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画廊,是爸爸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她珍惜这个礼物,可又憎恨这个礼物。
因为生日那天,她从满身疼痛中醒来,入目的是满床的凌乱,枕边人早就不知踪影。她很害怕,忍着撕裂的痛把全部都打包,扔进柜子深处,然后带着满身伤痕,一边哭一边洗自己。她发誓她一定要报复他,然而洗着洗着,在浴缸里生出死的念头。
这时爸爸派人叫她下楼吃饭,她猛然想到爸爸,如果她死了,伤害的永远是最爱她的人。她只好匆匆化了浓妆,忍着疼下去。她要躲在爸爸身后,让爸爸杀了那个人。哪知才到楼梯转角,她就捂着嘴巴,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打湿了本就残破的心。
爸爸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只小蛋糕,插着蜡烛。而他,还好好站在楼下,手里举着一只爱心,上面写着:“祝小镜十八岁生日快乐!”
婉姨带着众人唱着生日祝福歌,快乐洋溢在每个人脸上。
多么讽刺,她的十八岁,连带着最珍贵的东西,全断送在他手里。可是他那样镇定,那样温柔地牵着她的手下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小镜,生日快乐。”
她的心,翻滚出无数风云,想破口大骂,撕破他的伪装,告诉爸爸这个人有多么无耻,她激动地喘息,愤怒,憎恨,可是目光一落在微笑的爸爸脸上,最终化为乌有。她挤出甜美的笑:“谢谢哥哥。”
然后他走上来,挽着她下楼,并当着众人的面,把爸爸送她的礼物交到她手上。
那是一把冰冷的钥匙。
“是一个你绝对喜欢的礼物哦!”爸爸朝她笑着,艰难地抬起胳膊做了个鼓励的手势。
这把钥匙打开的,就是一号画廊。爸爸成了活死人后,在她最绝望的日子里,每每觉得熬不下去了,就会进入这间画廊,把自己锁在里面一天一夜。她频繁地看着里面得东西,全都是爸爸摆的名画古董,爸爸设计的展台,爸爸留给她的回忆。
她每看一样,就会哭很久,因为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会喝酒,可是渐渐的,她尝过了这世上七七八八的酒,什么酒都喝,醉生梦死的,连画廊被盗了也不知道。后来她看着活不下去了,婉姨找到那个人,那个人就说,如果给她一百万,把画廊撑足一年,他或许可以给她一条生路。
那条生路有着她最大的愿望。
她问他,只要她做到了,是不是可以放她走?
那个人说:不仅可以放她走,还会跟她离婚,还她清清白白的身份。
她便应下了这个赌。
后来她果然赌赢了,跟那个人离了婚,有了清清白白的身份,离开了他的束缚。但是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接踵而来,她不堪重负,自她有了更好的发展后,就彻底冷落了一号画廊。这也是郝经理百思不得其解,而她坚决一意孤行的原因。
“什么?你的意思是,在嫁给杨间睿之前,你还有一个前夫?”迟楠微皱眉头:“你的过去倒是经历过很多事,单是完全没有留下再嫁痕迹这一点来讲,我对你,也算得上刮目相看了。”
他知道这个故事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说出来,比如她怎么嫁给那个人的,那个人是不是她口中的小九哥哥,她爸爸是死是活,以及后来发生了的许多事又是什么事……这个狡猾的女人,一语盖过,完全不想全部说给他听。但他就像被吊足胃口的猫,对着她洒下的小鱼饵欲罢不能。
“我真的好累,头又痛,以后再说吧。垃圾桶,你可以走了。”阮明镜抱着柔软的大枕头,眼睛闭着朝他摆了摆手,一副过河拆桥的可恶摸样。
然而手却被迟楠握住。
阮明镜睁开眼,轻轻抽回手,没动。她脸上浮起淡淡的冷漠:“迟楠,我让你进我家,不是为了让你对我无礼。”
迟楠却不恼,她的手腕很细,他五指并拢握住,还空出许多,真是瘦的可怜:“我以前送你的佛珠呢?”
“佛珠?什么佛珠?”
“檀木的,黑红色,大大的一串,每一颗珠子上都刻着佛画。”
他这么一提醒,阮明镜已经想起来了:“原来那串佛珠是你送我的。”迟楠看着她略微惊讶的神色,露出几分得意与戏谑:“不然呢。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作恶多端,哪个和尚为了造功德,故意留这么一个佛物给你。”
“哼,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你这个臭和尚不要脸。”阮明镜轻轻骂道,然后手一指:“在最下面那个抽屉里,有一只首饰盒,应该放在里面了吧。”
迟楠找了出来,很重的首饰盒,一眼看过去,叹道:“你就不怕我见财起意,这么信任我?”
“那些石头,你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我也很少戴。再说你一幅画卖天价的人,会看上我这点东西,我一听就知道你在说瞎话。”
迟楠摇头笑了笑,那个雕花的首饰盒是个罕见的古董,他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了。打开盒子,里面放了几颗钻石、鸽子蛋一般大的蓝宝红宝,还有一些贵重的首饰,璀璨生辉,整整齐齐放着。打开第二层,他看到了和第一层截然不同的东西,只是他的佛珠和一对小小的蓝宝耳环。耳环有些显旧,光泽不复从前,而且怎么看都不符合阮明镜如今的品味。应该是旧物吧。
他伸手将佛珠拿出来,不小心碰到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痛了手指。连忙摸了摸,是卡在最里面的什么东西。
他把东西弄出来一看,是一只戒指。戒指款式是诗奇兰经典,内侧刻着Y&R,是带过的婚戒。加上佛珠和耳环,除了这三样物品,再没有别的了。
仔细观察戒指后,迟楠眼睛一跳,回头看了一眼阮明镜,见她只是抱着枕头闭目养神,根本没有看向这边。他合上首饰盒,收到抽屉里,然后拿着佛珠走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