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到张显的院子里,谢老花和包莺蒂已经哭成一团,父亲张乾贵已经先行赶到那里,此时他正蹲在地上检查那些死猪的耳和鼻。
“什么情况,爹?”张治恭急忙跨了几步他爹。
“我还拿不准,你来看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见儿子张治恭赶到这里,张乾贵站起来又在院坝边抽起他的叶子烟。
“牵个大灯来。”张治恭急切的说。
在强烈的灯光下,死猪的肚子一个个硕大发污。
“有绿豆没有?”张治恭问张显。
“有。”张显急忙回答道。
“赶快去烧锅绿豆汤,加些冰糖在里面。”张治恭象个将军指挥着张显一家老小与猪的性命赛跑。
“我的猪啊……”
“你哭个铲铲,还不去煮绿豆汤。”见老伴谢老花和儿媳妇包莺蒂还在哭哭涕涕的,张尚德气冲斗牛。
“这是中毒了,究竟中的是什么,要等明天到兽医站去化验以后才知道。”张治恭把所有死的猪都看了一遍后说道。就在这时,张尚德又从猪圈里拖了一条死猪出来。
“圈上还有多少?”张治恭问道。
“还有四十多条这样大小的。”张尚德答道。
“去弄些肥皂水来,准备洗胃。”
“猪也能够洗胃?”
“你快准备嘛,还怀疑什么呢,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能乱给猪吃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你偏不信,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张治恭见张显罗罗嗦嗦的,一下火冒三丈。
“这里灯火通明的象大白天一样,好热闹哦。”一听说话的是王长生,张乾贵心里顿觉如噎在喉。
“狗嘴里怎么能吐出象牙呢,这些俏皮话说的没啥意思。”他愤然的瞪了他一眼。
“呵呵,张大夫也在这里啦,你的大恩大德我忘记不了,但你以后少要再以这样的口气挖苦和讽刺我,我在你那里没做过什么错事,你不要永远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王长生反儒相讥。
“真是苍蝇专订有缝的蛋,闻出什么味了吧。”张乾贵冷语道。
这人,这些日子有些癫狂,忘乎所以,八成是听见儿子在外面发了财的缘故。
牯牛,二喜,苟发英,王福水等也陆续来到这里。这是兴泽湖周围乡亲们多年来俗成约定的一个规矩,不管大事小事只要出现了,也无论发生在哪家,哪怕是当天打得头破血流,也要前往表示一下关心的态度。
看到在院坝里摆了几十几条死猪,大家在脸上无一不表现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但谁也不清楚在他们的心里究竟是同情,嫉妒,幸灾乐祸,还是诅咒这两爷子活该。
“还是二喜的羊子好养,只吃草,不添加其他什么东西,这样保险些。”
“这回二喜去成都把他的羊子卖了个好价钱哈。”
“哈哈,引路的被随路的给弄丢了,这二喜是越来越出息了。”
“到底是牯牛甩了二喜,还是二喜甩了牯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谁相信,牯牛在成都找了三天二喜,只怕是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去了吧。”
“我牯牛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象这些猪一样,直挺挺的躺在这里。”
看过院坝里的死猪,见张治恭和张显两爷子正在给猪洗胃,大家感到无话可说,又扯到了二喜和牯牛去成都的事情上,而苟发英则去厨房里劝慰谢老花和包莺蒂去了。
“你们扯起这些,还是救猪要紧哈。”二喜插话进来。
“要不是治远,二喜没那么容易回来。”牯牛在嘴里叼了支烟,一边附和着大家说话,一边在院坝里把那些死猪搬来搬去,由于职业的原因,他对这些东西特别感兴趣,但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可不只他一个人,王长生见张尚德在那里帮不上什么忙,他的眼横瞅了几下,急忙上前几步扯了扯张尚德的袖口。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对这样的暗语和哑谜自然心领神会,不需别人的半点提醒,两人附着墙壁来到一灯光暗淡处。
“你这个怎么处理?”毛子的爹王长生把嘴附到张尚德的耳上说。
“埋了。”张尚德不假思索的答道。
“笨蛋,你就这样心甘情愿的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不这样还能怎么做,这些猪都是中了毒的,不能拿到市场去啊。”
“我说你真是个耿菠萝,城里的肉联厂现在正缺这些东西呢。”
“他们拿去做什么啊。”
“你不懂科学,人家拿去用什么双羊(氧)水一泡,什么毒都可以去掉呢,这是高科技,国家有专门的机构推广呢。”
“真的啊?”
“我哄你做什么。”
“这样啊,那你就联系吧。”
灯光阴暗处,这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在利益面前一拍即合,却不知道隔墙有耳。
张治恭被张显叫走后,杨秀芝一个惊诧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莫非自己怀上了二喜的孩子了,已经四十多天没来月经,按常理这是妊娠的表现,这怎么是好啊?曾经多少次盼望这样的时刻早日到来,也想以此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的人,让张家老小不再另眼看待自己,不把自己再看成一个不会下蛋的鸡。从而减少家庭的摩擦。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和二喜有了关系以后才有的事情。这真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啊。不是自己丈夫的骨血,那我不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娼妇和烂货了吗,还何言什么妇道啊。说实在的张治恭这样的人现在是很难找了,出了那事不行外,其他的到现在为止可以说无可挑剔,不但处世公道,对人没有花花肠子,而且还能够使自己在一个安定的环境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和那些同龄的姐妹相比也是屈指可数的,杨秀芝这样想着,迷迷糊糊中天色大亮。
“你也没有睡啊。”杨秀芝一惊,醒了过来,看着张治恭一脸疲惫的出现在床前,心里略过一丝怜惜与悲悯,她甚至想到马上要跪在丈夫面前要求他惩罚自己的出轨行为,哪怕是下油锅,上刀山,碎尸万段,然后再拿出去喂狗,自己毫无怨言。可是,可是……她没有把这样的想法继续下去,而是立即下了床。
“我去给你弄饭去,你休息下吧。”
“你去给我打盆水来就可以了,我得马上回兽医站,把这里的情况反映下,张显已经在我前面去买药了。”张治恭一进屋就忙着整理自己的公文包。
“很严重吗?”杨秀芝在旁边把保温瓶里的热水倒在脸盆里。
“很严重,一下死了二十多条猪,在我们镇上还没有发生过这么大面积的中毒事件。”
“啊,二十多条啊。”
“是啊,马上就要过年了,如果这些中毒的猪肉流入到市场,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唉,这两爷子怎么成了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啦,政府还把他们一家当着典型来宣传呢。”
“唉,这人啊,就没有个满足的时候。”张治恭慌忙的洗了把脸,然后匆匆的离家去了青山镇他工作的兽医站,欲言又止的杨秀芝只能在清晨的寒风中目送老公孤影远去。
突然,一台六轮拖拉机发疯似的从身边的乡间公路上飞驰而过,冒出的黑烟犹如县城沙砖厂排出的浓烟,把本来阴郁的早晨遮得昏天黑地。
“谁开的这载岩车,是不是去抢生死牌啊。”杨秀芝在心里诅咒了一句。
“快,快,快,不要让张乾贵那个老残头看见了,他来了就搞不成了。”张尚德是院坝外,王长生慌慌张张的看着张乾经常出行的山路。
“我还是有些胆寒,这样做妥当不?”张尚德一夜未眠,他的眼圈已成一个十足的大熊猫,一脸土色,象个烧大烟的。
“你这人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所以你发不了大财呢!”毛子的爹不断给张尚德打气。
“装完了。”
“这么大声做啥子,开走嘛!”王长生王长生低声说道,做贼一般。
六轮拖拉机冒着浓烟,转眼,消失在乡村公路的转角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