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还是头重脚轻。我知道今天醒得迟了,懒洋洋地瞟一眼沙漏,居然已是日近午时,连忙弹起来。
起床后一边打哈欠一边洗漱,慢吞吞消磨许多时间,例行到拂柳宫去。
看看日影儿,跺了跺脚,寻思着怎么没见到穆谌。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早该来问好了。
换做别人也没什么好挂心的,但穆谌身份太特殊,本皇不能大意。于是差了个宫娥到客房去请,那宫娥去了,回来时有些惊慌:“陛下,到处找不到穆公子。”
“嗯?”本皇摔下手中的奏章,挥手让宫娥下去。心里有一丝痛,几乎不可察觉,却是存在的。我突然惶恐不安,为什么会心痛?仅仅是因为他还记得一个命运凄凉的凡间女子,而那个女子恰恰是我?
我镇定下来,但无论怎么想,直到昨夜他离开我的卧房,每个细节都平常得像一幅没有半缕褶皱的白纸,毫无可疑之处。
午膳时间到,本皇思虑无果,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将起身时眼前一眩,差点又坐回去,最后竟要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本皇的心慢慢下沉,难道真是岁数大了体力不如从前?一个风寒竟让本皇如此吃力?
“媚皇,您又不舒服?”
熟悉的醇厚嗓音令我倏地回神,穆谌活生生地站在本皇面前,眼神里一半是忧一半是怜。
本皇劈头盖脸地问:“你去哪儿了?”
穆谌对本皇凶狠的语气毫不在意,举过来一只鼓鼓囊囊的小口袋:“媚皇这般怕冷,穆某知道有个调理的方子,于是采了草药。”
我该相信他吗?一面在心里发问,一面接过口袋,翻出来挨个儿看过,讶异这些草药都没有问题,而且是我常吃的那几味药。我有记忆以来便天天与这些草药分不开,全都是长在后山上,而后山不在东泽范围。
我拧眉道:“你知道天阙下了什么命令吗?”
“……知道。”
“那你还去?!”我不知是揣着怎样的念想问出这句话,内心有几种情愫互相厮打,要把心脏扯得破碎。
穆谌面不改色:“您不让下属知道您的身体状况,但您这样子能自己去吗?我知道您的药材储存在何处,没有的我帮您补齐了。”
他漆黑的眸子深沉坚毅,我总是看不穿,猜不透。
我胸口堵得慌,不知该说什么了。原计划打乱了,本皇临时改变了心意,将带着露珠的青碧草药放下,淡淡道:“一起吃午膳罢。”
午膳后,日头当空,扶柳宫内一派清光,氤氲着暖洋洋的香气。如此令人昏昏欲睡的时段,本皇还得守在桌案前辛勤工作。早晨起得太晚,堆积下来的事务只能挤时间加班加点。
不一会儿却见穆谌进来,看我恹恹地敲着笔,剑眉蹙起:“媚皇,您不休息吗?”
脑子转得慢,我过了很久才张开口,先是一声长叹:“休息也得先做完事呀。”
穆谌走近来:“您看不到自己的脸红得像颗熟透的柿子。您没喝药吗?”
是的,忘记了。
穆谌见我没答话,又劝道:“您这样不行,累垮的可是自己的身子。”
我顶着个重得像杠铃的脑袋,悠悠爬起来,唤月瑶奉药。
穆谌眼也不眨,紧盯着我将一碗药汁喝下。我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月瑶像看两颗变异的大蘑菇一样看了我们俩一眼,什么也没问,端起空碗遁了。
月瑶的身影一拐过大门,穆谌又催促我去睡觉。反正也是为自己好,我没有推脱太多,可是站起来脚下有些发飘,穆谌摇摇头,默默地将我抱起来。
我迷瞪地看看他俊朗的脸,体温更降不下来。他将我轻柔地放在榻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拉过边上一件薄薄的毯子盖在我身上。
我突然笑了一声。
他疑惑地挑了挑眉。
我道:“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有一次旗风发烧了,他说发烧这种事,传染给别人自己就舒服了。但他怕先皇责骂,不敢传染给我,于是苍蝇似的绕着昭铎转,昭铎怎么都赶不走他。后来真把昭铎传染上了,自己也真就生龙活虎起来。”
穆谌也笑起来:“可如今你们的感情还是很好。”
“我念旧情。”我望着天花板的繁复藻饰,“尤其是孩提时的旧情。那时候的感情是最纯粹的,毫无阴谋算计。”现在呢,本皇尽最大限度去相信他人,却连睡觉也不踏实。
心里这么念叨,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远见天边薄暮黄昏,睡了一觉果然神清气爽。
眼光流转,穆谌还坐在边上。这怎么回事?我眨眨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曾离开过。”
我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不,一定是喝了药嗜睡的缘故。
本皇收拾起心情:“你为什么一直坐在这儿?”
穆谌耸耸肩:“反正无事可做,守着您,不让人来打扰也好。”
真是傻,你没事做陪胖达溜溜弯也好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