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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勿逢人间

佳人如卿 若夫 3564 2024-11-19 00:43

  乔老过世了。这说法对冥界之人可能不大准确,但他确确实实已经不在了。

  我和穆谌站在门口看时,室内一片昏暗,那一张古旧的木床摆在尽头,床上的老人如蜡一般死白。不远处的木桌,搁着一只空碗,碗中稀粥的残渣还未干透。

  明明几个时辰之前我才来看过,那时乔老精神奕奕,拄着拐杖下床,虽走得有点发颤,但好歹能到灶间自己煮粥喝,是以我才放心地去找穆谌。

  可我竟没想到,他那兴许已是回光返照。

  我颤颤地走近去,乔老遗容安详,眼皮半耷下,棕色瞳孔才开始浑浊。我默默抬手,拂过他的眼睛,帮他瞑目了。

  死亡笼罩屋内,我心里满是愧疚:“这老人一辈子孤苦伶仃,到咽气也没人陪伴。”

  穆谌揽了揽我的肩:“死生有命,你不必自责了。”

  我垂下头,陡然见乔老身上开始冒起一层绿光,穆谌连忙将我拉离床边。我紧盯着那层绿光越扩越大,幽幽地照亮室内,将乔老完全隐匿其中,继而嘭的一声,绿光四散化为无数光点,莹莹然漂浮室内,悠悠地飘忽出墙壁和天花板。而床榻上被衾凹陷,早已没了乔老的尸身。

  这是冥界之人的死亡方式?即是说,那片坟场要多一块墓碑了吗?

  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突然消失在眼前,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惊惑,便要去那坟地看看。

  穆谌同意陪我去,我俩便匆匆走了,不注意我腰上挂的折扇绳子松开,嗒一声细响掉落在地。

  乔老的墓碑果然出现,崭新的一方墓碑,尤其好找。我和穆谌在墓碑前默立良久,以示哀悼。我同这老人并无什么交情,只是觉得他的身后事未免凄凉。不远处同样新逝的魂儿,亲人围在旁边嚎啕,而乔老这头,前前后后除我来之外,竟没一人来探视。

  “磅啷”一声,不知从哪里传来,音浪如涟漪般扩散至冥界各个角落,倏尔便有各式各样的鬼魂飘飘忽忽,都往一个方向赶去。

  穆谌在我身边道:“轮回的大门开了。”

  我心里一揪,回身望他:“你……要走了?”

  穆谌对我笑笑:“不得不走的。”

  我攥住他的手,不忍他离开。但冥界有冥界的法度,不会因我的爱恨而改变。我憋红了眼眶,却不知如何告别,只挤出一句话:“不要真的变成熊猫了。”

  穆谌怜惜地对我笑笑,抬起手,竟是从我头上取下一片紫荆花瓣,那样绚丽的颜色刺痛我的眼,我终是忍不住哭。

  他昨天才答应同我在一起,那样仓促而拘谨,我们连吻一吻对方都来不及。

  我抬着头,拼命想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在脑子里,可泪水总不听话地涌上眼眶,视线一遍遍模糊。

  那头磅啷磅啷的响声还在继续,直击我的头脑,令我不由得头昏沉沉。我强撑着站稳,穆谌温热的手指擦擦我的眼泪,柔声道:“人间再会。”

  “再会。”

  我说罢,他便抛下我离开。连同他手心的紫荆花瓣,掉落下来,彩蝶般静躺在土地。

  再会?明知可能缘分已散,永不再相会。

  可又能怎么办呢?我心里好痛,仿佛一块血肉从我心里生生扯去的感觉,却那么似曾相识。我痛得蹲下来,泪雨滂沱,无数泪水从指缝涌出去。

  我不知我哭了多久,也没感觉心里多好过。我站起来时,一切景致如常。在这冥界里,我顿时又恍如初来乍到,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我擦了擦泪,视线恢复清明,恍惚间低下头一看,心头又是一凉:“扇子呢?”纵使我不知为何带着那扇子,但我茕茕孑立来到冥界,身上所带的几样东西里有它,也许它真的对我意义非凡。

  我连忙沿来路寻找,一直找到乔老的茅草屋门口。乔老这屋子紧邻忘川,他的筏子还在不远处树上系着。正当我要推开柴扉时,忘川忽地卷起一层浓墨般的巨浪,浪花打下如倾盆大雨兜头淋下,我将将寻了个地方躲避,猛地想起扇子可能在屋里,而这巨浪显然就是照着屋子打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顾不得其他,本能地跑向屋子,飞踢破门进入,正见折扇在地上躺着。我万分欣慰,抓起折扇滚起身,准备撤离,抬眼却见屋前两只黄澄澄的巨眼。

  我今天经历许多悲伤事,脑子一时有点懵,懵过以后心中一窒,联想方才忘川发大水,难道这就是忘川水怪?!

  轰隆隆的巨响从左侧传来,我偏头望去,之间一条墨色晶莹的鱼尾向我摆来,鱼尾扫过的墙壁屋顶都掀得乱飞。

  我见势不妙,握紧了折扇,纵身一跃闪到那两颗巨眼的视线死角,借机逃窜出去。

  等我逃出了院子,才发现那水怪哪里是鱼,分明是一条犹如忘川黑水凝聚而成的巨龙,面目威严凶恶,两条水做的胡须无风自动,末梢的水滴一点点蒸发,又一点点补上。

  我惊讶至极,仅仅愣怔一瞬,那条巨大的龙尾又打过来,我闪避不及,尾巴稍扇到我肋下,一道劲风将我打出,后背狠狠撞在紫荆树上,我一反弹坐倒在地,手掌撑地呕出两口鲜血,肋骨的伤似乎又开裂,火辣辣地疼。

  我堪堪喘过一口气,水怪又发起进攻,龙头火箭炮般向我捅来。我连忙向旁滚了一圈,断裂的肋骨生生磨过血肉,我满额头的冷汗潸然直下。我再一回头,见方才遭水怪撞击的紫荆树拦腰折断,林中紫荆花簌簌飞舞,那黑色巨龙乌云般盘旋在我头顶。

  我根本没时间思考水怪为何攻击我,看准了它要再度发起攻击时,突然一道红光凌空而来,飞箭一般贯穿龙头,那水怪一声鸣叫,化作团团黑水,砸将下来。

  我再没力气躲闪,想要抬袖一挡,蓦地又一道玄色身影抱起我,纵身一跳,几步闪开两丈远,使我丝毫不受黑水淋洗。

  这身衣服的味道我熟悉,我喜出望外,回过脸扑进他怀里,刹那间泪眼婆娑:“穆谌,你怎么回来了?”

  “都怪你,顾着同我告别,我错过了轮回的时机。”他笑着轻拍我的背,“听见这里响动异常,我就赶来了。”

  我破涕为笑,紧紧揽住他。

  “你有没有受伤?”

  他一问,我身子一僵,放开他的怀抱,捂着胸下:“好像肋骨……又断了。”

  穆谌两道剑眉立马又蹙起。我这才注意到,我捂着肋骨的手上,还拿着昭铎的折扇。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看到这把折扇会面露愠色,但我一向尊重他,不刻意在他面前展示这折扇。

  我忙乱地将折扇收起,头顶传来穆谌转为柔和的问话:“你怎么又回到乔老屋子里了?”

  我当然不会自找死,当下胡诌个借口:“我想着……帮乔老整理下遗物。”

  穆谌深信不疑,轻叹一声摸摸我的头发:“我带你疗伤去疗伤。你的肋骨伤很久了,怎么老不好?”

  “两位!”远处响起一个高亢的女声。

  我回过头,见远远的一个墨袍女子,衣带当风,气势凛凛,两眼将我瞪着:“不对,就你,那水怪可是你引来的?”

  我心中大不悦,挣扎着站起来:“我不知我有何本领能引来水怪。姑娘也真是失礼,问话之前,不先介绍介绍自己吗?”

  那女子身后站着一排衣着相同的人,忙忙地正对忘川施展法术。方才水怪化作的黑水好像蛇一样,呈闪电状嗖嗖爬进忘川。

  那女子离开众人快步向我走来,依旧高傲:“我是大祭司玉离,你又是哪位?”

  我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大祭司,听上去是有些权力的。

  随后玉离又逼问:“乔老的死,又是不是你造成的?”

  只这一句话令我心头火起,我压着怒气道:“乔老身死之前,我并不在他旁边。”

  “那你为何到这地方来?”

  我对她的语气十分不爽:“明明是你们将乔老抛弃在这旮沓之地,我不计报酬照看过老人一段时间。现在他死去,反要向我兴师问罪?”

  “这么说来同乔老有所接触了?来人,将她带回去!”说罢一拂广袖,毅然转身。

  “我说过乔老死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何事!”

  我一口气说了一句长话,向前走了一步,猝然小腹钻出一阵锐痛,我很不争气地痛呼一声。

  穆谌上来扶我:“媚卿!”

  他这一扶,我干脆双腿发软坐了下去。

  这厢玉离又回过身来把我望着。我还想同她争辩几句,但小腹的锐痛有增无减,直疼得我说不上一个字。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颤抖地攥紧穆谌的手,低眼一看,白裙底下正漫出一摊绛红的液体,伴随浓烈的血腥味冲上呼吸。

  一时间空气冷凝,我转头望向穆谌同样错愕的眼,未及说上一句话,两眼一黑,先昏了过去。

  我流产了。

  那孩子才两个月,悄无声息地来到我肚子里,不踢不闹,以至于我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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