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上舟决定真的不想那么多了。她特别害怕听更年期这几个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来临，她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样？她本来就瘦，她很害怕一张皱纹横生的脸顶着两个大颧骨在人前晃来晃去的尴尬样儿。
自从常河跟她谈开之后，她就决定让自己过一种全新的生活。过去，有时间的时候她可能会在美容院躺一会儿，现在，常河是那么一个爱玩儿的人，她就决定和他一起玩儿。
她把这当作上天给自己的赏赐。天地那么大，生活的趣味将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让自己慢慢挖掘。
常河约她去采摘的时候，她就高高兴兴去采摘。常河坐在河边钓鱼的时候，她就坐在折叠椅上看书。常河开车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听音乐吃零食。这种生活让她觉得自己很少女，常河则很少男。
当她们坐在饭店里等菜的时候，就一起欣赏常河拍的照片。他什么都拍，在哪里都能发现有趣的事物。哪怕是很平常的街景，经常河的嘴巴一渲染，她也会觉得有趣得很。
她问：“当初是不是因为你特别会玩儿，啾啾妈妈才喜欢上你？”
常河想了想，他说：“那时我也没那么爱玩儿，因为又要工作又要拿学位嘛！她是后来才到巴黎念书的，我们租住在同一个公寓里面。中国人之间总是互相帮助，有一天，她说：我们住在一起省点房租吧，我就说‘好吧’，于是，我们就住在一起了。后来，直到她家里要她回国，她才决定和我结婚。”
“就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很多人结婚是因为寂寞，但之前并不知道结了婚会有另外一种寂寞。”
姜上舟心里堵了一下，她这些年不就是结了婚更加寂寞吗？但她不想让常河看出来，就问他：“你真的寂寞吗？”
常河淡淡一笑，自嘲地说：“今天说寂寞有点矫情。那时只顾着养家，到后来才觉得寂寞的。那时，夏尔经常上门约会啾啾的妈妈，要带她上教堂。我妈全看在眼里，但她是个有教养的人，就什么都不说。但我读得懂她眼里的难过。我妈那时非常想念北京，可能也是因为她不想看到我那么寂寞吧。后来，我就说，干脆我们回吧，这里留给他们！”
姜上舟同情地看着他。此时，他的眼里也有那时的寂寞，就像被雨水打落了一地的叶子。
过了会儿，她问：“你恨过她吗？”
常河摇头，整理了一下表情。“不，她是个很有爱的妈妈。她也很吃苦，我们最难的日子她都和我一起过。只是——，只是她觉得太累了吧，想过过安逸的日子。……另外，夏尔很强壮，可能比我更能满足她！”
姜上舟脸一红，知道他在说什么。这种情况男人总是难过的。
“不过，小舟，我这样说你不要觉得我不行，行不行你试过才知道！”他讲得极其认真，好像丝毫没有调戏的意思。
姜上舟不知该如何表示，这种事情她当然想过，但常河为什么要现在就讲出来呢？
“真的，小舟。你找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必须要给他一个试用期，试用期满意才能跟他确定关系。虽然常河这个人想直接就过试用期并且签定一个永久续用合同，但你也可以先试用一下再说。这是对自己负责！”
姜上舟两颊飞红。常河看似讲得一本正经，可是她现在就坐不住了。
常河继续说：“我告诉你小舟，将来我对啾啾也这样说。我可不希望我女儿找个不中用的家伙！”
“啾啾用你告诉她吗？”姜上舟拂了下手，白了他一眼。
“呃——，不用吧？她可能自己已经试过了！”他脸上的一本正经终于消失。
看到他的不甘，姜上舟笑了。他们这种移民人家，总是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中寻找平衡，其实也有很多无奈。
“小舟，你穿破牛仔裤的时候，我只注意到你的飒爽，到你穿那条姜黄色长裙的时候，我就被你迷住了。那天，我尤其喜欢你的背影和你的额头！怦然心动忘了是哪一刻，不过，你开车离开我的时候，我确实怅然若失。我还记得校门外那天上的月光。”
姜上舟抿着嘴享受他的情话。他这人，从来就不吝啬对别人的赞美。可是当他问出下面的问题的时候，她就不淡定了。
“小舟，你说我要不要去做个近视眼手术，我戴着眼镜儿，如果我们接吻的话，是不是太碍事了？我得把眼镜先摘下来，才能够得到你的嘴唇。”
“常河，你确定你不是在骚扰女士吗？”姜上舟努力让自己绑住劲儿。
“哪有！”常河委屈地抱怨一声。“我只是在和你讨论问题！”
“那不许讨论这些问题！”
“好吧！”常河把脖子一缩，退让地说：“那就让我们来谈谈全球气候变暖或者当前美国大选的问题！”
这下，轮到姜上舟尴尬了。
常河又追了一句：“或者，聊聊反恐也是可以的！我以美国那个爱国者法案很有兴趣。另外新疆我还没去过，要不，我们结伴旅游之前，先打听打听那边的形势！”
“不用打听，形势好着呢！”姜上舟嗤他一句。
“没出事的时候，形势都好着呢！”常河嘟囔一句。“其实，我关心的也不止是那儿的风光，我想知道的是，那儿的男生追姑娘要经历多长时间的试用期！”
姜上舟直翻白眼，怎么从反恐话题都能绕到“试用期”呢？真是精虫上脑！
.....
这次约会是在依依不舍中画上句号的。尤其最依依不舍的是常河，他开车把姜上舟送到家门口，他说：“送女生回家我其实是第一次，上学的时候有心没胆，也没人给我机会。现在终于可以了，可是我还要与她说再见！”
姜上舟抿着嘴笑他。她不是第一次被男生送回家，可是，这也是新鲜的体验呢。她说：“今天，我很愉快！”然后，静静地看着他，把手搭在把手上。
“我喜欢你眯眯笑的样子，小舟，我想亲你的眼睛！”说着话他就俯身过来。可是姜上舟一闪身就迈出车外。站在车外看着常河一脸的失落，她哈哈大笑。然后，她跳着脚就挥手走了。
到她回到家的时候，她手机里常河的短信也到了。
“这是这么愉快的一天，你轻盈跑开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你也是！”
接着就是第二次、第三次的约会。每一次都玩得非常开心，姜上舟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乐趣怎么那么多。难道以前这些内容就没有吗？也是有的呀，只是人不同！
因为大家平时都忙，周五的傍晚就成了重要的时光。这次约会还没有开始，他们就规划下一次，常河只觉得上天给他的时间太短。唯有他不能抱怨的是，姜上舟得抽时间上山去看父母，而这是幸运，因为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我们报个国标舞培训班吧！”姜上舟提议。
“我都会！在家里放上音乐，我带你跳吧！”常河考虑都不考虑。
姜上舟狡黠地摇摇头，在家里，那会出问题的。“可是，我想提高一下，我们可以报高级班！”
常河耸耸肩，只好提议。“舞蹈班可以报，不过，我们再办两张游泳卡吧，就办年卡！游完泳我们就去吃饭，吃完饭就去跳舞！”
“那你不觉得累吗？你开车赶过来接我，然后匆匆地跟打卡一样！跟团旅游也没有安排这么紧的！”
“那怎么办？”常河一摊手，无奈地说：“依我的本意，周末就带你回家做做饭，听听音乐，然后一起洗洗睡，可是你那么矜持高贵，我到现在都没亲到呢！”
姜上舟抿着嘴笑。然后，她大方地伸出手去，说：“给，亲吧！”
常河悻悻地接过手来，用手指按按她的手心，摩挲了一下，然后抬眼看看她，就躬下身去。
这一眼，姜上舟已经意识到迟了。这是漾满欲望的一眼，而不是法国人那种矜持的尊重。
他的嘴唇软软的，在手心里辗转。然后，一直一直，碾得她的身体都碎了似的，她想把自己收拾起来，可是，已经收拾不起来了。
“常河！”她颤颤巍巍地叫他。
“嗯！宝贝！”
“可以了吗？”
常河不吱声，只是摇头。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已经从手心一路碾到手腕去了。这是动脉所在的地方，皮肤细腻而敏感，他的嘴唇又是吻又是舔，但一路都没有离开。各种如光如电的感受一束一束的弄得她晕旋，她享受不已，可是也害怕起来。
“常河！常河！好了啊！”
“不，小舟，才刚刚开始！”常河说着话，就顶起她的袖子。
她今天穿了七分袖的宽袖子小衫，常河轻轻一拱，他就已经到她的肘关节了。他用一只手把着她的上臂，然后在她的关节内侧柔软的地方痴迷地辗转。他不亲的时候就用他的脸颊摩擦，然后就又是亲吻，而且啧啧有声。
姜上舟看着他的头在怀前耸动。眼镜儿不知什么时候拿掉的，刚刚她失了神。她只觉得好久好久没有人这么亲他，而他一来，她便化了。
现在，让她起身，她都起不来了。她现在就像一摊雪水，他把她弄化了，他负责收拾。
她的袖子已经被他顶到肩膀上了，她绵软无力地把手架在他的头上。他在亲吻她靠近腋窝的部分，他总拣内侧柔软敏感的地方。他的头发在她手臂上蹭来蹭去，时而扎扎的，时而滑滑的，而他的嘴唇还在求索，不依不饶，有始无终。
后来，常河在她肩窝处停住了。他一手抱着她的头，一手搂着她的腰，头就伏在她的肩上，除了呼吸，一动不动。
良久，姜上舟才恢复过来。她摸了下常河的脸，意识到他哭了。
“为什么呢？你哭了！”她只是问，并没有推开他。
“爱，爱让我感动。”他羞涩地不敢抬头。“我没想到我会这样……欲罢不能！我没想过！”
姜上舟感慨地叹息一声，她也没想过她会如此易动。她以为大家已经是中年人了，不会有年轻人那样的冲动。可是当冲动到来的时候，却仍是洪水滔天、岩浆奔涌。
她问：“我们还去吃饭吗？”
“一会儿再去！”常河低低地说了一声，起身把车灯熄掉。但他没有进一步索求，只是把姜上舟的头搂过来，让彼此靠在一起。
他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嗯！”
然后，他就低低地唱。等唱完了，他问：“听懂了吗？”
姜上舟笑了。她知道她唱的是法语歌，是什么歌她想不起来，但旋律并不陌生。但她知道，这首歌是关于爱情。
“小舟，这是我初去法国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句是‘我在等待她，我在呼唤她，我对别人热烈地谈论她’。最后一句是‘我是多么痛苦疲乏，只等她来医治我的伤疤。’嗬嗬，小舟，我那段婚姻也算不上什么伤疤，但和你在一起，我只觉得这世界的好，只愿意好好地拥抱生活。”
“嗯！”姜上舟只是这样回应。她也想好好地拥抱生活，也觉到了这世界的好。
……
下一次约会，正赶上六一儿童节。
常河拉上姜上舟就去运河渡假村。他说那里有个极有趣的水上乐园。姜上舟知道他对哪里都觉得有趣，她一边吃牛肉干一边问他：“今天到处都是孩子，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就是凑热闹才有意思，要不关在家里就我们两人，你想吗？”
姜上舟赶紧摇头，她不是不想，她是没有准备好。她觉得时间还不到。
结果，在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渡假村，发现哪里都是带着孩子来玩的家长。她忽然想起，安安小的时候，她和姚栋梁也带着孩子来过这种地方，只不过，这样的时候极少，姚栋梁他真的太忙太忙。
“给，换上这件泳衣，去吧！我在里边等你！”交完款，常河就把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递到她手里。她回过神来，拿过来一看，袋子上还印着“明德中学”，就知道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她咬了下嘴唇，看他一眼，合上档案袋就到女更衣间去。
等到了里边，打开档案袋来看，发现是件石榴红的泳衣。心想，常河真是执着，他还真是惦念。这种红色她没穿过，不过，既然她要开始新的生活，尝试一下新的风格，有什么不可以呢？
冲过澡，她把这件干净的泳衣拿出来，却发现里面还夹带着一张巴掌大的卡片。上边是手绘的一个小丑人儿，他瘦高个子，戴着眼镜，黑泳裤可怜地吊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更细更长。在小丑人儿下边写了一句话：姜小姐，我巴巴儿地等你！
她笑了。常河总是这样有趣，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给你惊喜。
等出了更衣室，穿过消毒的浅池子，她就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张着大嘴在向这边瞭望。她不禁扑哧一笑，果然像他画里画的那样，穿条黑泳裤又细又长。
她害羞地走过去。平时穿泳衣她肯定是不会这样，但今天不同，她要在他面前暴露身体。
“来！”常河欣喜地打量她一眼，把手伸过来握住她的。他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穿这个颜色好看！”
姜上舟不由看看自己。这个颜色让她更加白晰，它虽然红得鲜艳但不俗气，倒是在娇嫩之余一点让人怜惜的可爱。她现在也很喜欢。她现在肯定像个剥开的石榴。
“我们下水吧，和孩子们一起玩一会儿！”常河提议。
姜上舟没什么意见地跟着他。她知道他随时都能跟人玩得来，齐家说过谁都喜欢他。
果然，才下水两分钟，他就和一个八岁男孩玩上了。那孩子的母亲可能是累了，要坐在岸边休息，他就和那个孩子一起扔水球。然后，他拿到球以后，就扔给姜上舟，姜上舟再把球传给孩子，三个人玩得大呼小叫，乐此不疲。到后来，他要上岸休息的时候，那个孩子还跟着他，问他还玩不玩什么项目。
他说：“当然玩，但得让小舟阿姨休息一会才能玩！”
那孩子就很乖地等着他们俩休息。
等休息得差不多的时候，常河就说去玩滑水，那个叫大鹏的男孩子高兴地叫起来，直嚷着去去去。她妈妈无奈地站起来，随着孩子。
姜上舟和她跟在他们的后边。那孩子妈妈一脸疲惫地说：“不带他出来肯定不像话，今天是六一嘛！但我昨天是夜班，今天一天都没的休息。”说完，她苦笑一下，羡慕地说：“你爱人真有耐心，大鹏他爸爸就没有！”
姜上舟笑笑，并不解释。她说：“他不是有耐心，他根本就是个大孩子！”
“这样真好！”她由衷地赞了一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