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素心的话重重敲在夏颜心头,想到除夕那夜,凌映秋拉着自己的手说的那些话,夏颜的脸越发的惨白。
一直到今天,楚煜都一丝不苟的在履行那个雨夜许下的承诺。他为了他们,一路以来,一直都在付出。或许他所做的事情都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在里面,但是想要打破束缚,和她在一起,却一直成了他一路到此的重要动力。
所以,无论凌映秋是如何死的,无论楚曜龙是不是楚煜动手杀死了,夏颜,都成了铸成这一切的间接凶手,也让楚煜手上,添了许多罪孽。
从小没有母爱、缺失父爱的同时,还要看着那个他以为是父亲的男人,对自己的哥哥百般疼爱。他是个非常渴望亲情和爱的人,他或许记恨凌映秋的做法,但却绝不会希望她死。他为了顺应凌映秋的苦心,甚至愿意继续忍辱偷生,是以,楚煜虽嘴上不说,但夏颜知道,他心里必然很不好受。
这样一个隐忍的男子,这样无条件的包容着她,而她,却给过他什么?
素心说的对,若是凌皇后还在,看到自己儿子深爱的女子这样待他,让他命垂一线,她也是会打下那记巴掌的。
夏颜在椅子上坐了很久,面色一直不太好。秋月在旁边看着,自知不要打扰她,默默舀来了热水,替她擦拭身上的血污。而夏颜,如失去知觉的木偶一样,任由秋月捣鼓着。
“娘娘,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先歇息吧。”秋月跪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
虚掩的寝殿大门,突然窜入一抹白色的影子,雪战吃饱睡足,跑回来找夏颜了。主人临走时说了,若是他回来之前看不到夏颜,那就再也不带他出山。是以,虽非常嫌弃那个野蛮粗鲁的人,雪战还是屁颠屁颠来了。
雪战觉得:好男不跟女斗,好鼠不和人斗。
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夏颜的思绪,蓦然抬头,便看到脚下耀武扬威的某鼠。
夏颜突然从椅子上起来,又蹲在地上,伸手就要去抱雪战。
雪战吓了一大跳,伸出小肥腿连退好几步。一脸忌惮地看着眼前的人。
夏颜伸手捞了个空,脑袋一黑,就倒在地上。
雪战的小肥腿太短,意识到某个黑影倒向自己后,虽连连退了好几步,但还是被夏颜压在了身下。
“吱——”
雪战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离这个瘟神三尺远!
“娘娘!”
秋月惊呼一声,推了两下她,见她依旧没有动静,便拔腿朝外殿去。
“来人呐,快传太医!”
……
夏颜睡得并不安稳,她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梦里,她和楚煜正在湖边相携畅游,楚沂却突然在湖上一艘小船上出现。他面目森然,胸口还插着那把刀,冷冷看着相拥的两人。然后,他突然拔出胸口的刀,大步朝两人扑来,楚煜一把拦在她身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楚煜胸口便扎上了那把刀。楚沂笑了,笑得森冷残忍,如地狱修罗一般,让人战栗。
这一幕结束后,她又突然深陷滔天火海,夏颜不知道为什么,绝望异常,她提起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割向自己的喉咙。这时,突然有一火龙窜出,夏颜身子一轻,便驾着它一飞升天。
睁开眼睛,视线所到处,仍是自己所熟悉的寝殿。炉内焚着安神香,秋月安静趴在床旁,如小猫一般安睡。在她身旁,雪战团着身子,也正睡的香。夏颜微微转头,这才发现,窗外的天是黑的。
她微微蹙眉,掀开被子,小心翼翼下了床。雪战被惊醒,警惕地探头,看到正在穿衣的夏颜,又懒懒趴下头,蹲在床头半眯着眼睛。
夏颜懒得再穿衣服,直接披上厚重的貂裘,转身朝外走去。雪战见状,连忙跳下床,迅速窜到夏颜身旁,又沿着逶迤在地的披风,一路爬到夏颜肩头。夏颜蹙眉转头,不满地看了它一眼,它却不以为然地趴在貂绒中,又继续打起盹来。
夏颜也不再阻止它,轻轻打开寝殿门,独自朝外走去。主殿内有几位留守的宫女,掌事的便是昔日服侍凌皇后的倩雪。见夏颜出来,她忙上前请安。
“娘娘,你醒了,饿不饿,奴婢给你传膳去。”倩雪扶了扶身子,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夏颜和善一笑,淡淡道:“姑姑,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倩雪看着眼前消瘦的人儿,心中微微一疼,忙笑道:“好,今夜外头月亮很好,奴婢就不点灯了。”
“好。”夏颜微微点头,率先踏步而去。
殿门开启,干净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夏颜贪婪地吮吸着,脑袋顿时清醒了很多。
没有出宫门,她沿着小径,一路朝凤仪宫的后花园而去。走过前殿花坛时,夏颜突然在一株垂丝海棠旁停下。
粉色的海棠傲然独立,正开得盛,青翠绿枝的映衬下,妖娆而不失清纯。夏颜微微俯身,鼻间便传来一股淡雅的芳香。
这株垂丝海棠夏颜是记得的,自己回凤仪宫时,它还只是结了一个小小花苞而已。
夏颜嘴角微微一勾,浅笑。她的神情安详,面容柔和,如身前绽放的海棠一般,静谧而美好。
“姑姑,我睡了多久。”
少女干净清澈的声音,在这皎洁月光下,如若天籁,而听在倩雪耳中,却格外刺耳。
夏颜并为因倩雪的沉默而急躁催促,她依旧背对着她,抬眸望着天上的明月,目光多了几分迷离。
“回娘娘,有三天了。”倩雪毕恭毕敬道。
夏颜嘴角的笑意多了些,有些轻嘲的味道。她再次挪步,朝后花园走去。
在自己在昏迷时,她听到楚煜对她说,在后殿为她栽了一大片雪梅。如今过了那么久,不知道还能不能一睹胜景。
绕过主殿,凤仪宫宽阔的后花园内,满是一棵棵光秃秃的树干。夏颜又笑了,笑得苦涩而不知味。她缓缓走入枝干间,目光在其中流连着。
没有了梅花的映衬,这些灰色的树干再无昔日的美感,月光下,森然衰败,宛若即将失去的生命,也正如——
“姑姑,我快要死了,是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