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耐门来到新疆的第二天就下了雪,迎接他们的是漫长的冬季。耐门身上即无钱又无御寒的衣服和被子,带队的头儿只能把他和孬狗,豹鸡母安排在一处他朋友承包的煤窑里。朋友是河南人,对工人的管理非常严格,在作了个简单的交接以后,其他的则跟着带队继续向他们的目的地进发。
在家是老乡,出了门都是打工的,没有什么你哥我弟他老子的事情。要认亲就回老家祠堂去,这是带队的头儿走时给耐门他们三个的话,意思大家都明白。
煤窑里没有轻松的活,每天不是挖煤就是运煤出窑窝子。关于煤老板的心比地主的心还黑在这里不只是传说,而是血淋淋的现实,早上五六点就要起床,晚上要到1点以后才能收工,每天劳动时间一般都在十五六个小时,而且劳动强度超过想象,而吃的只是些不用筷子就能喝完的面汤,有时里面加些零星的洋芋块。说明那天老板是发了极大的善心了。
一个月不到,他们三个累得几乎脱形。孬狗的头发乱蓬蓬的,卷曲着,粗黑的眉毛下面两眼深陷,布满血丝,看人的感觉就象在做贼。耐门也好不到那里去。与孬狗比他的头发脱落了不少。很多地方是竖立着的,就象在一块坚硬的石板上插了几苗秧苗,下面没有什么泥土,看不出来有没有眉毛的存在,特别是他嘴咧开的时候,一口坏牙就象用乱石砌的石墙,歪来倒去。身子就象一个上了年龄的老人佝偻枯瘦。怎么办?所有建筑工地都停工了,如果离开这里连饭都没有吃的,不离开这里呢。很有可能会累死。
“还是想个办法吧,豹鸡母,你的脑子最灵。”
“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已经被关起来了,进出只能够走大门,而大门除了看门的4小时都在外,还有那条杂交的军犬。”
两人听到这里,就象在他们的头上响了声闷雷,三人瘫座在地上,没有一点力气。
“还是在家好啊。”耐门哭丧着脸,掉下几滴泪来。
是的。
冬日的兴泽湖十分宁静,远处的青山,近处的堤坎都倒映在水中,云朵是懒散的,悠闲的身影在湖低里徘徊,似乎在仰望人间,风很凛冽,是从后面的羊山刮来的。在拂过明镜般湖面后,荡起粼粼水波,象铺展的绸缎,那么光滑嫩绿。
岸边的人家,这时的房门一般是紧闭着的,只有忠实的狗缄默着乌黑的嘴蜷缩在主人的门外,偶尔抛出的骨头使它们高兴得到了及至,不断摇动的尾巴里面隐藏着对主人巨大的暗示。
大雪不久以后,川北就进入了年关,山村的喜庆气氛也在人们匆匆的脚步中一天天增加。
除了那些搞家庭建设的,大多数人都在忙着年关的事情。砍柴,磨面,杀年猪,淹渍腊肉,收割地里的蔬菜。
家家门前都堆起了一楦一楦的柴草,柴垛白花花的,在院坝前码着长阵,柴草发出阵阵浸人的野香。
“肥猪叫,新年到。”最热闹的还是杀年猪的时候,这几年风调雨顺,家家有了余粮,大家衣足饭饱之后,便开始在暗地里攀比起年猪的大小来。
虽然没了农活,但女人是永远闲不住的,不管有事无事,她们的脚底就象擦了油一样,今天东家,明天西家。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她们就开始吵尿急,便向主人要厕所,其实上厕所是假,打探这家年猪的大小是真。
“哎呀,呀,你们今年的年猪真大,恐怕有00斤哈。”裤腰上的皮带还没有系好,就开始惊讶谈起别人的年猪来。主人更是毫不谦虚。
“今年我们的年猪是要比去年的大些,他爸说有500斤,去年那猪太小了,羞得我们半年都不敢出门。”
“500斤,还1000斤呢。是不是天天把嘴对着猪pi眼吹啊。”心里一阵暗骂后又赶忙去了另一家的厕所。
每到这时,牯牛成了最忙活的人,今天那家,明天这家,今天上弯,明天下弯,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猪的救命声,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奇葩竟放迎风舞,艳丽纷呈作雪飞。”雪霁方晴,天空就象用水洗过一般,湛蓝,空远。阳光洒满山头,雪与树的结合分外明亮,医院的玻璃窗,一片朦胧,就象一个人用嘴哈了一口气在上面。
二喜已经在县医院里住了两个月了,目前,他的腿已能够勉强下地。
“妹妹,今天出太阳了,你扶着我出去走走,好吗?”二喜在床上往下翘着腿,临床在住了个刚进院的孩子,从一进来那孩子只一醒就哭个不停,弄得一屋的病友怨声载道,但他又是个孩子,真拿他没办法。二喜眼圈黢黑象个熊猫。
“哥哥真象个熊猫。”妹妹们秋玲看着他笑着说道。
“我有那么难看吗?”二喜摸着床头的支架,看见二喜想出去看看,秋玲赶忙放下手中正在钩的针线活,上前一步,扶着了二喜的手臂。
“你们要出去啊?”他们正往门那边移动时,一个穿白大挂的截住了他们的去路,由于来的突然,兄妹两只好站在那里。
“你们已经一个月没有结帐了,去把帐结下吧,否则我们医院不会再下药的。”
“哪有这样的事情哦,不结帐就不治疗。”屋里的病友都议论起来,象炸开了锅一样。
“现在正在进行改革,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穿白大挂的在屋中间向大家解释道。
“哪有这样的改革啊,那几年我们只用五分钱就可以把病看好,现在交这么多,还要月月清帐,不清帐就不治疗,唉!”
二喜显得十分为难,自己虽然这么大了,但什么事情都是由父母罩着,说边了,自己还是个吃娘茶爷饭的。无奈,二喜只能够回去座在床上等他妈妈回来。
二喜和秋玲不知道此时他们的母亲正在为钱的事情掏心捞肺呢。
青山镇的钱还欠着,来到县城以后开始几天就用完了家里的全部积蓄。春玲拿了些,秋玲把她进厂以来的工资近100元完全奉献出来才把第一月的帐清了。上个礼拜回去买了些粮食,但几毛钱的价格又筹集多少呢。再找那个下种的人已经不可能,再说本人也不想。
天空正飘着雪花,远处灰蒙蒙的,天就象快要踏下来似的。街道和身边的高楼都在向自己这边倾斜,感觉马上就会倒过来,苟发英抹着眼泪长出一口气,转身向血液站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