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喜,妈妈已经把住院费交了。”秋玲的话音刚落,苟发英跟在后面进了屋,就在两兄妹打量他们的妈妈脸色为何那样苍白的时候,苟发英在病室中间昏倒过去。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妈妈我们回家吧,这腿我不要了。”
“不要紧的孩子们,我这这几天没有睡好觉。”
问讯赶来的医生一把脉,这么低,“你是不是去卖、卖血了……”
“啊,妈妈,你怎么能够去卖血啊,你倒下了我们怎么办啊?”秋玲依偎在妈妈的身边。
“妈妈,我们回去吧,我现在可以走动了,回家也可以养。”二喜在床上含泪说道。
“不要想这些事情,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回家才能够干活。”
尽管苟发英千方百计,想尽办法筹集钱物,还是没有使二喜的病痊愈。腊月二十刚过,他们就办了出院手续,回到了兴泽湖。
西风吹拂的山野,落英萧索,云层慢慢退开,露出一片亮处,久违的阳光刚看见时有些眩目,山岚低回于松柏之间,冷艳的朝霞,掀起兴泽湖上的微微清波。
“二毛,去喊你二妈吃饭了。”闹三弯喊的这二毛是张治才的二女儿,已经放了寒假,大的叫大毛,也是个女儿目前已经读初一,还在学校补课,今天大媳妇李玉玲回了娘家,张治才去了镇里开会,一大早就把二毛放到了这里,让爷爷奶奶照看着。
二毛和爷爷张乾贵正在菰火拢,在川北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生火的火堂,火堂一般是灶放和堂屋里,在地上挖个坑,周围用石头码成。
火墨把二毛的小脸蛋涂得象个小花猫一样,她头也没梳,乱蓬蓬的真象个没娘儿。
“爷爷,我们那天放学时看见毛子从地里掏了个死猪起来,底下院子的昊娃说,那是张尚德爷爷家死的那头老母猪。”二毛眼睛一眨一眨的,很认真。
“狗日的,啥子钱都想,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要是那些怀孕的吃了怎么得了啊,想起来就要吐,二天他老妈死了,干脆也拉去买成钱,这个缺德的家伙。”张乾贵越说越气愤,把烟袋敲梆梆直响。
“连吃饭都不拢台,我看我们接的不是儿媳妇,是先人,还是我悖时,把老大供出去了,现在又是老二。”闹三弯把锅铲子在锅里铲来铲去,不时发出磬宕旷宕的声音。
“嗨,锅又没有得罪你,你用那么大的劲做什么?我说你是活该,做就做了嘛,干吗说在嘴上啊。”张乾贵在用火剪架着火。
住在还房的杨秀芝正在给张治恭打着毛衣,腰身部分已经打起,只是袖子还不知道张治恭手臂的具体尺寸,无法连上去。
“二毛,二毛。”闹三弯的声音又提高了两个分贝,就像牯牛杀猪一样。
“你,你是不是也发母猪疯了。”张乾贵正在制止,就在这时杨秀芝领着二毛走了进来。
“我以为是一个个哑巴,连答应都不答应一声。”看见儿媳妇进了厨房,闹三弯一下降低了嗓门,但脸觑得锅底一般。
桌子上摆了三菜一汤,有豆腐,有豆芽,还有盘白菜肉片,还有个酸菜粉汤。荤素搭配,这闹三弯煮饭还很科学哈。
杨秀芝端着碗,一粒粒的数着里面的米粒,闹山弯斜眼瞅着,嘴角似动非动的想说什么。
看着桌上的那碗粉汤杨秀芝问道:“妈,这粉条是从哪里买回来的啊?”
“不是买的,是谢老花送来的,说是感谢治恭把他们的老母猪看好了。”说完闹三弯起身去在灶台后面拿东西。
“啊。”杨秀芝听到这里,只把脖子一扭,昂昂的大吐一地。
“怎么了,秀芝?”
看见杨秀芝还在嗷嗷呕吐,闹三弯的脸色就象翻书一样,一下转怒为喜,和颜悦色。
“妈的好女儿,你看我这当妈的是当糊涂了,连这些事情都不清楚,原谅你这个糊涂的妈哈。”闹三弯连忙拿了一个盆子,从开水瓶里倒了一盆热水端到洗脸架上,
“去洗洗,再吃饭。”
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情,张乾贵也是一脸的喜色,两眼放出奇异的光彩,就象他祖母当年连生下他爷爷的那几跎货一样,高兴得一脸红光。
“想不到,这猪瘟还真有种。”敲了几下烟袋便出了厨房门。
“秀芝,以后你就不要出门了,就在屋里呆着,什么事情也不要做,好好的把你身子养好就行了。”闹三弯又是给杨秀芝端水,又是给杨秀芝倒茶,一张开了折的脸笑mimi的,象墙上挂着的佛爷,更象开了口的茄子,满脸泛着乌光。
“妈啊。”杨秀芝摇着头,脸红得象是抹了鸡血。
“有几个月了?”闹三弯把那碗饭倒了又给他剩了一碗。
“妈,我,我还,还……”说到这里杨秀芝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此时她想起了张治那夜从张显家回来给她说的粪坑里泡粮食的事情。
“还不好意思呢,怕什么,又不是怀的私娃儿,我们是光明正大的,不象苟发英那屋野种。”
“妈……”
杨秀芝说完话又回到了她的房里。
“奶奶,二妈是怎么了?”在桌边的二毛问闹三弯。
“小孩子家问这个做什么,嘿嘿,明年就可以抱上孙子了。”
吃过午饭,张乾贵要到一家养殖重点户看引进的一批猪苗的情况,这是他当村长的儿子交给他的任务,虽然没有报酬,但他作为一个拿着退休金的人还是很乐意的,毕竟我是拿着共产党的钱嘛。
“二毛,在屋里跟着你二妈哈,奶奶去把园子里的红萝卜挖回来。”
一听说奶奶要去挖红萝卜,二毛高兴得连蹦带跳,我也去,我也去。接着二毛唱起了川北童谣
“红萝卜,mimi甜,看住看住也过年,今天去打酒,明天去买盐,大人总说没有钱,给你买个烂铲铲,嗯,不干不干就不干。娃娃还要过年钱。”跟奶奶去咯。
“家里有人没有?”
“是谁啊?”杨秀芝先在窗户上向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子枯瘦的老头在屋外张望。是,是唐满金,大嫂李玉玲前些天在给她介绍过。
“是满金大叔啊,进来座吧,外面冷。”杨秀芝出了门,把唐满金往有火的厨房引。
“不了,我就问句话就走,张村长他们家人到哪里去了?”
“听二毛说,去镇里开会了,你有什么事吗?等晚上才能回来我转告他们。”“小事,就是想找村长批个条子去贷点款。”唐满金没有进有火的厨房而是原地站在那里。
看着唐满金佝偻的身躯,昏花的眼神,尖尖的下额上一撮稀稀拉拉的花白胡子,让杨秀芝顿生一股无名的怜悯,在这老人的心中不知有多少苦难。
“满金大叔,你站在外面冷,进来说话吧。”
“不了,等他回来我再来吧。”说完他就要往回家的路上走。
“满金大叔,你等下。”看到唐满金无意进屋,杨秀芝转身回到她的住的房间又在她陪嫁的箱子里取了几张十元的现钞放在唐满金手上,唐满金一数,整整六十元,这可不是个小数啊,在当时是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唐满金的双手颤抖着,牙在嘴唇里不断发出各各的声音。
“这这么要得啊,孩子,你才新过来呢。”
“你拿回去给二喜买些骨头吧,说筋筒子里的油是最养骨的。”杨秀芝把唐满金推过来的钱又推了过去。
“这、这怎么要得呢……”唐满金把手上的钱摸了又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