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都市娱乐 今古传奇·武侠版 第312期

朗曦山庄命案(15)

  结案

  韦行等了一会儿,也不出声,接着洗别处。

  帅望大乐,好啊,我等着,看你能表演个杂技不。

  结果韦行全身洗完,右手抓起湿毛巾就要自力更生,直当伤势不存在。

  “叫我一声你会死啊?”帅望真的无语了,伸手,“给我。”

  韦行迟疑一下,帅望瞪大眼睛:“怎么?”你真那么有气节啊?神经病。

  韦行是觉得很别扭。虽然平时也有下人伺候,可是韦大人没觉得下人是人啊,他可不习惯别人同他离得这么近。

  韦行扔下手巾,喃喃一声:“没怎么。”

  帅望给韦行的手臂抹上胰子,揉出泡沫,然后把汗毛拉直,帅望大乐:“呵呵,长毛象。”

  韦行看着自己手臂上被揪成一个个金字塔样的沾满了泡沫的汗毛,眨眨眼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维护自己做为父亲的尊严,又不把韦帅望拍成个刺猬。

  可怜的韦行毫无抵抗地站在那儿,被韦帅望肆意凌辱:“难怪你不冷啊,你比我多穿件毛皮大衣呢。”哈哈哈。

  韦行悻悻地抬手,把手臂上的泡沫抹了韦帅望一脸,帅望大笑后退:“喂喂,别传染我。”

  韦行瞪他,哼,你才不会被传染,你亲爹长得像丫头似的……

  韦行洗完,见帅望开始追鱼,皱皱眉:“过来!”

  帅望意犹未尽,可是老大发话,他也不敢迟疑,游回来:“干吗?”

  韦行怒道:“快点洗!”

  帅望道:“我洗完了!”

  韦行瞪他:“我怎么没看到?后背洗了吗?头发呢?”

  帅望在水里扎个猛子:“洗了。”

  韦行气,把韦帅望拎过来,然后就明白帅望为啥不洗后背,背上鞭痕已消肿,一道道呈青黑色、黄褐色,可是抽破了皮的地方,结了痂,快被水泡开了。

  韦行沉默一会儿:“别玩了,擦干上去吧。”放开帅望。

  帅望答应一声,一只手猛地从水里抓起一条鱼来,大笑,那鱼一扭,滑溜地从他手里跳出来,帅望再抓再抓再抓,终于被忍无可忍的韦行一巴掌打飞:“滚上岸去!”

  帅望悻悻爬上岸,看吧,他放个屁,你晚一分钟接住,他就爆发了。

  韦行也同样悻悻,妈的,从来没人敢让老子把一句话说第二遍,怎么到你这儿就不灵了呢!

  父子两人以相同的长脸,相同的愤愤表情换上衣服,怒目相对。然后同时发现,咦,真他娘的,他居然也生气呢?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锅里的骨头也煮得差不多了,捞出来自然冷却一会儿,帅望动手剔骨头。筋肉去净,三节骨头平放,伤痕一目了然:“被打中的是中间那节,看这伤痕,四条裂痕交汇于此,所以,这是中心受力点。爹,同你刚才打的那掌很像啊,不是你干的吧?”

  后脑勺挨一巴掌,韦行瞪他,你不挨揍皮会痒是不是?

  韦帅望恼怒,妈的,老子有没有言论自由了?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把骨头里的骨髓也取出来,虽然都已发黑变色,还是可以看到中间那节曾经淤血。

  韦行道:“奇怪了,如果这一掌不是正好打在脊骨上,爆发点这么浅,难道是专门给人松松皮肉的?”你想啊,要是换个地方,岂不是顶多让人皮肉肿两天。再说,“亢龙有悔”那个“悔”字,也是有限度地收力,内力离自己手掌不到一寸才爆掉,再近一点,不是把自己手掌炸断了?什么样高手什么样的自信玩这么凶险的游戏啊?

  真的内力运动如此自如,功力似乎不止如此。

  帅望沉默一会儿:“你想得太复杂了,简单点,也许这根本不是技术问题。是打这一掌的人后悔了。”

  韦行瞪了一会儿眼睛:“如果那样,那他可该悔吐血了,如果他不收力,以冷飒的功力,这一掌未见能打死他。”

  帅望道:“收力了,也没打死。”

  韦行道:“打断脊骨,同死了没两样。”

  帅望道:“可是杀死师叔爷的,不是这一掌,是那一剑。”

  韦行道:“那一剑,太难查了,是个人就可以刺那一剑。”

  帅望道:“打了一掌的人后悔了,刺了一剑的人,也后悔了?可是,那一剑,如果是冷飒倒下才刺的,可不是冲突中脑子一热刺的啊。所以,我觉得这一掌与那一剑,不是一个人干的,给他止血的,应该是打了一掌的那个人。而刺他一剑的是另一人,那么,打了一掌的那个人,知道谁刺了他一剑。”

  韦行点点头。

  帅望道:“打在这一节上,以正常人出掌的习惯,手掌与肩平行,凶手大约比冷飒略矮二寸。”

  韦行拿起第一节骨头,翻过来,骨与骨相连的接触面上,微微有一点痕迹。韦行伸手抹一抹,是一个压痕。韦行给帅望看看,帅望拿起下面那节骨头,下面那节骨头接触面很光滑,但是骨头是在这两节间断开的。所以,骨头的上表面受压,下表面受拉,那么——

  韦行道:“力量从下往上,不是平击出去的。”

  帅望愣了一会儿:“那个,就比较难判断他是个矮个子,还是蹲着马步了。”

  韦行瞪他一眼:“你见过偷袭的还先扎个马步?”

  帅望只得道:“哦,那就是个子矮一点了。”

  韦行道:“差不多冷兰那么高。”

  帅望道:“还不能断定是冷兰啊。”

  韦行道:“冷家男人没有那么矮的。”

  帅望气得:“师父就那么高。”

  韦行道:“他没离开过冷家。而且你师父要收力就能收力,不会搞成这样。”

  帅望道:“唔,功力也同冷兰差不多,是吗?”

  “奇怪,她是怎么得手的呢?”帅望沉默,韦行道,“冷飒当时,是背对她的,也许冷飒刚转身,也许……”也许有什么事分神了。

  既然有第三个人在场,分神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可是,即使如此,冷兰的功夫依旧高得让人诧异,在她同龄人中,可以偷袭冷飒成功的几乎没有吧?

  帅望道:“我们回去看看那件血衣吧。”

  韦行点点头,迟疑一下:“你后背,得上点药吧?”

  帅望扬起一边眉毛,哦?我长到这个年纪了,你再表演你的关怀好像晚了点吧?不过,他还是慢慢地笑了,什么也没说。

  血衣的前襟,大半已被烧掉。

  帅望与韦行把衣服展开,细细看每一块血迹,多数血迹都是喷溅状的,帅望叹口气:“看情形,冷兰当时是把狼头当大白菜切来着,可怜的狼啊。”

  韦行拎起衣领处残缺的一角:“这块,是血,还是烧糊了?”

  帅望起身四望,取个杯,加盐水,把衣领剪下一块,扔进去,泛出淡褐色血迹,帅望道:“血。”

  韦行把那块衣领举起来,对着阳光,沉思。帅望道:“别处的血迹都是一头大一头小,是喷溅上去的,这块血——”

  像是沾上的。一小块,上浅下深,像是从高处流淌下来的。帅望道:“应该是血喷到她脸上或者脖子上,然后,流下来……”

  韦行缓缓道:“以冷兰的功夫,会让狼扑到那么高吗?”

  存疑。然而不能证明任何问题。

  帅望翻冷兰的袖子,那是个家常穿的衣服,微微宽袖,袖子上有几滴血,袖口处也有血。帅望轻声道:“看这个,这个血迹比较有意思。袖口的下半边一圈,一边多一边少,右边袖子里子的血比表面的血渍更清晰,而且有流淌痕迹。

  帅望拿块布来,叠上,在上面倒上墨汁,右手按上去,左手按在右手上,片刻,抬起手:“看,同冷兰袖子上的血迹一样。她不会把手按在狼身上给狼止血,是不是?”

  韦行点点头:“想不到,那孩子不像那样的人……”缓缓叹口气。当然韦行不喜欢冷兰,作为刚硬的大男人,他当然喜欢温婉女孩儿,像小小雪儿一样,温和娇怯,却又有头脑。

  帅望悲哀地道:“她也许……”

  韦行道:“也许根本不认为是自己杀了人。如果刺那一剑的是我师父,看到弟弟被自己女儿打成废人,我很理解他的反应。”一个已经废了,为了救另一个,杀了废人,解除他的痛苦。

  韦帅望斜他一眼,无语。

  韦行道:“可是,冷兰至少要给他一个理由!”

  “可能是这样,师爷同师叔爷的老婆说话,被师叔爷发现,师叔爷很生气,可是,我想他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去质问他哥哥为什么跑来同他弟妹说话,所以,他离开后碰到冷兰,一言不和,拿冷兰出气,大打出手。或者,说了什么非常难听的话,冷兰一怒之下给了他一掌。对,那一掌之所以从下向上,是因为冷兰刚爬起来,一跃而起,借一跃之力打出一掌,力量正好是向上。而冷飒只觉得冷兰爬起来了,没有留心,他或者,听到师爷的脚步声,也许……”帅望沉默一会儿,“他被冷兰打到,冷兰发现自己这一掌会重伤他,立刻收力,结果却造成更可怕的后果。师爷赶到,看到冷飒倒地,一检查就知道冷飒已经永远不可能挪动四肢。可是冷兰虽然是失手,这种犯上行为,不会被原谅。既然冷飒已经废了,他何不给他一个解脱?”

  帅望瞪着眼睛,仿佛看到那一幕,半晌道:“他给了冷飒至命的一剑,可是,还是手软了,冷飒没立刻死,冷兰扑过去给他止血,然后,冬晨追过来。冷秋看到冷兰身上的血迹,把冷兰带走,教冷兰如何掩饰身上的血迹,然后,他承担杀人罪名。”

  韦行点点头:“冷兰根本就认为是我师父杀的人。所以,理直气壮。不过,她也心虚,所以并不愿意我们来查。”

  帅望长叹一声:“结案。”

  帅望替韦行写结案报告,写完之后,韦行道:“把所有也许或者可能都去掉,只写事实与检验物证得出的结论,用不着你推理。”

  帅望愤愤。

  韦行沉默一会儿:“你来查案子,是要查事实。别让人觉得你带着自己的偏见,有意误导。推断出结论不是你的事,如果别人认为你的推断有失公允,会连物证的可信度都打折。”

  帅望一凛,这才想明了,如果师爷看到这份充满推论的报告,可不会觉得他聪明,只会觉得他欠揍,或者找死。

  帅望点点头,老老实实回去重写:物证一、物证二,上面有什么什么,从此物证本身得出的结论;人证一、人证二,口供什么什么。

  韦行表示满意。

  动机

  冷兰来至韩青的书房,韩青缓缓把信扣在桌上,他抬头,凝视着冷兰,冷兰觉察,疑惑。

  韩青问:“冷兰,你父亲死那天,你在打猎?在猎什么?”

  冷兰道:“没猎什么,遇到狼了。”

  韩青问:“那些狼呢?”

  冷兰瞪着他:“死了。”

  韩青道:“我是说,你杀死那些狼之后,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没挪动它们的尸体?”

  冷兰疑惑地:“没有啊,怎么了?找不到了?被别的动物吃了吧?”

  韩青问:“那么,你摔倒过吗?”

  冷兰犹豫地轻轻摇摇头。她终于觉得出不对了,眼睛慢慢地盯住桌上那封信。

  韩青沉默一会儿,终于问:“那么,你袖子上沾的血,是哪来的?”

  冷兰半张着嘴:“沾的血?”莫名其妙,沾的血?有吗?什么意思?

  韩青点点头:“冷兰,如果你遇到狼,袖子上溅上血是有可能的,虽然可能性很少,会从剑柄流淌到手腕上一些血,但是,如果你没动那些狼,也没摔倒在血泊里,你的衣袖内侧,怎么会沾血?两只袖子对应的位置,都有血。”

  冷兰沉默。

  韩青缓缓道:“溅上的血,与沾上的血,是不一样的。狼血,与人血也是不一样的。你袖子上,沾的是狼血吗?”

  冷兰嘴唇颤抖:“那件衣服……”

  韩青道:“被人从火中抢出。你袖子上的人血,是怎么沾上的?”

  冷兰怒道:“你管不着!”就要转身离开。韩青静静地看着她,冷兰忽然自这沉默中感受到比刚才的句句逼问更大的压力,她忽然明白,如果她离开,就再没有沟通与商量的余地,她必须准备好做掌门大人的敌人。

  韩青问:“是你父亲的血?!”

  冷兰伸手揭起桌上的信,原来是一份报告:证物一,血衣,得自冷若雪处;证物二,尸骨。韩青抬起手,要阻止,又放下。那孩子脸上,有一种哀伤的表情。这种情绪应该是有利于她招认的。

  死因:脊骨钝器击打伤,脊骨断裂,脊髓严重损伤。胸前利器贯穿伤,肺叶贯穿,窒息失血致死。

  冷兰看不下去,缓缓放下,慢慢闭上眼睛,睫毛颤抖,鼻尖泛红,片刻,轻声道:“我杀了他!”

  韩青微微松口气,尽管所有证据指向冷兰,但是不能证明是冷兰。他问:“你打了他一掌?”

  冷兰点点头:“对,是我打的。”

  “是那一剑杀了他。”冷秋微笑,站在门口,“我还是来晚了。”他应该先警告冷兰,不要同韩青谈论任何关于冷飒的事,晚了一步。

  冷秋微笑:“我说的对吗?是那一剑杀了他。”

  韩青站起来,沉默一会儿:“我明白师父的抉择。”

  冷秋淡淡地:“什么抉择,是谋杀。”

  韩青沉默。

  冷秋把那份报告拿起来,看一遍,良久,回头问冷兰:“他平日对你如何?”

  冷兰沉默,可是那双固执地盯在半空的目光,缓缓地滑到地面,好吗?不太好,他讨厌她,可是,他到底是父亲,偶尔她也能从冷飒板着的脸上看到赞赏目光。这么多年,她以他的目光与标准来评价自己。

  冷秋问:“你并不想杀他?”

  冷兰咬着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我最厌恶谁,就是那个我不得不叫父亲的人,那个愚蠢无能自大的家伙,否定我的努力,不屑我的成就。他厌恶我,他从来不喜欢我,如果他只是个陌生人,我一点不介意他厌恶我,可是……

  可是他自称是我父亲,我也叫了他这么多年父亲,从我记事起,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苍蝇!

  这些年来,他不住地告诉我,我自私、自大、目中无人、狂妄、愚蠢、性格古怪,除了宠坏了我的母亲,没有任何人会喜欢我,没有任何人能容忍我。即使我尽量沉默,即使我尽量躲开所有人,即使我不敢同陌生人交往,即使我把自己看低到不配存在,也不能改变他的看法。

  他甚至试图抹杀我在剑术上的任何一点成就,就好像他这些年瞎了聋了变成白痴了,看不到我已经开始一剑一剑逼得他后退。

  冷兰握紧拳,我真的很想杀他!

  这个恶心的人,甚至,甚至对我有那种不该有的想法……

  他配做我父亲吗?

  冷兰眉头微皱,可是……可是他倒下去,看着我眼神,让我觉得像噩梦。我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愿意用生命里的一切,换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冷秋看着沉默的冷兰,微微皱眉:“她是有原因的。冷飒……做了不能被原谅的事,她还念在父女情份上没下杀手。可我觉得冷飒该死,是我杀了他。”

  韩青惊骇地瞪大眼睛:“什么?不可能!谁告诉你的?”

  冷秋道:“他对冷兰……”冷秋微微顿住,不想再说下去。

  韩青看看冷兰惨白的脸,看看冷秋,良久道:“冷兰告诉你的?冷兰,是真的吗?”

  冷兰沉默,眼圈通红,热泪盈眶,表情仍旧冷硬,她没有回答,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冷秋道:“冷兰什么也没说。我听到他们争执,冷兰骂他无耻,说他是色狼,说他不配做她父亲。我也很吃惊,可是冷飒没否认,只是转身离开。”

  韩青震惊地站在那儿,不,冷飒不是那样的人。如果冷秋说冷兰告诉他冷飒污辱了她,韩青几乎会认定冷兰说谎,但是,冷秋说冷兰什么也没说,冷秋是偷听到。

  既然冷飒没有否认,至少曾有事发生,韩青不相信冷飒是那种人,他相信一定事出有因,可是醉酒与意识不清都不能否定冷兰受到的伤害。只要冷飒承认有事发生,在这件事里,他就应该判冷兰无罪。

  沉默一会儿:“我会处理这份报告。”

  冷秋点点头。

  于是,这份调查报告,就进入了冷家机密档案中,上写五十年后解密。当然了,一切证据也被封存,如果以后有其他证据出现,证明情况并非如此,此案仍会再一次进入司法程序。

  冷秋当然更希望销毁一切证据。

  不过他也知道韩青对此事存疑。

  内心深处,他也怀疑,冷飒真有那么糟糕吗?昔日那个喜欢跳着脚怒吼的大头弟弟。还有冷飒中剑时,看着他的目光,那样悲哀,还有怜悯,他好像,在可怜杀掉他的人,他闭上眼睛时,眼角有泪。

  他什么也没说,也许内心深处,他也想把一切封存,等待未来的真相。

  与此同时,韦帅望与韦行也前往京城。

  小韦在韦行的怒吼声中叹息,这个人真是讨厌啊讨厌啊!不过,我还是希望他活着。好好活着。同时肚子里默默想:当然最好是离我远远地好好活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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