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一吻过后,我们都哭了。
简瞳的脸上嵌满了泪水,她用一种绝望中掺杂着悲愤的眼神,深深地凝望着我,声音发颤地问:“除了强迫我,你还能做什么?”
“我不想强迫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我一手托着简瞳的双腿,一手捧着简瞳的脸颊,和她额头相贴,无助地说:“小爱唯一的遗物都被我毁了,你还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爱你?只要你说,我真的都会做,我现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简瞳的眼神微微松动,从悲伤逐渐过度到了犹豫,蛾眉紧锁,似乎在内心进行着一场无比激烈的交战。
我听不到林陌在我背后嚷嚷着:“尹鸩!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也看不到程阿姨凝重的神色。
这一秒,我的世界,只有简瞳。
这一秒,我不再记得小爱是谁,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我只记得简瞳,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一整个……天下。
简瞳冷冷地抬眸看我,一滴泪水夺眶而出,划过颤抖的唇瓣。
她淡淡地对我说:“尹鸩,我可以答应不跟你离婚,也可以跟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寻到了最后一丝希望,旁若无人地再度亲吻简瞳。
简瞳却理智地推开了我,目无悲喜地盯住我,提出她的条件:“除非住在你心里的女人,只有我一个,我才会跟你回去。除非你能保证,你永远不会在我面前再提起那个禁忌的名字,我才不会跟你离婚。”
我不假思索地重重点头,宣誓我的忠诚。
我相信我做得到。
十九岁的夏天,我开始学人抽烟,因为小爱觉得烟味很臭,因为这样能避免小爱纯净的吻勾起我肮脏的欲望。
我给她买最贵的洋娃娃,为了她学会烹饪,不许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靠近她,只为了保护她。
为了让她不寂寞,为了让她永远感受到哥哥的爱,我每天和她睡在一张床上,陪她看电影,给她讲故事,强忍着欲望陪她入睡,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和幸福。
可是,小爱却丢下我远去。
在我心底的某个地方,或许从未原谅过她,就像我无法原谅郗语默一样。
“你要想好。”简瞳似乎觉得我答应得太容易,认为我不够审慎,继续跟我强调,“这是我给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我说过,我只有觉得你爱我,才会跟你在一起。你的密码你的锁,关不住我,肚子里你的孩子,也留不住我。”
“我也说过,我的全部,都给你。”我试图唤醒简瞳心头那些沉睡多时甜蜜的回忆,旁若无人地说出去年春节年会上,我邀请她跳最后一支舞的时候,曾经对她许下过的承诺。
我对她说:“直到我死,我都完完整整地属于你,我的妻子,简瞳。”
简瞳眼角的水汽越发浓郁,在灯光的映照下,如同炫目的宝石。
林陌走过来,尴尬地杵在简瞳另一边,不停抖腿,小心翼翼地望着简瞳,眼角藏满了孩子般热切的期待,期待着简瞳不要相信我,期待着简瞳拒绝我。
明明胜负已分,我不明白他还在天真地等待什么。
到底是要像程阿姨那样成熟理智的大人,才听得懂我和简瞳的对话。
程阿姨也走了过来,表情严肃:“这次,你们的事情,我答应了瞳瞳不参与,但如果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跟你就这么算了。简瞳对我来说,就像亲女儿一样。只要你再欺负她一次,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话落,林陌颓唐地靠在了墙上,不再看简瞳。
我早就说过,林陌不是我的对手,尹枭也不是。只要我有心跟他们争,小爱也好,简瞳也好,他们一个都得不到。
我叹了口气,抱着简瞳,走到林陌面前,尽量友好地开口:“我这些天查过,简瞳的婚纱店,你有入股。但是人言可畏,太辛苦的工作也不适合孕妇,而且那个地方曝光过,根本不能保证简瞳的安全。所以,很抱歉,请你另外找合伙人。”
林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简瞳,简瞳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完全不敢看林陌。
我轻抚着简瞳的头发,闭起眼睛,对林陌说:“不过,因为是简瞳单方面违约,我会赔偿你的全部损失。”
我这样说,并不是想挑衅林陌,只是不希望简瞳对他心存亏欠。
但林陌显然不懂,冲动地大吼:“不需要!小爷不差这点小钱!”
“随便你。”我懒得跟他多费唇舌,抱着简瞳冷冷转身。
反正,话说完了,我和简瞳该回家了。
简瞳这辈子,注定是我这只鸟,唯一能够归巢落脚的地方。
坐进车子里,简瞳似乎还在想林陌的事,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皱眉头,但如果我这样说,简瞳一定又会认为我太霸道,太大男子主义。
所以,我只是俯身帮她系好安全带,竭尽所能地展现我的温柔,轻轻亲吻她的额头,转移她的注意力:“你脸色还是很差,昨晚有没有发烧?要不要再去医院看一下?”
“我没事。”简瞳的语气听来虚弱无力,敷衍地小声说,“昨晚医生的补救工作做得很好,程阿姨和林陌也把我照顾得很好。”
听到简瞳无意间再度提起了林陌的名字,我冷眯着眸子瞥了她一眼,幽怨地轻声警告:“要我不再提起另一个女人,你最好也不要再提起另一个男人。”
简瞳居然来劲了,提高音量教训我:“你不该对他说那样的话,他已经很受伤了。”
“你应该担心的是我受伤!”我实在装不下去了,恼火地把简瞳摁在车门上,“一想到我昨晚湿漉漉地回家给你取衣服的时候,你居然跟别的男人跑了,我就生气!一想到我发烧的时候,你居然跟别的男人一起过夜,我就恨不得想杀了他!”
看到简瞳失望的眼神,我意识到自己又失控了,立刻减轻摁住她双肩的力度,指尖抚过她的脸颊,竭力压抑着怒火,同时也压低了声线:“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还是像以前一样,只讨我的欢心就够了,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你。”
简瞳忽然笑了,笑得我脊背发凉。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说:“开车吧。”
我摸不清头绪,不敢多说什么,怕简瞳一生气,会真的反悔跟我和好,顺从地发动了引擎。
车子刚刚启动,简瞳在我耳边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尹鸩,这是第一次。”
我其实一头雾水,但实在不敢深问,只得一路沉默着驱车赶回彼得庄园。
倘若我当时听懂了简瞳的“第一次”是什么意思,或许后来的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的确像简瞳说的那样,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包容她,因为我的度量太小了。不过,跟失去一切的寂寞相比,渐渐产生裂痕,然后破碎的痛苦,更能忍受。
我的脆弱,绝对不是简瞳造成的,也不是小爱,不是郗语默,不是任何人……
二十九岁冰雪包裹的初春,我的人生里没有了小爱,没有了继续抽烟的必要。我身边只剩下一个简瞳,简瞳又怀了我的孩子,于是,我开始戒烟。
可是我的意志非常薄弱,才冒出了这个念头十天,就已经抽了第五支,仿佛只有香烟才能让我投入工作,只有尼古丁,才能让我的内心平静下来。
这十天,我和简瞳虽然没有完全回到从前,但还算相敬如宾。
我解除了房间里所有的密码锁,每天一下班就会第一时间回家。简瞳每天都会在我到家的时候,给我开门,拿拖鞋。我常笑她像只等待猎物入口的兽。每到夜里,我们都会猜拳决定谁去给小蜜蜜冲奶粉。
偶尔看到我们互相喂蛋糕、堆积木打发时间,抱着孩子的郗语默,总会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像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第十天,我在家门口抽完这些天的第五支烟,摁响了门铃。
简瞳一如既往地打开门,温婉恬静地对我笑着重复我每天最爱听的那句话:“你回来了。”
看到简瞳身上沾着面粉的围裙,我知道,她又不听话地进厨房了,我甚至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香水都盖不掉的香菜味、葱花味和油烟味。简瞳现在的厨艺进展得非常了得,时不时弄出一团筋道的鸡蛋手擀面,炸一碗香喷喷的蘑菇肉酱。
我自然是知足的,但我更希望她能乖乖听话。
所以,当她弯腰给我递拖鞋的时候,我一边踢掉板脚的皮鞋,一边正色道:“简瞳,你昨晚的晚饭准备得并不好。更主要的是,你怀孕了,不能待在有油烟味的地方。等我回来,会给你请一个保姆。”
简瞳一愣:“回来?你要出门么?”
我这才记起,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在门外抽了一支烟。我最近的记忆力真的变得很差。
“我明天要去海城出差。大概两三天,只是去一个制药厂考核,没问题的话,会直接签约。”我趿拉上拖鞋,轻轻拥抱着简瞳,亲吻她的额头,“我不在的时候,你必须要想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