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底崩溃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纪焕楠,就像一把刀……
不,一笔一划,都是一把刀,在我的身上,划得我体无完肤。
“爸爸,你骗我的,对吗?我的妈妈,怎么会是别人的妈妈呢?”我从小喊到大的妈妈,突然成了别人的母亲。
我爸就这么冷静地看着我,甚至,他的表情很放松,就像那种,终于解脱,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
我了解他,太了解了。
这件事,他既然说了,那就是事实。
“为什么?”我冷静下来,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进行。
我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抽烟。
他平常,情绪很少,也没有太大的烟瘾,但是今天,他抽了一支又一支,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也不一定好受。
————
我并没有留下吃饭便走了。
一路上摇摇晃晃,连上飞机差点误了时间。
还好,赶上了。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发现有很多陌生的东西,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是陆小觅的生活用品。
她回家了,前几天就被她爸爸召唤回去了。
一点也不想在这家里带下去,干脆,再次出了门。
如果你从小到大,叫了二十几年妈妈的女人,突然变成了别人的母亲,你会怎么样?
无措?难过?震惊?
我都有!
但我唯一没有的,是问我爸,我的亲妈在哪,她是谁。
出门在小区里转悠了很久,又到旁边的花店买了一束花。
回去的时候,我抱着花,一个人,现在我家门口。
他穿着休闲装,耐心地等着,等在门口,很是耐心。
“左总,你……你怎么来了?”我有些尴尬地走过去,开了门,“进来坐。”
左思诌倒是没有拒绝,礼貌的跟在我身后。
我请他坐下,随手把花放在花瓶中,然后给他倒水。
“假期,还愉快吗?”左思诌伸手接过水杯,手指骨节分明。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左总,我想辞职!好吗?”
这个,在一路上,我都想好了。
我亏欠这公司太多,我太自由,也太散漫,完全,乱了规矩。
正在想回去工作那天就辞职,没想到,左思诌竟然来了。
他喝了口水,然后抬头看我:“现在我们不谈工作,好么?”
没办法,我只能点头。
“所以,左总过来找我,是……?”
他知道我回A市,估计也是王冕告诉他的,现在王冕就是他的一条狗腿,怎么打都打不断。
还好,我也没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
不过,就算有把柄,我也快要辞职了,不关他的事。
“我是专程来看你的!”他说完,站起来,诚恳地看着我,“瑶瑶,你……愿意……”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愿意让我替你分担么?我知道你不开心。作为上司也好,作为朋友也好。你可以跟我说说么?让我替你分担!”
让我替你分担。
这几个字,一句话里,他重复了两遍。
我真的要崩溃了,几乎差一点就哭出声来。
可是,我忍住了,摇摇头:“左总,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谢谢你,我想我只是需要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可能,我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不能来上班了……”
“没关系。”左思诌伸出手,又收回去了,然后,开口,“公司职位给你留着,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停薪留职!”
我一惊:“不不不,不用了左总,我……”
“行了,别推迟,这是命令!”他说完皱起眉头,“也是我的请求。”
知道推辞不了,我也便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夏至慧女士的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
左思诌走了之后,我喝了点酒,是陆小觅买的,还没喝完。
喝过之后,我走进卧室,拿出抽屉里的红色的结婚证。
纪焕楠。
我第一次,仔仔细细看上面的照片。
我们两人,都没有什么表情,冷冷的,没有丝毫情感可言,这就是我们的,结婚证。
拿着它,我出了门,到纪焕楠家门口,敲了敲门。
其实,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这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正要放弃的时候,门开了。
一个女人穿着粉色睡衣,睡意朦胧地揉着眼睛问我是谁。
我一愣,打量她几眼:“纪焕楠在么?”
“你是谁?”她的声音有些尖刻。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一个小女孩儿。
呵,纪焕楠的品味还真独特。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正常一点:“我是他邻居,找他有点事。”
说要我再次打量这个姑娘:蓬松的头发,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稚气未脱的样子让人看着挺有保护欲望。
“他不在,以后这里是我住。没事儿别瞎敲门,打扰别人清梦了!”她说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我愣住,纪焕楠以后不住这里了?
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和我,划清界限?冷静?
可现在,根本不是划清界限的时候,他抢了我妈,他是夏至慧的亲生儿子!
我必须要找他,提前离婚。
这事情,越拖,我就越不踏实,恐怕,今晚真的要做噩梦了。
下楼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我拿着结婚证,开车到纪焕楠自己的那栋别墅。
这别墅,我来过无数次,也算是轻车熟路。
到了别墅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冬天的夜晚特别长,也特别凉。
看这天气,恐怕是要下雪了,冷风挂在脸上,我像个失去依托的树叶,飘飘荡荡在空旷的地方。
没有凄凉,没有悲伤。
只是,无比的孤独无依。
吸了吸鼻子,我敲响纪焕楠家的大门。
他也许在里面,也许,还在另外的城市。
本来没有抱任何希望,但我还是来了,只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是,门开了,我反而不知道还说什么。
愣愣地看着这个比我高很多的男人,他倚靠在门口,也看着我。
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纪焕楠,我想跟你谈谈。”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或许是看我深色有些不对,也没有出言讥讽我,而是让我进去。
我连鞋都懒得换了,直接把结婚证扔到他身上,绝对地用力,绝对地发泄。
尽管来之前,我喝了酒,但我此刻却是无比清醒,无比清醒。
他不说话,就那么站着,就那么看着我。
“你演技真的很不错,纪老师!”我冷笑,“是不是还应该叫你一声,哥?”
这个字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时候,我全身都在颤抖,连牙齿都没有办法合拢。
我看着他:“怎么?不说话?夏至慧是你母亲吧?嗯?”
他面色如常,蹲到地上,捡起户口本,拍了拍,虽然并不脏。
“你都知道了,何必问我?”他的声音很平静,跟我想象中,他会有的反应一模一样。
没有反应。
我往后退了一步,不想撒泼:“那我们早点离婚吧,把手续办了。”
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否则,我会觉得很恶心。
太恶心了……
纪焕楠朝前一步,把结婚证放在柜子上,然后,拉住我的手,力道不大,我却挣扎不掉。
“瑶瑶,我们以前真的很好,但,就因为这个原因,分手了。你告诉我,你真的很介意这关系?”他的声音很轻,我几乎没见过这么温柔地纪焕楠。
他看着我,眼里如同有万千星辰。
却又如同,没有星辰的夜空。
就只是一轮皎洁的明月在里面。
“为什么不介意?你给我一个不介意的理由?”我觉得特别好笑。
纪焕楠的喉结动了动:“这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
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味道,像薰衣草,却没有薰衣草那么浓烈,似乎带着点另外某种我不熟知的植物的清香。
“不管我们谈恋爱,还是结婚,那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夏至慧,是我的生母,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他,就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随后,他像哄小孩儿一样,把我拉着,到了沙发上。
他给我倒了柠檬水,让我醒酒,然后,挨着我并排坐下。
“纪焕楠,我们当时,真的深爱么?”我看着他,却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他偏头,盯着我手中的杯子:“至少我知道你的喜好,你喜欢粉色,喜欢肉类,不爱吃水果,不喜欢蔬菜,喜欢喝水,不喜欢运动。喜欢散步,不喜欢跑步,喜欢看小说,尤其是推理悬疑,喜欢喝酒,不喜欢碳酸饮料,喜欢……”
“够了!”我打断他,“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现在,我不喜欢粉色,不喜欢肉类,爱吃水果,爱吃蔬菜……”
我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也越来越小声……
他说过的话,我竟然能一次不差地记住,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驳。
他看着我,眉心轻轻皱着,然后伸手,把我揽进怀里。
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轻声道:“不要紧。有些东西,随着时间会变,但也有永远不会改变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