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黑透的时候,贺秋花也撑不住了,她忽然嚎啕大哭。所有人都被这种哭声震惊了。特别是秋望园的员工,他们从没见过贺总的这种哭法。
贺秋花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冲着屋外空地上的员工扑通一声跪下。“各位兄弟姐妹,你们谁还能想起什么,一定要说呀!圆圆她已经三天没吃药了!我怕她撑不住啊!”
许多人跟着哭起来。一个母亲的哭声太有感染力了!
王若望颓丧地倚着门框看着脚边的妻子。他已经没有眼泪了。他奔波到银行也没有用,银行对现金是有管理规定的,不是他有多少钱就能提出多少钱。银行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犯罪,而他一个正经生意人,到哪里有那么多现金呢?
他觉得自己像一块刚做出来的木炭,等凉透了的时候,又会被扔进火堆里去重新燃烧。他是连一点烟都冒不出来了。
罪犯到现在都没有传来信息,可是他的女儿扛不住这样的折磨。她是不能断药的啊!
天呀,这是让他王若望此生都要丧失希望吗?
这时,谷雨在员工身后站了出来,她走过去想扶起贺秋花。可是她就是不起来,痛苦已经让她完全失态了。她不知道她女儿被关在哪里,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生命。她正在一点一点地离开她呀!她此生最爱的人就要走了呀!
忽然,人群后边有人失声痛哭,王若望闻声看过去,是楚才,楚才已经撑不住了!王若望冲过去一把把他揪了出来。他愤愤地问他:“你说,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你把她怎么了?你说!你说呀!”
“我没把她怎么!我没把她怎么!”楚才哭着辩解。“我现在跟你们一样痛苦啊!我恨不得杀了绑架她的人!我要杀人啊!我要杀人啊!”
人们惊住了。最后这句“我要杀人啊”简直是从地底下喷出来的的,这太吓人了!这男的是神经了吗?
王若望却不依不饶。大骂楚才:“你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你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没有!我没有!”楚才挣脱着辩解。
整块平地都闹哄哄的。
谷雨含着泪望着所有失态的人。她也痛苦,但她不会像楚才这样。她想,楚才心里不是有爱,就是有愧,否则他不会这样。楚才在班里所有的男生当中是最沉稳最成熟的一个,当年,很多老师都不如他,何况是现在!朱齐家跟他比,只是一棵嫩豆芽!
她由着他们闹,她才不想劝他们。她今天来不是劝架的,她是要把这里的人一个个地看清的!
她回头看了办公室一眼,派出所的王所长正立在窗前看着屋子外边的所有动静,脸绷得像个橡皮面具一样。而他身后的警察不是打电话就是看屏幕,每个人都在忙,但都是劳而无功。
所有人都摸不着王圆圆在哪儿!
这时,观察各种反应的王所长突然说了一句:“这两人有鬼!我要把他们再问一遍!”
他大步走到门外,直接站到司机小黄的身边,回身指了指屋子,“你,进去!”然后,他又走到楚才身边,“你,进去!”紧接着,他拉了一把王若望,让他放开楚才。
屋子的门重新关上。谷雨勉强把贺秋花从地上拉了起来。
一进屋,楚才就大喊:“凭什么拽我?我没有对不起王圆圆!我也恨不得杀了那个绑架犯,你们倒是快去抓呀!抓呀!”
王所长摇摇头,对吴一鸣使了个眼色。“你带他出去先清醒一下,如果能好好说话,咱就好好说话!如果不能,咱就想办法让他好好说话!”
这时,司机小黄忽然说话了。“王圆圆从他那里出来以后,是哭着走的!她在车上一直哭呢!”
贺秋花怔了一下。她愤怒地看着楚才。这下,她想明白为什么女儿说北京没意思,要到通远过个白茫茫的冬天了。敢情女儿是受了他的刺激!
她是受了刺激才一个人走出去的!她是受了刺激才不会保护自己的!
可是王所长的眼睛此时却一直盯着司机小黄。“前边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男女感情的事情有什么可说的!”小黄马上就来了这么一句。
“不,前边我问你的时候问得足够详细,是你刻意不说!你现在说只是想让我们注意他人、而忽略你!”
小黄不自觉地怔了一下。王所长忽然冷笑了两声:“招吧!现在说还不算晚,也许王圆圆还活着,等她真的出了事,你的处理就不一样了,你懂吗?”
小黄没有接话。但他这种沉默却把一切都说明白了。贺秋花突然痛心地说:“小黄,你是不是看着圆圆长大的?你从她小学时起就接送她了,她叫了你十几年黄叔叔,是不是?你的媳妇也是在秋望园娶的,对不对?你们结婚时我送的份子钱你忘了吗?你母亲生病是我介绍的中医你忘了吗?你儿子因为骂圆圆肥猪,圆圆打了他,你记得我怎么教训圆圆的吗?我是一个妈妈呀!我的女儿她快死了,她快死了呀!你能不能替一个当妈的想一想?我只求你说出她在哪儿,我求你了,好吗?……”
贺秋花说得悲痛欲绝,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小黄面前。
这下,小黄终于撑不住了,他也扑地一声就跪下。他哭着说:“我有罪呀,贺总,你们快去救救圆圆,他在长林街一百零五号,如果不出意外她就在里边关着。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天都没打电话!”
听了这话,刑警忽地一跃而起,随着他们行动,电话也响成一片。有呼叫附近警员的、也有呼叫10的,总之各种能想到的措施都想到了。
王若望呆呆地望着小黄。他此时完全不能思索,他对小黄没有恨的力量,他只想知道警察们找到圆圆的时候,她还是不是活的?
这时,楚才趁人不备,一脚踢过去,踢到小黄的下巴上。只听咔的一声,小黄的嘴就流血了。吴一鸣冲上去从后边抱住楚才,两下子就把他压服在办公桌上。可是楚才拼命挣扎,“你放开,你放开我!让我把这孙子杀了!让我把这孙了杀了!”
小黄被警察带走了。谷雨走过来蹲在地上,蹲在贺秋花身旁。此时,贺秋花身上是软的,她没力气站起来,也没力气和警察一起解救女儿,她所有的力量都被这件事抽干了!
王若望有气无力地说:“谷雨,你去!你去跟着警察,到医院得有个人照顾圆圆呢!”
谷雨立马站起来,转身出去。她知道,可能得需要一会儿功夫,这对悲痛的父母才能有力气站起来处理余下的事情。
……
王圆圆很快被救出来了。她活着,但她情况很不好。她整个人在灯光下看上去是灰色的。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看上去吓人极了。
谷雨开着车跟在救护车的后边,一直到把王圆圆送进重症监护室她才歇下。
这一天,啊!
她把头仰在椅子背上,觉得自己也瘫软了!
跟着来的小吴这时候在她身边坐下,递了一瓶橙汁给她。她接过来,非常想喝,可是却连打开的力气都没有。小吴又帮她拧开,重新递过来。
他说:“你们感情挺好的!”
谷雨疲惫地嗯了一声,继续喝橙汁。
“那个楚才跟王圆圆……”他没有问下去。小警察好奇心强,等着谷雨自己说。
谷雨却没说。这跟绑架案子没什么关系,她不愿意说王圆圆的私事。
她只说:“等她醒吧!她醒来你们再问她!”然后,她就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塑料椅子后边的窗台上。
到了后半夜,她被冻醒了,这时才发现身上披了一件军大衣,再看身边,有个警察,还有王若望和贺秋花。他们两口子也是一人一件军大衣。大家都脸蜡黄蜡黄地等着,一个个似睡非睡!
到了五点多钟的时候,楼道里就有了脚步来回走动的声音。到了七点,贺秋花就不停地朝楼梯口张望,谷雨也禁不住朝那边看。这时,就看到匆匆而来的人中有一个是她认识的。是协和的大夫,她曾经送王圆圆时见过一次,也就是王圆圆一直说的,可帅可帅的博士。
那人疾步走过来,先和贺秋花握手。他一边打招呼一边道歉:“呀,晚上关机比较早,都不知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贺秋花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她只是指了指重症监护室的门说:“真的拜托了!真的拜托了!”
教授点点头,推门进去。
谷雨看看这情形,知道自己该干啥了。她得出去买吃的,把大家填饱。
出了门诊大楼,外边的凉空气一下子灌了进来。她忽然觉得这趟北京来的真是一言难尽。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呢?
这件事,楚才有没有责任呢?好像没什么责任!可是这就是触发王圆圆失控的事件啊!一般地,她怎么会出门乱逛呢?她出门总是叫车的呀!
爱情,真是让人失魂落魄的迷药!一沾上它,分不清东西,搞不明南北,引起什么祸端都不能预测呀!
她不禁又想起了朱齐家。他其实做事情是挺靠谱儿的,要不也不会在学校有那么好的声誉和人缘。可是一沾上她的事,他就要耍小性儿,非得让她宠着不可。
现在,他居然跑到非洲去了。而朱承泽还让她对他儿子说“想要什么样的婚礼都由着他!”可见,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这件事才耍小性子的。
嗯!无解啊!
此刻,她很想看看自己的邮箱,齐家是不是还好,现在她也不想别的,她只想要他一句话:“我还活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