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早的时候,应是在破晓之前,一辆载着厚重棺木的车辆穿过瑞安城狭长的砖道。
这辆咕噜车未走宽敞的城道,而是走了较为偏僻的巷道,这一路静谧的可怕。
领头的钱管事头冒虚汗,小跑着在前面带路,身后随着三两推车的家仆亦是紧张的不敢多言。
按说这案子还未了结,三夫人的尸首是不得回钱家的,可是钱管事不知自家老爷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得了义庄回令,说仵作已检验完毕,让寻个好时辰将三夫人接回来。
可细想一下当时的老爷却是一头雾水,这让钱管事甚为好奇,到底是自家老爷使了手段,还是其他人在背后使坏。
虽觉得有些蹊跷,但是能将夫人的尸首接回来,钱管事便也无意去细究其中端倪。
且近些日子钱义安为这三夫人的案子已是忙的焦头烂额,连就茶庄生意都已完全交给了大少爷处理,好似已不在乎大少爷之前偷章事情。
亦有传言,大少爷与和家小姐的好事将近,日子便是定在南溪大小姐出阁当日完成,算是双喜临门。
只是钱家将三夫人尸首从义庄接回来的事情,裴煦并未知道,直到公堂之上,有人提出了异议,才得以发现。
而这提异议的人,便是京都主使,亦是平川王府的二王爷苏锦昔。
“等等,这是审什么案子的?”
端坐在官椅上的苏锦昔,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这案子审的甚是无趣,好似缺少了什么。
裴煦一听,转面看向官椅上的苏锦昔,见他又禁不住的用折扇掩面,打着哈欠,便生厌恶之意,好端端的王爷府不待,非要出来寻别人的不痛快,当今王上是看他裴煦太过闲适,还是不信任他能将这案子断个清楚。
“回主使大人,这会儿审的是钱家三夫人被害案件!”
即便裴煦心中有万千不满,可是还得耐着性子回答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嗯,既是审钱家的案子,怎么到现在还未看到钱家的人到场?”
苏锦昔抬面看向裴煦,像是看一个傻子一般。
“回主使大人,钱家相关之人早先已经去钱宅去通知了,可不知为何,到现在去通知的捕快一个未归?”回答的是一直埋头记录的主簿。
“这还真是有趣,头一次听说审案子的当事人一个不在场,就对着一囚犯审来审去的,这说出去谁信啊?难不成这就是瑞安城的青天大老爷,独特的审案方式?”苏锦昔说完,眉眼一挑,看向公堂之上,捏着惊堂木压抑情绪的裴煦。
“是,是,主使大人教训的是!”应对的依旧是那书生模样的主簿。
堂下的钱南新被晾在一边,亦是好奇今日真的是审她的案子吗?还是这裴知县只是寻个机会好好的了解一下,她在这案子中到底是什么角色?
不过,钱南新亦觉得奇怪,今日为何只有她在公堂之上,钱家其余有关的人一个都不在,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案子并非是裴煦想这样审的,在设公堂之前,他早派人去了钱宅通告了钱义安。
通告的捕快迟迟未归,他又派了人去通报,可是依旧是有去无归,在他渐生疑虑之时,这京都的主使又让他一早陷入难堪之境,这通报钱家到公堂的事儿便也搁置了。
现在的裴煦是百口莫辩,只得自己承受下来,事儿却是做的不妥,但他未曾想过只是简单的审案,钱家这方也能拖延这般长的时辰,公然反抗公堂。
“既然钱家的人不愿意来公堂,那咱们就把公堂设在钱家可好?”苏锦昔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完全不考虑旁人的感受。
“这.......”主簿偷瞧一眼一直未言语的裴煦,陷入两难之境。
“就按主使大人的意思办。”裴煦眼一闭,算是寻一时清静。
“大人,这恐不妥!“反对的是钱南新。
“为何?”苏锦昔来了兴致,玩味儿似的看向钱南新。
“既然民女是钱家之人,就该避讳在钱家设公堂。若在钱家设立公堂审案,那必定会有人因记恨民女,而有人因感恩民女,其所言之语皆有失偏颇,这无论是对民女,亦是对被害的三娘之子,以及钱家,亦或是对津南律法都是不公正的,所以民女恳请主使大人,知县大人三思!”
这话是实话,钱南新并不想回到钱宅的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既然凶手在钱宅里,那他必定会寻个机会除掉自己。
为了自己的命着想,她亦会断然拒绝去钱家设立公堂。
“嗯,这理儿有些牵强,不过,既然囚犯有这方面的担忧,也属应当,那这案子改日在审。”本就觉得无聊,钱南新这般一提,甚得苏锦昔之意。
可苏锦昔自顾自得改了审案期限,这让裴煦一时不能接受,可碍于提出修改期限得是主使大人,惹不起,故而也就默允了。
“这,大人!”书生模样得主簿亦觉得不妥。
“就按主使大人的话去办!”还是这话打发了主簿,这言语中的无奈听得人有些心酸。
今日本就是与裴骋设立的最后期限,却因这主使大人的从中捣乱而毁了,其实裴煦心有不甘。
毕竟案子审查至今,早有眉目,只需要钱南新答应去钱家设立公堂,那他就能易如反掌的缉拿凶手,说不定还会敲一下这幕后之人。
虽然他依旧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已经狠辣到如此程度,但当初立下誓言之时,他早已下定了决心,若是妹妹真的涉案,他定不轻饶。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还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宁儿并未见到三夫人的尸首,却见到了在溪庭院门口自缢身亡的婉儿,这还是早晨雾气散去之时,她听院内小姐妹私下里谈论的。
一听婉儿自缢身亡,宁儿便连忙去了溪庭,那儿早已围了不少侍婢家仆。
宁儿去的时候,婉儿的尸首还未取下,宁儿亲眼见到了悬挂于溪庭院门口大槐树上的婉儿,见得她苍白的脸,略显狰狞恐怖的脸,让这个秋日晌午更显阴郁寒凉。
到了那地方不多时,有胆儿大的家仆将婉儿的尸首取下,这其中有人发现了揣在婉儿怀里的一封带血遗书。
家仆们大多不识字,识字的也不敢多瞧一眼,就在人群议论纷纷之时,在前堂处理三夫人殡葬事宜的钱管事带人来了,紧随其后的便是多日不见得瑞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