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下方一众人的质疑,裴煦亦是有些无奈,早早去码头迎人,终还是扑了场空。
每每回忆早晨光景,他便觉得有些羞耻难堪。
为了迎接这个京都的大官,天刚刚蒙蒙亮,瑞安城所有管辖的大小官员都早早来到码头等候,裴煦虽不是瑞安城的大官,但因是主管钱家大小姐案子的主使,便领先在了迎接队伍前面。
今日大雾,码头来往船只甚少,一纵人冒着寒凉之意守着辨识不清的码头,焦急且不安的情绪在这秋日清晨,格外引人注意。
大致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辰,便有一装饰极为奢靡的船只穿透浓雾,在码头前缓缓停下。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将之前的焦急一扫而空,各个整理衣衫,端正官帽,翘首以盼的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船头,望眼欲穿。
不多时,一木制阶梯从船腹缓缓放下,众人定睛一看那阶梯,无不惊叹于阶梯之上雕刻的腾鹰纹饰,纷纷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大致不过是果然是京都的大官,从船只,细致到阶梯都用的上好的木料,连雕刻这等细致之际的活计,也不曾马虎。
这其中唯有一人,淡定自若,那便是裴煦。
他淡然看着船只,倒是想看看王上派了谁下来,来协助他调查有关钱家命案。
木制阶梯早已放下,但船上始终不曾有动静,看的粗那人并不急于下船。
等待的久了,便有官员失了方才的兴致,其中便有人开始埋怨,这是哪里的大官,架子这般大!
此类种种的不满情绪愈发浓郁!
裴煦依旧未曾表露半点急切之意,只觉得周遭之人甚是无聊,羡慕的是他们,埋怨的亦是他们。
不过,一想到自己也耗在这里半晌,不得前去查案,裴煦无奈摇头,也觉得自己很是无趣。
在议论声越发大胆之时,终于从船上下来一行人,为首之人着一身铠甲,步态稳健,从容不迫的模样,让船下一众官员以为见到了京都来使的真容。
见状,便纷纷垂面作揖,工整划一的唤道:“恭迎主使大人,莅临瑞安!”
那身着铠甲之人,在一众官员身前立定,略显不耐烦的唤道:“哪个叫裴煦啊?”
这口气,这姿态明显是瞧不起这一帮地处偏远的小官们。
那些人垂着面,暗暗咬牙切齿,却无一人敢当面发狠。
“小官便是!”裴煦抬头,应答。
那身着铠甲之人见状,嘴角一扯,气势威威的走到裴煦身前,左右,上下看了几眼裴煦,后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裴煦的身:“原来你就是裴将军的弟弟啊,哈哈哈!”
浑厚的笑声穿透迷雾,好似只要一用力,这般厚重的雾气也能被他这一声大笑给破了阵。
众人见裴煦与那人认识,纷纷对其嗤之以鼻。
哦~原来是认识的人啊!
那人力气着实的大,这看似随性的拍打,让本就有些瘦弱的裴煦有些招架不住:“小官裴煦,恭迎主使大5人!”
“主使?”来人一脸懵然,后又恍然大悟的大笑道:“哈哈哈,谁说我是主使大人了,我不过是替王爷打个头阵而已!”
“将军,王爷让您快些将这些人赶走。”有人穿过厚重雾气,气喘吁吁的禀报。
裴煦脸一热,没想到自己也识错了人?
“嗯,回去禀告王爷,船外雾气甚大,让王爷好生休息,待雾气散去,在派人护送王爷前往知县府。”
这人说话间,时不时瞟一眼身侧一直垂面,洗耳恭听的裴煦,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另有企图。
得令,下船传令的小将士便又匆匆消失在大雾中,不得踪影。
“裴知县,方才你也听到了,王爷好似不喜这般多的人来迎接,看来你们是白来一趟了。”
“小官明白,不知将军如何称呼?回去好于家兄叙说一番。”
“哦?传言裴知县可是瑞安城的青天大老爷,怎得?做官多时,也学会了趋炎附会?”这人说话真够直截了当。
“将军误会了,只是好奇将军是否与那谷将军一样,都是曾救家兄于危难之时的恩人,别无它意!”这一脸子的口沫星儿,让裴煦甚是惶恐不安。
“谷将军?”
看来提及谷将军还真是大有用处,裴煦暗暗庆幸认识了那位让他极为不满的谷云珩。
“你说的可是谷云珩,谷将军?”看来此人真的识得。
“是!”
“哈哈哈,倒是忘记了,现在的谷将军已是小王爷身边的贴身护卫了。”将军不曾透露名讳,淡定的笑道。
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裴煦便不曾追问下去,只得将王爷的意思传达了下去。
现在想来,总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一道,可是那耍人之人却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再看一眼那空空的官椅,裴煦无奈摇头,看着早已站在下方多时的钱家大小姐,便顺手拿起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下去。
审问钱家三夫人被害案,也就拉开了序幕。
今日被拉来问案,钱南新并未作任何准备,只希望裴煦问的问题不那么刁钻便好。
只是,裴煦是何许人也?经他着手调查的案子,怎能不经受他如地狱般的问询。
“堂下疑犯钱南溪,你可知罪?”所有问案,便是从这一句话起头。
一击惊堂木,将钱南新唤醒,见得她抬面直直看向裴煦,微微一笑:“不知!”
“放肆,你可知那钱家三夫人贾氏死在你的珠钗之下,是在场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本官当时也在场,你说不知罪?这未免太过张狂,视津南律法为无物?”
裴煦并不慌乱,他此番言语,不过是想让钱南新明白,凡是都要从津南律法考量,不得胡言。
“大人所见,所听,所闻未必是真,不曾做的事,硬要说做过,对于我钱南溪来说,很难做到违心。”
“嫌犯钱南溪,你好大的胆子!”
“难道大人,也想着要逼我违心作出证言,好在你的功德簿上,再添一行?”钱南新不怕,甚而不屑笑道:“却不知我这一笔是帮大人积德,还是害大人攒祸?”
“大胆刁民,嘴厉并非好事,这案子人证物证确凿,你难道不知,若不是有人对此案怀有疑虑,恐怕你早已定了死罪,下了死牢?”
裴煦紧张,生怕钱南新小小年纪,因他的问话而鲁莽行事,从而阻了案子的进展。
“所以,民女钱南溪才愿入牢,便是希望大人能替民女伸冤!”钱南新适时下跪,恳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