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海从来没有这羞窘过,简直都快手足无措了。
本来一切好好的,或许因为王艳离开的关系,这位幻蝶小姐立时变了一副脸孔,言行放纵,泼辣大胆,偏又实在生得明艳动人。
让人根本无法把任何低俗或粗俗的感觉与之关联。
他这辈子哪见过这种女人、遇上过这种场面,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脑袋都木了,身体更僵硬,见主人进门,如蒙大赦,跳起来结巴道:"我,我去方便一下。"
风沙见他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不由伸手一拦,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时候,眼睛打量幻蝶,如花似玉,艳光迫人,仪姿优雅,挺好挺正常呀!
珂海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情,连眼神都不敢跟幻蝶对上,缩着脖子小声道:"没什么,就是茶喝多了。"
尽管风沙心中奇怪,好歹看出他是真的尴尬,并非遇上危险,于是放手放过。
珂海捧着肚子一溜烟跑出门去,幻蝶的美婢站在门边,似笑非笑。
倒是绘声十分紧张,迅速扫视室内情形,然后一眨不眨盯着幻蝶。
风沙近前几步,刚要说话,幻蝶挺身而起,福身笑道:"陈爷是吧?马爷刚才提过你来,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急忙忙跑了?好像活见鬼似的。"
风沙不动声色地道:"正是奇怪,所以请教。"
幻蝶掩唇娇笑,笑得花枝乱颤,满室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十分悦耳。
风沙被这动听的笑声吸引目光,视线不由自主地落上她那绰约的体态。
其实目光凝视未动半分,视线却随着娇躯前俯后仰,在婀娜的线条上反复疾滑。
非同一般的流畅顺滑,视线被牢牢吸住,半寸都挪不开,可见曲线之曼妙迷人。
幻蝶终于止住大笑,媚态横生地喘息道:"我不高兴他情人甩下我去找柳静婉,于是戏弄他一下,结果他口干舌燥,一杯杯喝茶,喏,一会儿工夫,两壶都没了。"
风沙跟着笑了几声,入座于对面,比手示意幻蝶也坐下,含笑道:"没想到幻蝶小姐报复心还挺强,我刚刚从柳小姐那儿过来,你是不是打算报复得更猛烈些呀?"
幻蝶甜甜一笑:"看陈爷这气度做派就知道是啸傲风月的行家里手,我要是报复您呀!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风沙失笑道:"我不是虎,你也不像羊。"
幻蝶斟茶道:"我不像羊,又像什么呢?"
风沙笑道:"蝶呀!翠钗金作股,钗上蝶双舞。"
"你看过那本花册子了?"
幻蝶娇媚地横他一眼,把茶盏推他面前:"那是魏家大爷写的,我陪他睡觉的时候他说我像蝶落钗身,肢静翅扇,谓为奇观,还说要写下来,没想到他真敢写。"
魏老大写的?风沙不禁诧异:"那本册子写得真好,文采斐然。"
转念笑道:"他真敢写,你也真敢说。"
幻蝶耸耸香肩:"哪个花魁不是陪人睡出来的?难道还是唱歌唱出来的?傻子都知道的事情,干嘛掩耳盗铃?我又不是柳静婉。"
风沙伸手持茶杯,只转不喝,微笑道:"你这妮子倒也明快直爽。"
他现在知道珂海那小子为什么要借尿遁了,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
幻蝶甜甜一笑,目光在他脸上滴溜溜打转,明眸忽闪忽闪地道:"你就直说吧!怎样才肯把红豆子投给我,我考虑一下值得不值得。"
风沙微怔,红豆子什么鬼?问道:"什么意思?"
"干嘛装傻啊!你都来幽径园了,还能不知道?"
幻蝶沉下俏脸:"我知道这里是柳静婉的地盘,我想胜过她,陪你睡觉肯定免不了,不过怎么睡、睡几次,我还有资格讲价吧?我快活,才能让你更快活嘛!"
风沙哑然失笑,这样的女子倒也有趣。
幻蝶忽而挪臀倾身,挟着香风凑到风沙身侧,盯着他道:"你不想看钗上蝶双舞吗?我先让你看看无钗怎么舞,你要是满意,我们再来商量接下来睡几次好不好?"
风沙笑道:"我真不清楚金豆子怎么回事,没人跟我讲过,现在想明白了,是不是每位参宴的客人都有把红豆子,宴上投给喜欢的女子,女子以豆子数量评花魁?"
幻蝶探手枕下巴伏上他一侧肩膀,嫣然道:"果然是行家里手,门道门清呐!"
风沙腼腆一笑。他以前放得开,现在得收心。
幻蝶把扶在他肩上的玉手往前稍挪一点,俏脸也就凑近一些。
两人不亲密到一定的程度,如此近距离的脸对脸、眼对眼,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缩躲,不缩躲的都不是一般人。当然,会拿这种方法来试探人的人也不会是一般人。
幻蝶见风沙没半点不自在,暗暗称奇,嘴上道:"幽径园的客人每人有十颗红豆子,其他园子有金豆子,银豆子,铜豆子,一颗红豆子抵十颗金豆子,以此类推。"
风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打算给我几颗呢?"
幻蝶伏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这样,你给我投上一颗,我让你见识钗上蝶双舞,每多投一颗,我就让你多见识一种,最好十颗全投给我,我保证不带重样的。"
风沙忍不住笑道:"我要是给你投上一百颗,你还不得活活累死呀!"
"莫说你没有一百颗,就算有又怎样?"
幻蝶绷起粉脸:"我可是从别的园子夺的花魁,那儿只有金豆子,你猜我是怎么用金豆子赢过柳静婉的红豆子?哼,你敢投我就敢接,倒要看看咱俩谁先累死谁。"
风沙愣了愣,然后低下头掰指头。
幻蝶把他的肩膀推开,气鼓鼓道:"不用数了,就是千人枕、万人尝,我一年睡过的男人比你这辈子见过的女人还要多,你满意了?"
风沙笑了笑:"我算过了,光凭金豆子绝对不可能赢过红豆子。"
他仅是做个算术的样子打趣,但绝非信口齿黄。
所谓节日斗伎,归根结底源于杨朱之礼。
这是杨朱设下的规则,当然怎么有利于自己怎么来。
只要这套规则还在正常运作,底下人就不可能反天。
幻蝶美眸闪过讶异之色,旋即笑道:"算你算准了,我确实得了不少红豆子,那起码也是十人枕、百人尝吧!你满意了?"
风沙笑容不减:"我不觉得你去年搭上了幽径园的客人,否则就不用去别的园子表演了,肯定是幽径园的客人有感幻蝶小姐的舞姿和魅力,大半倒戈。"
"你知道我的身份,说好听点叫以色娱人,说难听点就是出来卖的。"
幻蝶歪头道:"我都不在意我陪多少男人睡过觉,你干嘛比我还要在意?你要是看上我了,不想我再以色娱人,干脆把我买下好了,我就怕你出不起价。"
风沙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你以色娱人的目的似乎跟别人不太一样。"
幻蝶倏然色变。
风沙捧杯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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