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帝覆亡耶律乙辛阴谋得逞,得意忘形。道宗逐渐醒悟,于1080
年,降乙辛出知兴中府,他又因出卖禁物被囚于来州。
108年,太子濬被昭雪,乙辛闻讯图谋投宋,事败被杀。其死党张孝杰,在此之前就因贩私盐及擅改诏旨罪,被削爵贬安肃州,余党也无一落得好下场。道宗叹惜太子濬蒙冤,于1091年诏命太子濬之子延禧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确立了皇孙的帝位继承权。
公元1101年正月,辽道宗病逝于混同江④行宫,其孙耶律延禧奉遗诏继承皇位,群臣上尊号称天祚皇帝。
这时,辽朝的统治已是危机四伏,天祚即位后,国事益发不可收拾。他拒谏饰非,穷奢极侈,盘于游畋,纲纪废弛。又大兴酷刑,广置寺观,闹得上下穷困,府库空虚,盗贼充斥,人心反侧,谋叛蜂起。在这种情况下,因不堪忍受契丹贵族的奴役,痦住在混同江以北的女真人,在龛颜部齒长阿骨打率领下,毅然举起了反旗。初时,天祚帝并不以为意,岂料女真军首战攻克宁江州,接着又在出河店大败辽军数万,继而又连取成、宾、祥三州。在凯歌声中,于1115
年正月,以会宁为都城,建元开国,取国号为金。当月阿骨打就出兵,戈锋所指,势如破竹,更以骑兵攻占了辽国北方军事重镇黄龙府。
天祚帝这才发急,慌忙下诏亲征。调集蕃汉兵十万,号称七十万,以北院枢密使肖奉先为帅,御营副都统耶律章奴次之。天祚发誓,不灭女真决不收兵。
“胡天八月即飞雪”,十月的黄龙府已是冰封雪裹天寒地冻。十万辽军在两个月内,对黄龙府发动了上百次进攻。然而阿骨打只是凭险据守,并不出战。黄龙府城墙虽然已被双方兵士鲜血染红,却仍在金兵手中。久攻不下,天祚帝未免焦躁,这日召集肖奉先、耶律章奴商议破敌之策。
章奴见天祚与肖奉先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沉闷了好一会,他缓缓开口说:“臣有一计,不知是否妥当。”
天祚一听忙催促:“贤卿尽管讲来。”
“在此僵持,于我军大不利,天气更加严寒,粮草难以接济,莫如分兵北上。”章奴深入地说,“给我留下三分之
一人马在此继续围城,万岁与肖大人统率大军过鸭子河④,攻取阿骨打老巢会宁。阿骨打必然惊慌,定会弃城往救。我在后尾追,与万岁大军前后夹击,歼金兵于雪原,便一战可胜。”
天祚听罢大喜:“好计,好计/就依贤卿这个主意。”
当夜,天祚传众将到帐,宣布分兵。待兵将分割完毕,天祚吩咐各自准备,次日一早北上大军启程,章奴心中暗暗髙兴。
众人都无异议,兵马副都统耶律余睹却奏道:“启万岁,臣请留下辅佐副元帅。”
章奴暗吃一惊,耶律余睹不只文武双全,而且官髙位重,他的夫人乃天祚帝宠妃文妃胞妹,他若留下,岂不……
谁料,天祚不加思索地说:“卿忠勇无敌,正好在朕身边保护,这里有耶律章奴,是可抵挡一面。”天祚不准,说罢退入后帐,章奴这才放下心来。
天祚刚回后帐未及坐稳,内监就报耶律余睹求见。天祚素来不喜余睹,对其常发逆耳之谏尤为反感,只是碍于文妃的情面,不耐烦地答应一声:“宣。”
耶律余睹进来,哪管天祚脸色难看,只顾说出自己的担心:“万岁,数万大军交与耶律章奴甚为不妥。”
天祚怪他多事,没好气地问:“何以见得?”
“为臣获悉,他几次与部属饮酒时,都曾露出不满,且他为人狡诈,倘若兵权在手,只怕滋生事端。”
“依你之见呢?”
“万岁将他带在身边,臣愿留下统领这支军马。”
天祚微微冷笑:“谁又保你不怀异心呢?”
“这!”耶律余睹真想发作,强忍下来,“万岁,我毕竟是皇亲,难道还不如外人。若不听为臣忠言,万一章奴有变’只想圣上悔之不及!”
天祚听了,觉得不无道理,思忖一下言道:“难得卿一片忠心,朕便将你留下……”
早饭之后,北上大军整装待发,章奴见余睹仍未披挂,忍不住督促说:“大人,该动身了,误了行程军令难饶呀。”
“多承关照。”余睹应了一声,仍不去做出发准备。
章奴正在纳闷,肖奉先等簇拥天祚出帐。章奴上前见驾,天祚命他免礼,随即说:“卿独挡一面,朕难以放心,着耶律余睹留下,与你共同掌管三军,一应战守进退事宜,你二人须共同商议。”
这番话实在含糊,可以说天祚对章奴、余睹未分主次,
二人都有兵权。章奴暗暗叫苦,又无可奈何,想起余睹今晨表现,分明与天祚早有默契。至此他已明白,天祚显然信不过自己,才留下余睹监视。面对这种形势,该怎么办呢?原来章奴行前已与魏王耶律淳商定,待大军一到前线,他就伺机率兵回师,与耶律淳共同发动政变,废黜天祚,立耶律淳为帝。如今两月有余,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不料又有了余睹这块绊脚石。章奴哪肯就此罢休,当晚他传令三军将领到他大帐议事,而却不叫余睹得知。
这当然瞒不过余睹的耳目,众将从章奴处返归本帐尚未坐稳,就又全数被余睹召去。
余睹威严地把众将环视一遍:“你们想随章奴为乱吗?”
众将不敢隐瞒,公推观察使乙信禀道:“元帅要我等各去禮顿本部兵马,明晨与他回返上京。”
“干什么?”
“元帅言道古欲反军逼近上京,回军解围。”
“此乃骗局,是章奴欲乘机为乱,陷你等于不义。”
“我等当时只是唯唯,”乙信说,“愿听大人役使。”
余睹站起:“各位,万岁早看出章奴心怀不轨,才留我监视其行踪,现在我郑重言明,无我将令,一兵一卒不得为章奴所用,违者,九族并诛!”
众将齐声回答:“我等不敢。”
余睹吩咐诸将各归本帐,惟独留下乙信:“将军,今有
一事相烦,不知可肯屈尊?”
“大人如有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余睹递过一封信来:“请将军辛苦一趟,连夜将本章送往万岁军前,“并将万岁旨意火速带回。”
乙信明白是为章奴之事,他不敢多问,将信收好:“大人放心,末将一定星夜兼程,决不有误。”
夜色初浓,寒风如刃,乙信着轻裘乘快马悄悄离开毡帐。待出了大营围栏,确信未被章奴发觉,他才抖开缰绳纵马飞驰。前面是一片松林,乙信只得减速,却不料雪地上突然绷起一条绊马索来,哪及躲避,乙信便连人带马跌倒,没容他站起,雪地里跃出两个一身全白的人,抓住他双臂就背在了身后。惊魂稍定后,乙信借雪光打量设伏的这二人,认出一为章奴妻弟肖敌里。另一人是章奴甥儿肖延留。
乙信平素与肖敌里交厚,见状不解地问:“这是为何?”
肖延留将钢刀横在乙信面门:“说!你去做甚。”
肖敌里推开他对乙信说:“兄弟,你们被余睹召去,又派你潜出军营,怎能瞒过我们眼睛,我们特地抢先在此恭候,就请实言吧。”
乙信见此情景,知道不说不行了,只好把经过讲了一遍。肖延留一听,立刻伸手翻出信来,然后举刀便要杀死乙信。肖敌里托住肖延留手腕商量说:“看在我二人平日的情分上,饶他一条性命吧。”
“不行,他若回去报告余睹,岂不坏了我们大事。”
“他的信件落入我们手中,岂敢回见余睹,放心,无妨。”肖敌里放开乙信:“放你一条生路,快远走髙飞吧。”
乙信谢过二人不杀之恩,乘马落荒奔驰一程,想了想无处投奔,又掉转马头向天祚大军驶去,他想,书信被劫,何不口头禀奏。
肖敌里、肖延留回到章奴大帐,交上劫来书信,章奴看罢,大吃一惊,决定立即行动。他派亲信分头召诸将来大帐议事,可是带兵将领由于余睹有话,谁也不肯前来,眼看夜已四更,并无一将响应,章奴急得如热锅之蚁,坐立不安。
肖延留又匆匆来报:“舅父大人,余睹大帐人来人往大为异常,似在调兵遣将,我们须早做主张。”
肖敌里在一旁提醒:“趁余睹尚未动手,我们赶快逃离吧。”
章奴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命令手下立刻整装出发,待离开大营清点一下,跟随自己的只有将卒三百余人,心下甚觉凄凉。肖延留悲伤地说:“这下我们完了,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了I”
章奴给部下打气:“莫要悲观,我们突然返回上京,只说筹集粮草,同时知会魏王,他从南京发兵,我们为内应配合,仍不愁大事不成。”
肖敌里点点头:“如今只有这样孤注一掷了,或许侥幸成功。只是余睹若派大军追来,我们就都没命了。”
“凭天由命吧。”对此,章奴亦无法可想。
且说余睹派的哨探,一发现章奴离开,立刻便飞报余睹知道。耶律余睹舒心地一笑:“随他去吧。”
部将劝道:“大人,章奴连家小在内,不过三百余人,派出两千精兵,定可将其一网打尽。”
“何必赶尽杀绝呢,”余睹自信地说,“章奴手下无兵,自然不能兴风作浪,只能远奔他乡隐居,给他一家老小留条生路,也算积些阴德。”
余睹未派追兵,致使酿成后患。
且说章奴一行临近上京,仍不见追兵赶来,不禁对天礼拜,举额称庆。章奴反念愈坚,他立即派肖敌里、肖延留去南京见魏王耶律淳,相约起兵攻取上京。他则带余众进入上京,声称奉旨回来筹粮。
肖敌里、肖延留快马如飞驰抵南京,耶律淳接入密室忙问:“章奴副帅拉回多少军马到达上京?”
肖敌里叹口气:“事前被耶律余睹发觉,仓促之间,只带出家丁三百余。”
耶律淳立刻沉默了,呆怔怔半晌无言。
肖敌里忙说:“王爷,您手下精兵上万,只要发到上京,有副帅为内应,保证马到成功,您就可以东面为君了。”
耶律淳不置可否:“二位远道而来鞍马劳顿,且去休息。”
肖敌里急问:“这起事大计呢?”
“此非儿戏,容我三思。”耶律淳说罢更不多言,只管送二肖去客房了。
章奴在上京左等右等不见二肖归来,猜不透是何原因。
而上京留守阿鹘产对章奴行踪已产生怀疑,派使者飞马去天祚军前核实。章奴知道日久必露,就加紧活动,勾结旧好共聚兵千余,在上京公开打出反旗。章奴先行抢占太庙,率叛众誓师,对追随者说:“迩来天祚惟耽乐是从,不恤万机,强敌肆侮,师徒败绩,盗贼蜂起,国势将倾,我辈世受皇恩,上欲安九庙之灵,下欲救万民之命,方有此举。且兴宗皇帝孙魏王淳,道德隆厚,理事安民,亦早有此意,由他来主社稷,则大辽必定隆兴。”叛众灰呼,声如雷动。
阿鹘产闻变,急欲调兵剿之。奈何许多将士早对天祚怀有不满,只是拥兵观望,并不积极行动,致使章奴叛军得以在上京攻掠。阿鹘产急派飞骑报知天祚,他则不敢轻易出战,只是领禁军严守皇城。
天祚率大军进逼金都会宁城,因天寒地冻,行进速度很慢。途中乙信赶来,天祚闻报有些不信,他怀疑余睹是否以谋叛罪名加害章奴。遂派一名林牙同乙信返归黄龙府大营,验证余睹所奏真伪。天祚大军继续前进,这一天来到鸭子河畔,正欲踏冰渡过北进,阿鹘产的信使赶到,告知章奴叛变,上京正在激战。其实,阿鹘产这一急报可不必来送,他留守兵力万余,足以对付几百人起事的章奴之乱。他这一报上京告急,天祚大吃一惊,哪里还有心思进攻金兵,只想回去保住老巢要紧,当即传旨退兵。数日后大军回到黄龙府,与余睹合兵一处,天祚又传谕全线撤兵。
余睹谏道:“万岁,章奴不过仅领家丁三百余众,掀不起大风浪,彼在上京为患,实是守将无能。而今十万之众。
正可一举灭金,不可撤走,给阿骨打喘息之机。平息章奴之乱,只派一将引兵五千回归足矣。”
“不可,上京一失,天下震动。”天祚担心宫室被污,“朕必大军回京,将叛众一网打尽方消心头之恨。而阿骨打之辈,不过逞一时之凶,黄龙府急切间又攻不下,莫如春暖花开之季再加倍发兵剿除。”
就在这时,阿鹘产又送来急报,说是章奴又率兵出上京,连陷庆州、饶州、祖州三城,古欲等义军亦来附和,兵力已众至数万,声势极其浩大,阿鹘产还特别强调,章奴有两个至亲在南京留守魏王耶律淳处游说,耶律淳已苻自立之意,倘二人合手,大局益危。形势如此急转直下,天祚愈发坚定了撤兵之念。天祚更不待时,传令立刻拔寨南归。
完颜阿骨打探明章奴叛乱,天祚慌忙撤兵,决定出兵追击。当时,金兵约有两万,而辽军十万,金兵元帅娄室心存顾虑,对阿骨打说:“大王,我军离开黄龙府便无险可守,倘辽军杀回马枪,只恐难免有灭顶之灾。”
阿骨打认为:“我虽只两万,但乃以逸待劳精兵,彼虽数众,但早成疲惫之师,人人思归斗志丧尽,故实我强彼弱也!”
金兵两万尾追上来,在护步答岗咬上了辽军,余睹建议扎营列阵,而天祚无心恋战,只叫余睹率三万人马断后,将金兵击退。
金帅娄室见状对阿骨打说I“大王,你我分兵各领一万,我去迎战余睹,大王进攻辽主。”
阿骨打不同意:“彼众我寡,兵不可分,视其中军最坚,辽主必在焉。我军全力猛攻,只要一鼓败其中军,则辽军必乱,我当大胜。”说罢,他命金军避开余睹,而直趋天祚中军,娄室先率右翼攻上。天祚以为金兵被余睹挡住,没想到竞追到近前,忙派肖奉先率军抵抗。辽军无备,未免手忙脚乱,凭人多勉强顶住金兵攻势。但是,阿骨打又带精锐骑兵从左翼合围上来。阿骨打一马当先,金兵如倒海排山杀到,辽军一触即败,转眼溃不成军。阿骨打不顾危险,领一支精骑直扑天祚,慌得肖奉先丢下部队来救护。辽军失去指挥,四分五散各自逃命。余睹军马驰援过来,战场上已是一片混乱。辽军见天祚大军已败,谁还有心恋战。跟在败军后奔逃,余睹哪里号令得住。金兵乘胜追杀百余里,方才收兵。这一战辽军精锐几乎损失殆尽,金兵掠获兵械军资及牛马不可胜计。天祚至广平淀收拢败残人马计点,已不足两万。
天祚已跑得精疲力竭,见金兵不追,传旨扎营休整。未及喘息,阿鹘产又有急报送到,说是耶律淳已在整备军马,就要与章奴结盟,请天祚速做主张。
肖奉先提议:“大军立刻赶赴南京,先擒斩耶律淳,以免章奴与他合兵。”
余睹立即反对若如此行,则必使尚在犹豫的耶律淳迅速倒入章奴一边,不可做这推波之举。”
天祚问:“卿意如何处置?”
“万岁,魏王为人优柔寡断,圣上降旨一道,晓谕厉害,以威慑之,他必不敢铤而走险。〃天祚感到这是个省事的好办法,便书写圣旨,传来乙信:“命你往南京传旨。”
“我?”乙信立刻心中发抖,他明白耶律淳反象已露,这一去十有八九是送死,意欲寻借口推却。
余睹旁敲侧击说:“乙信,上次派你送信的细帐还未算,这可是将功折罪的良机。”
乙信一听此言,哪里还敢说别的,赶紧答应:“臣遵旨。”
南京城里,肖敌里、肖延留正在加紧劝说耶律淳起兵反叛:“大王,我们得到准确消息,天祚已全军覆没,他本人亦下落不明,十有八、九已死于乱军之中。”
“此话当真?”
“岂能有假。”肖敌里催促,“大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唾手可得的皇位,你可不能失之交臂呀!”
耶律淳动心了:“来人哪!”
手下人闻声走上:“大王,有何吩咐?”
“传我号令,城内人马立即在校场集合,等待出征。”
肖敌里、肖延留见策反终于成功,相互对视,会心地一笑。刚要说什么,门吏向耶律淳禀报:“大王,圣旨到。”
三人都大吃一惊,耶律淳想了想,让二肖退隐到后面,他则亲自出迎。乙信捧旨居中站定,耶律淳跪听宣读,旨意中历数章奴之奸,嘉褒淳往昔之忠,要他判明善恶,莫做逆臣。耶律淳接旨后,请乙信坐好询问:“大人,传闻万岁为金虏所败,兵马无存,果然否?”
“大王所闻有误,万岁是获悉章奴为乱后主动退兵,意在先将叛众一举荡平。金人虽乘机占些便宜,但万一手下精兵仍有数万之众。”
这时,有一内侍走上,在耶律淳耳边低语几句。耶律淳听了,也不与乙信招呼便径自走出。偏殿之内一武士风尘仆仆正在立等。耶律淳忙问:“可将情况探明?”
武士躬身回答:“大王,万岁数万大军屯扎广平淀,乃小人亲眼得见。”
耶律淳听了实在后怕,心说差一点就拉出去与章奴会合,天祥军马依然强盛,谋反岂不自取灭亡。他主意大变,匆匆转回。
乙信不悦地问:“大王行动神秘,似有背人之事。”
“大人多想了,一点家事。”耶律淳不能明说,只有遮掩。
乙信心中有些发抖,他猜测耶律淳是布置人要害自己,决定主动进攻,从气势上压倒对方,或许能有生机。便冷笑两声:“大王,据我所知叛首章奴的两名特使,还在王府为座上宾,您适才该不是去与他们密谋请示对策吧!”
“这个。”耶律淳没有想到乙信提出这一问题,在思考如何解释。
“大人,我们在这。”肖敌里、肖延留一起走出。二肖在后面听了多时,感到耶律淳态度暧昧,惟恐他被乙信说变心,二人才突然亮相,意在速战速决。
耶律淳有些手足失措:“你们I”
乙信仗着胆子责问耶律淳:“大王,私藏叛贼,莫非同流合污?”
二肖突然拔出所佩刀剑,同时扑向乙信:“你死到临头还滥施淫威,快拿命来!”
乙信拔刀自卫,双方展开了格斗。耶律淳愣了片刻,突然醒过腔来了大吼一声:“都与我住手!”
三人各自跳开,肖敌里催促:“大王,快喊人将乙信拿下。”
“来人!”耶律淳呼唤一声,十数个武士应声而上。他又发出命令,“将二肖绑了。”
武士一拥向前,二肖尚在懵懂,已措手不及被上了绑绳。肖延留疾呼:“耶律淳,为何背信弃义?”
乙信愣了一会,看出了名堂,不失时机地说:“大王要表明忠心,速将二肖斩首。”
耶律淳一步步逼近二肖,到近前拔剑出鞘。肖延留惊问:“你要干什么?”耶律淳手起剑落,好锋利的龙泉剑,肖延留人头落地。肖敌里把眼一闭:“魏王,你斩断了自己登上皇位的阶梯!”耶律淳更不答话,又一剑削下肖敌里人头。
“好!”乙信在一旁喝彩,“大王果然忠心不二,万岁定然厚有赏赐。”
耶律淳抱起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大人,我愿领本部人马往万岁军前效力,并送上叛贼人头请罪。”
“如此甚好。”
乙信待耶律淳点齐人马后出发,驱军奔赴广平淀。二肖随从闻主人被杀,星夜逃出南京,飞速报与章奴知道。章奴听后恨得咬牙切齿,发誓要为二肖报仇,他决定起动全部兵马去攻天祚。章奴算计,天祚新败,残兵军无斗志,广平淀行宫又无城池可守,自己兵力又略多,定能一战可胜。于是,他率军疾进,很快到达广平淀,立刻发起了攻击。怎料到天祚败军经过休整,已恢复了元气,又有余睹指挥,章奴一时难以取胜,双方激战了半月,仍然势均力敌。
正杀得难解难分,耶律淳、乙信畔一万人马赶到。耶律淳立刻挥兵从侧后向章奴发起进攻,叛军措手不及,经不住两面夹击,立刻溃败。肖奉先、耶律余睹与耶律淳合兵追杀几十里,斩获万余人。
章奴侥幸得以逃脱,检点身边军马不过千余,正收拾残兵败将,西北方向烟尘滚滚,一队人马约有万余滚滚而来。章
奴知道逃亦逃不及,便仰天长叹:“天亡我也!”待那队军马来近,章奴认出为首领兵者竟是自己手下大将弥里直,他气咻咻地责问:“弥里直,你投降也罢,大不该引兵来追杀我,往日的情分就全忘记吗?”
弥里直跳下马来:“大帅,你这是怎么了,我何尝投降,这是带兵来保护你呀。”
“啊!”章奴简直不敢相信,他又把队伍细看一番,“这是我的人马?”
“正是,末将杀出重围,收拾得上万兵马。”
哈哈哈哈!章奴止不住狂笑起来:“天不亡我!天必佑之!”
弥里直问:“大帅,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章奴止住笑:“我有一万大军,上京空虚,趁天祚在此庆功,我去端了他的王八窝!”
于是,章奴与弥里直率一万叛军直向上京扑去。
上京留守阿鹘产不断接到探马报吿,知逍耶律淳斩了章
奴特使,又出兵广平淀大败章奴叛军,天祚大为褒奖。又得悉万余叛军向上京杀来,他想起自己平叛不力,致使章奴横行,几州俱失,心想天祚必然要降罪。如今叛军再犯上京,自己不能消极防守了,他决心集中兵力还击章奴败残人马,以期获胜将功折罪。
章奴人马一路抢掠着杀奔上京。当距上京只有二十里时,经过一片丛林河谷地带。弥里直见地势复杂,提醒章奴说:“大帅,这里地势险要,大军且暂停前进,派一支人马搜索,以防中了埋伏。”
章奴不以为然地一笑:“纯属多虑,那阿鹘产胆小如鼠,我三百多人在上京城内起事,他都不敢派兵对敌,何况如今我有一万大军,说不定阿鹘产还闻风弃城逃窜了。”
章奴不听,只管催军向前。军马渐渐全都进入河谷,弥里直不放心,派人到丛林中查看。十几个叛军士兵刚进入丛林,就有大半被阿鹘产的伏兵砍翻。没死的慌忙奔逃,连声惊叫:“不好!有埋伏。”
话音未落,“通”地一声巨响,号炮声中,伏兵齐出,阿鹘产指挥一万余精兵猛冲过来。章奴部下,从广平淀突围出来已是惊弓之鸟,如今又中了埋伏,有谁肯拚力死战,都是各寻生路逃命。弥里直还欲扭转危局,在马上狂呼乱喊,并刀劈官军十数人,但他一个人的力量毕竟太小了,手下兵将已不听指挥。阿鹘产见章奴骑着马在原地打转,忙告诉他:“大帅,大势去矣,你快改换装朿逃命去吧。”
章奴看看身边的妻妾子女:“他们怎么办?”
“如今都顾不得了,你自己逃命要紧。”弥里直见阿鹘产向这里奔来,忙纵马上前,挥刀迎战。章奴趁此机会,换上金人服装,抛下哭啼的妻小,在乱军中寻空逃跑。
弥里直与阿鹘产接战十余回合,他惦记着章奴是否走脱,扭头观看略一走神,被阿鹘产一刀砍翻。弥里直一死,保护章奴家小的兵将一哄而散。阿鹘产率众上前,擒获章奴妻室族属二百余人。他遍寻章奴不见,便持刀询问章奴妻小。阿鹘产连问四人都不肯说,便持刀连续斩杀。第五人是章奴小妾,她平时受气,今又怕死,便告知说章奴易金人装束,往西北方向逃窜。
阿鹘产领亲信飞马追赶,出了战场,仍不见章奴影迹,便又向前来到外围巡逻线一问,部将回答,方才有一金人使者波放出去。阿鹘产顾不得责怪,打马再追,不出半里,果见一金人纵马飞驰。阿鹘产命手下乱箭齐发,射中前逃者马匹,乘马者被颠落在地,再想逃,双脚就跑不过四只马蹄了。阿鹘产追上来,立刻认出正是章奴,冷笑着说:“快低头受缚吧,我也好押着你去请功。”落到这步田地,章奴只是低下头一言不发。
天祚返回上京,阿鹘产将章奴并妻小献俘驾前。天祚果然不怪阿鹘产了,而且还有赏赐。章奴之妻被配役到绣院做工,妾侍女儿分别赏与余睹、肖奉先、乙信、阿鹘产为婢。
叛首章奴则被押赴市曹腰斩,至此章奴之乱得平。
天祚在金殿上大展龙颜对群臣道:“朕此番御驾亲往,本可将金贼一鼓扫平,不料章奴为乱,朕才回兵平叛。如今内乱已平,即可全力对付金贼,待明岁春暧,朕二次亲征,定当凯旋。”
可这仅是天祚一相情愿,这话说过不到―个月,渤海高芣畠就搪东京起夂。天祚忙派大将张琳镇庄,因国内无兵,张琳招募辽东两万饥民围攻东京城。髙示昌向金求援,阿膏打乘机进兵大败张琳,攻下沈州,又连克东京道诸城,很快东京等五十四州全落入金人之手。
为遏止金兵攻势,天祚听从契丹贵族建议,任命颇孚众望的耶律淳为扫金都元帅。但是耶律淳无兵可调,只得效法张琳,招慕辽东饥民两万八千人,组成八营怨军。由于时寒无衣,两营怨军劫掠乾州,耶律淳闻变前往讨伐。不料在徽州④与金兵遭遇,怨军一触即败,耶律淳急忙领残兵逃走。
金兵乘势长驱直入,新州节度使王从辅投降,随即,成、
懿、卫诸州也先后降金。耶律淳重整人马,又选燕、云、
平各路禁军数千人,连同怨军共两万人,在蒺藜山与金兵展开大会战。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七天,辽军终因无援而大败。
当时天祚正在中京,获悉怨军大败,并不筹划迎敌之策,而足命护卫禁军将皇宫珠玉珍玩打包,共装了五百多包,又选骏马两千,做好了逃跑准备。110年,阿骨打亲自领兵攻陷上京,天祚仓皇逃往西京④。至此,辽国疆土已被金人占领过半。
在强敌压境、国家危急的多事之秋,辽国内廷又发生了严重内讧。北院枢密使肖奉先,为使妹妹元妃之子秦王能嗣帝位,指使人诬告耶律余睹勾结驸马肖显,谋废天祚立晋主。夫祚不加分辨便信以为寘,把肖显等处斩,文妃赐死。
正在前线与金兵浴血奋战的耶律余睹,闻此凶信,恨不能自明,遂率骨肉亲信兵丁千余人,在天祚帝擒杀他之前叛投金人。耶律余睹乃辽国皇亲、重臣,深知辽国内情,阿骨打便以他为先锋,从此金兵南下而进如风卷残云,一路势如破竹,很快攻占中京大定府。天祚在金兵逼近西京之际,不组织抵抗,而是慌忙逃往灰山。
天祚在灰山昼夜忧惧,手下兵马无多,给养困难。正惶惶不可终日之际,辽朝末年的杰出政治家耶律大石率一支军马来到,使天祚帝如落水之人遇到了救命船。大石在朝官拜林牙,虽是文官却精通武艺,且又多谋善断。他不仅能在金兵严密看守下逃脱,而且还带出被俘辽兵一千余人,加上沿路收容的辽国散兵,待来到灰山已有三千之众。天祚一见大喜,当即加封大石为南院枢密使。有了这些人马,加上近日渐渐寻来的辽军,兵力又增至万人,天祚帝便又忘乎所以了,召集驾前大臣商议,意欲出兵收复燕云。
大石谏道:“万岁,万万不可9而今金焰正盛,举国地几皆为金有,国势如此,岂可轻战,当养兵伺机而动。”
北院枢密使肖乙薛善能察颜观色,怎肯放过讨好天祚机会:“万岁,臣以为不然,金贼长驱入侵,兵力分散,且骄兵必败,正可战而胜之。且燕云之地,我朝军马散失数万,只要万岁龙旗一举,不愁八方响应,复国岂可待时,理应早图进取。”
夫祚赞道:“卿言甚合朕意。”
大石不顾犯颜再谏:“万岁,家当所剩无几,当万分珍惜,切切不可孤注一掷。”
天祚不喜:“依卿之见,我出兵必败无疑吗?”
大石未及回答,探马来报,阳山室韦部夷离堇谟葛失引精兵两万前来勤王。天祚喜得亲自出迎,携手而进,即命赐座。
谟葛失谢恩后慷慨陈词:“万岁,金贼不过一时侥幸,我大辽数百年基业决不有失,臣愿领本部人马扫平金贼,保圣驾还京。”
“卿不怕金贼?”
“外域胡儿,何足为虑,臣部下骁勇善战,管保马到成功。”
“好!”天祚喜不自胜,“真乃天助我也!传令三军,明早发兵。”
大石跪倒苦谏:“万岁千万三思,有了这些本钱,理应惨淡经营,徐图后举,千万不可出兵。万一有失,悔之无及。”
天祚脸上变色:“未曾出兵,你敢咒我失利!”
大石明白不宜再谏了,他灵机一动说:“万岁决意出兵,臣不敢拦阻。只是臣近来肠胃不调,周身乏力,恳请留下,臣守护灰山。”
天祚一想,灰山是最后一个立脚地了,万一难以取胜,还要回到这里,便应允了:“依卿之言,朕封你为灰山留守,要好生照看宫室。”
“臣遵旨。”
天祚想了想又不放心,又对北院枢密使肖乙薛说:“卿也留下共同守护灰山,倘若有失,定斩不饶。”
肖乙薛有些惧怕大石,担心万一有变,就多了个心眼,请求说:“万岁,臣一介儒夫,请将护卫坡里括将军留下,可保灰山无事。”
天祚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怕万一大石有变无人辖制,就准奏依从。
第二天早饭后,天祚和谟葛失率军旗后出发。当晚,大石将肖乙薛、坡里括请到帐中,备酒相待,席间大石劝道1
“二位大人,万岁不听我劝,此去必败无疑,为大辽天下计,我决定率京军西走,那里金贼鞭长莫及,仍是大辽属地,有马匹壮丁可补军需,立足之后,休养生息,待兵强马壮,不愁收复失地。”
肖乙薛不等听完,就一拍木几:“你大胆,若敢背叛万岁,定要尔的狗命!”
坡里括料到不好,抢先拔出弯刀:“肖大人,我们走!”
大石明白劝不通了,也不想多费事,当即将手中杯狠狠一摔。埋伏好的弩手早已拉满弓瞄准肖乙薛、坡里括,他们看到信号手一松,箭矢应声飞出,正中二人咽喉,二人当即气绝身死。大石用脚踢一下死尸,出帐集合所有留守兵士一千余人,当众宣布自己的打算,详尽分析了当前形势,兵士齐声欢呼,愿随大石西去。于是耶律大石率军西走,以一千人马起家,建立了疆域广大的西辽国,与金元�
��衡达百年之久,这是后话。
且说天祚帝满怀复国愿望,自灰山出兵,南下武州,与金兵激战于奄遏下水,怎奈室韦兵终究难敌金兵锋锐,在夜战中溃败。天祚手下将领为保活命纷纷降金,天祚仅得百十骑保护逃脱。心中悔恨未听大石之言,待狼狈逃到灰山,才知人去地空,仅有伤兵数十而已。金兵循踪追来,天祚只得过沙漠西逃,幻想追上大石以求得庇护。途中天降大雪,天祚疲累已极,下马休息,无帐无床,只得露天席地,他彻夜难眠,不住叹息。
大漠中不见人烟,绝粮业已两日,从人渐渐散去,天祚和侍者数人只好以冰雪充饥,天祚仰天长叹:“想不到我堂堂皇帝,竟落到这般光景。”
天祚历尽艰辛,总算活着走出大漠,忽见前面有一庐帐,众人欢呼奔去。这里本是大辽属地,民家获悉是天子至,跪而大恸,倾出家有相款,一个月来,天祚吃上头一顿饱饭。膳罢,在民家的毛毡上沉沉睡去。正睡得香甜,忽觉有人用脚踢他起来,天祚大怒,自己虽然落魄,手下人也太无礼。他揉揉双睛,发觉异常刺眼,原来阳光射入,天色早已大亮多时。天祚坐起来正要发怒,发现面前站着一队金兵,为首之人分明是大金元帅完颜娄室。他声音发抖地说:“这,这是做梦!”
娄室冷笑一声:“你的皇帝梦做到头了!”
原来,是雪地留下的足迹将金兵引至,天祚就这样成了俘虏。聪明的阿骨打,并未将天祚处死,而足降封为海滨王,囚禁在长白山下。一年之后,忧郁的天祚病死,在中国历史上称雄二百多年的辽国也寿终正寝。
历史是无情的,然而历史又是一面镜子,辽国宫廷内部这连绵不绝的权力之争,难道不能引起读者一些深思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