谁都认真。

　　她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呆，她不是圣母，可是她最懒的就是去责怪别人什么，她宁愿花时间去反省自己，都不想把时间花在责怪别人这件无意义的事情上。昨晚那些恶毒的话确实让她怀疑过，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对谁怀抱过恶意，却要承受那么多的无辜的指责和不幸？

　　后来她就释然了，世界上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善意的，在遭遇过罪恶的人之后，我们总会遇到善良的人啊，他们会将别人交付在你身上的恶意一一抹去，然后将善意播撒给你。

　　如果叶笙不是这样的叶笙，她是一个以怨报怨的人，那么她也是一个没有武器的人，她一样无法将怨报给施怨的人。想到这里便什么都释怀了，外面有一个为她将丁点的恶意都挡在门外的人呢？

　　顾履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将他吐出的烟雾一同带进来，他整个人都隐在了烟雾中，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水马龙的车流，他突然觉得厌烦。

　　你对叶笙真的只有师生的感情？刚刚从叶墨办公室出来之前，他开玩笑似的问。

　　昨晚没来记得细想，此刻站在这里，也根本想不出一个结果。他努力抓住一点思绪，然后顺着去理清楚。

　　决定在N大任教时看到班级名单上她的名字，他觉得眼熟，想起高原上那个身影，跟着自嘲觉得自己魔障了。后来第一次去上课，点名的时候他才堪堪有印象那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她，后来她是祁斯与的家教，是他一天都恨不得挂在嘴边的人，他好奇过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上课的时候也多了一分关注，再后来她成为了黎悦书店的兼职员工，黎悦这样一个清高的人也对她颇多赞赏，他心里其实是庆幸的，庆幸还能再遇见一次，生活中处处有她的身影……接着便是她车祸了，在上午才送了他一袋什么桔红糕之后，下午便说出车祸了，他不是不感叹的。在护士口中得知她没有父母，就自己孤身一个人，他便也明白了她说过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是什么意思，她善良美好，就算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没有喊过一句难受，反而总是微笑地对每一个关心她的人说“她没事”，但却在深夜的时候脆弱得像一个找不到父母的小孩子，会在熟睡的时候皱着眉不自觉流泪叫“爸爸”，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昨天还硬着心肠将他“赶走”，结果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拨通的却是他的电话。

　　他无法忽视的是昨晚接到电话到现在，他仍心有余悸。

　　最后将此归为一个教师的责任和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关爱，特别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学生。

　　叶墨查完房正好上来，看到他在这里抽烟，便调侃着说：“怎么？借烟消愁？心烦？”

　　顾履垂眸掩去他眼底的神色，低沉地“嗯”了一声，见他从楼梯上来，问：“怎么走楼梯？”

　　“电梯里有个人喷了很浓的香水，忍了一层便出来了。”他轻笑，他最受不了的便是劣质的香水味，让人想打喷嚏。“不回去洗漱一下？”叶墨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嗯，这样也不错，颓废的性感。”

　　淡淡一层青色的胡茬，解开两个扣的有点褶皱的白衬衫，有些微乱的头发，以及……拖鞋。

　　“放心吧，叶笙哪里我看着，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你也是个病人。”要不是昨晚给他开了点退烧药吃了，要不今天还不一定能站在这里呢。

　　“说句不好听的，顾履，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那小姑娘是什么关系呢，真的，就你昨晚那架势，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叶墨也是心有戚戚焉，“……唉。”最后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叹了口气。

　　顾履低着头，嘴上还叼着一支烟，点燃，“最后一支了……”说着便深吸了一口将还剩下半支的烟捻灭在垃圾桶上，穿着拖鞋还气质绝佳的从楼梯下去了。

　　叶墨摇摇头，你们顾家的男人啊……

　　——

　　叶笙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许姨一个人，看到她醒来，她绽开一个笑容但转眼眼眶便红了，接着又想起顾先生的话，努力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你醒来啦，我去叫医生。”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叶笙定定望着天花板，不一会医生便进来了，检查了一遍然后在纸上刷刷刷的写着什么，接着便是用那种让人觉得很安心的声音说：“小姑娘没有什么大碍了，好好养着吧？”

　　等乌压压一群人都出去，为首的医生回过头来，挥散好奇跟回来的医生和护士，等他们都走远了，带着口罩的一声眯着一双眼睛说：“小姑娘，今天心情不好？”

　　叶笙才认出来是那个一直都在给她检查的医生，“叶医生好。”她乖巧地喊道。

　　“心情不好，不利于身体恢复。”他亲切地嘱咐。

　　叶笙小幅度点点头，“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觉得脑子里有些东西想把它驱逐出去。”

　　“嗯，确实是，做好身体的排毒工作，才有利于营养的吸收，这样身体才会好。”

　　叶笙被他逗笑，“要这样才好嘛，小姑娘不好苦着一张脸的会嫁不出去。”他开玩笑一样地说，“小姑娘，告诉哥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他发誓他真的只是想套下近乎而已，绝对不承认这件事已经在他心里埋了一天了所以嘴巴没把门就顺口问出来了。

　　站在门外准备敲门进来的人动作怔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他敲了敲门，门其实没关，叶墨对叶笙眨了眨眼，说了一声，“进来。”

　　“你顾老师来了，我走啦，小姑娘。”叶墨朝她挥挥手。

　　叶笙软软地说，“叶医生，再见。”

　　“下次记得叫叶大哥。说不定我们两个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呢，名字这么像。”他佯装生气地纠正，说完便带上门出去。

　　——

　　“顾老师，你怎么不回去好好休息？”叶笙问，“你感冒是不是没有好？”

　　“嗯。”说着他又咳嗽了几声，“没事，我后面几天都不在，你有事情就找叶医生，还有，你的手机。”他将手机放在病床前的桌子上，“也可以找我。”

　　“顾老师……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嗯，没事。”他也不多停留，说完便出去了。

　　“叶笙，叶笙？”许姨拧着毛巾帮她擦洗手脚，“这孩子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我先帮你简单擦一遍，等等医生会过来查房，我先回去帮小与做晚饭等晚上再过来，顺便帮你熬点汤带过来。”

　　“许姨，工资照别人一样的算好不好？”叶笙突然说。

　　许姨拧着毛巾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嗯，好。”

　　等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叶笙自嘲扯唇轻笑，回报不起就该趁早不要享有才好。早知道这样她又何必让顾老师叫许姨来照顾呢？早知道她昨晚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为什么拨通他的电话呢？她手机里的快捷键1什么时候设置成了他的电话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沉沉地睡去，这两天她一睡就是深睡眠，每次睡醒都觉得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叶医生嘱咐她不要想太多东西，嗯，那便不想吧，快点好起来再想……

　　坐在车上的顾履接到了祁斯与的电话，“小叔，等一下我可不可以跟着许姨去看叶笙啊?”他怕会打扰到叶笙休息，所以每次他都要征求小叔同意了才敢去。

　　“等明天吧？她可能要休息了。”他揉着眉头低声说。

　　“小叔，叶叔叔没有帮你看一下吗？你喉咙怎么还是这么嘶哑？要不我叫许姨帮你熬一份冰糖雪梨水等一下带去医院给你吧？”祁斯与在那头关心。

　　“不用了，我不在医院。”顾履挂断电话发动了车子，往城南公寓开。

　　路灯斑驳的洒在车厢里，显得有些寂寥，有些空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