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面色有些沉,“大夫还在诊治,情况并不大好。”
夏颜径直绕过他,朝内走去,越往内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是浓重,闻在鼻间,让人越发心慌。夏颜脚下速度加快,心中的不安开始无限扩大,那种无力和无措的恐慌,宛如一把随时会坠落的尖刀,垂在心头。
短短几步路,却异常折磨耐人,是夏颜从未有过的感受。
青色帐幔后,终于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比那日跪在雨夜时还要缺乏血色。目光落到大夫有条不紊的手势,夏颜才有些安心。
她走至床塌旁,视线落到他*的上身。饶是她已有准备,但看到后,还是震惊万分。那哪里是鞭伤,简直就是活生生用带着钢刺的尖刀割过一般。 她看着大夫沉稳地在两条交叉的伤口上上药,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怒火。
这个楚曜龙,实在太可恨,这毕竟是他的儿子呵!即使他与楚煜的母妃戚夫人间有再多恩怨纠缠,可又与楚煜何关? 大夫清理完伤口,细细撒上上好的药材,又叫来黑风,两人合力将厚厚的纱布包上,这才了事。
“老奴先去煎药,王爷此次实在凶险,失血过多不说,这伤若是再深几寸,那就不是皮外伤那么简单了。”大夫摇摇头,脸上有些疲态。 “到底怎么回事?”大夫一走,夏颜坐在床沿,冷冷道。
黑风看了一眼她,沉声道:“具体情况属下也不大清楚。听送王爷出宫门的太监说,似乎是皇上与王爷起了争执。”
“何事?”
黑风神色有些不自然,面上有几分难色。
“你既然带我来这里,就该明白,说吧。”夏颜淡漠地看着黑风,悠悠道。
作为贴身侍卫,楚煜的心思他自然知道些,夏颜不是敌人,那是肯定的。这件事情不是能不能说的问题,而是该不该说。他怕楚煜并不想让她知道。
“王爷想收了郡主您……”
夏颜眼中没有黑风意料之中的诧异,果然,她早就知道了。
“他伤成这样,怎么都没有人在旁看着?”夏颜扫视了空无一人的屋子,有些诧异。
“回郡主,王爷有令,无论何事,都不准闲杂人等入桐雨阁。”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句闲杂人等,一语双关,就道明了楚煜的立场,也昭示了夏颜的特殊。
听闻此话,夏颜难免有些惊讶。难道楚煜和他哥哥一样,每次都是跑到人家房里上人的?
有东西触上了放在身旁的手,夏颜转眸,意外看到床上的人已经苏醒。她惊喜地绽出一抹笑,“你醒了!” 楚煜此刻刚刚恢复意识,身上的痛依旧火辣辣的刺激着他的神经。看到身旁的人,一时竟有些恍惚。
打自上次她被杖责,就再也没看到过她,半个多月的时间,却恍若隔世。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想她。
那张俏脸抹了姜水,穿着王府侍女服,恍惚间,楚煜以为又回到了那日夜晚。在王府后院,她从远处跑来,那双灵动的黑眸,至今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今,短短几个月,却是物是人非。
明明本可以伸手触及,如今却咫尺天涯。
是他,在那晚,亲自,将她推离,送到了那人的怀抱。
苦涩地笑,不为别的,只因这扼腕痛惜的错过。
黑风见楚煜醒来,脸上好看了许多,他识相地悄悄离开屋内,做他分内的事情。
天外日头依旧斜入西方,染红了半边天空。残阳透过窗,打在两人身上。此刻,两人都安静的望着彼此,室内安静而温馨。
夏颜有些语塞,他的这伤,是因为她。她怎么也没想到,楚煜会用这么强硬的方式去做这样的事情。
虽然不赞同,虽然知道他那么做,可能还有别的原因,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有一个男人为了她敢这般拼命,她真的很感动。
楚煜则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专心地看着她,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停留。眼前的女子是这般美好。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携刻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桐雨阁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把它的女主人等来了。”长时间不说话,楚煜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眼中有几分笑意,缓缓将大手下的柔胰握入手掌,温柔碾磨。
夏颜一愣,随即一把甩开他的手,竖起眉毛就吼:“女主人你的头啊!你这笨狐狸,谁让你自作多情去装大爷,那老头子你还不了解么?你是皮痒了找抽是不是?”
楚煜看着床头气势汹汹的人,不怒反笑,“是痒了,要么你给我挠挠?”
“你——”夏颜瞪着他,随即一把甩开他的手。
这一甩用了些力气,扯到了伤,楚煜难免蹙眉,脸上又白了几分。夏颜吓了一跳,暗悔不已。她忙凑上去,检查是不是又有血流出。看着那厚厚的纱布,她忍不住有些眼红。
“你这是何苦?你这么聪明的人,干吗要去做这么傻的事情,我家大黄都要比你聪明。”
楚煜很想问大黄是谁,不过看小丫头红着眼睛怪可怜的,就没问下去,“难道要我看着你继续用那种方式惹怒他,恩?”
夏颜停下了动作,转眸呆呆看向楚煜,她自认为自己的这些小心思做的没有人能察觉,不料竟然都落入这男人眼中。
“你是皇子,身份特殊。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我脾性泼辣,难登大雅之堂这些理由,离开皇宫。”夏颜垂着脑袋,细声道。
楚煜微微一笑,他很高兴。这个小丫头身上有太多秘密。她总是藏着掖着,如今肯和他说实话,他已经觉得非常开心了。
“你放心,他虽架空我,不让我触碰朝政,但不代表我就真是个闲手王爷。他以为安插那么多人在我王府就可以安心了。哼,我只是不想,一旦我真想要那个位置,即使他倾巢而出,也不一定阻挠的了。”
这是楚煜第一次这般锋芒毕露,不加掩饰。他的眼中有登高望远的恢弘壮阔,也有端倪天下的运筹帷幄,更有视如敝履的嗤之以鼻。
“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脱离那个位置。”楚煜不理夏颜的错愕,拿起她冰冷的手在手掌揉捏,眼中满是不屑,“我今日这么做,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恨我到什么程度。”
夏颜心中了然,她就知道,老狐狸虽然表面不谙世事,但却是个韬光养晦的人物。能有这般气度,一定不是简单的人物。夏颜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是个光杆王爷,今天人家总算承认了。
“哼。”楚煜嘲讽一笑,“从小到大,他虽对我不闻不问,但也不会刻意刁难。上次罚跪,不是我怕他,我素来无心皇位,但却也是盼着南楚好的,既然他是为了南楚政权,即使做回诱饵,我也认了。这次,我这么做,一来是试试他的口风,二来,便是看看我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看来,比我想象得还要糟些。”
“他为什么会恨你?”夏颜问出了一直困扰心头的疑问,“是因为你的母妃吗?”
楚煜嘴角满是苦涩,他望着床脚,目光有些悠远,“当二十五年前,云锦宫戚美人和当朝皇后同时怀下龙子,戚美人为了替子夺嫡,买通御医,险些害的凌皇后小产。父皇当时对凌皇后圣宠尤佳,本是想将戚美人立刻处死。是凌皇后求了他,言皇子毕竟无辜,是以允许戚夫人诞下龙子。戚美人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父皇一壶鸩酒赐死的。”
夏颜听着这宫廷秘辛,心中有些感慨。楚煜口中的戚美人便是他的生母,二十多年后,他已经可以平静的说出这一切,放佛自己只是一个外人一般淡漠。
“那他也不该这么待你。错的是你的母妃,与你又何干?”夏颜有些哀伤,淡淡道。
楚煜回眸,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许久,他才平静道:“她,不是我的母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