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林陌盯得脸颊滚烫，故作淡定地说：“那你还是睡地板吧。”
“行。还知道怕。”林陌突兀而轻佻地伸手兜住我的下巴，眼神暧昧得让人心悸，“记住，小爷是个男人。”
我越来越慌，假装大咧咧地推开他的手，浮夸地干笑：“别闹！你在大姐心里充其量就是只哈士奇！”
“哈士奇也分公母。”林陌捻起耳后那支烟，叼在嘴里点着，目光在升腾的白雾中显得犀利内敛，不寻常的严肃，“以后不准再抱我，也不准再说一起睡这种话。我拥抱了纪心爱，就无法拥抱你。你还是快点跟尹鸩和好吧。”
“你以为我不想跟他和好么？你以为我只是在乎一张结婚证么？”我被林陌教训得很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没有任何可以把纪心爱从尹鸩心里赶走的办法阿……拜托你……也帮忙想想办法吧……”
“我会想办法的，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林陌拍拍我的头，抬手拭去我不断涌出的泪水，“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醒来，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了。”
“可是……一想到尹鸩的态度……我就睡不着阿……”我习惯性地扑进林陌怀里，伏在他肩头，泪意越发汹涌，鼻涕眼泪弄脏了他干净的白色高领衫。
“那个从不计较我无理取闹的尹鸩，那个愿意全盘接受我荒唐过去的尹鸩，那个对我好到人神共愤的尹鸩，那个了解我所有需要的尹鸩，因为我说过的谎，已经彻底对我失望了，再也回不来了……”
“小爷不想听你的失恋感言！快放开我！”林陌像每次一样不耐烦地推开我，皱起眉头弹了弹烟灰，视线如同利刃般抛来，不留半点余地，“如果不打算背叛尹鸩的话，就别再扑进我怀里哭。我说了，就算是哈士奇，也分公母。”
“弄哭我的是你阿！”我不明白林陌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对我这么冷漠，吸着鼻涕朝他吼，“既然不想我背叛尹鸩，你也不要再对我这么温柔阿！我会忍不住想依赖你、跟你撒娇阿！”
“明白了。”林陌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对我说：“我去睡客房。你留在我房间睡吧。”
林陌推门离开的身影，和傍晚尹鸩路过我身边的场景重叠在一起，婆娑的泪水碎进心里，把思绪腐蚀得萧索狼藉。
全都是骗子！誓言……不过是爽爽嘴巴、骗骗耳朵罢了！
明明都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哪都不会去的……结果……最后却又都丢下我走了……
不管是在尹鸩心里，还是在林陌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始终属于纪心爱。如果，他们也会像纪心爱那样，幼稚地列出一张第几爱谁的表格，我或许连提名都得不到。
尹鸩此刻一定正拥抱着纪心爱，对她笑，喂她吃药，给她讲故事。
而我，却孤零零地抱着被子在哭，任由寂寞和悲伤在身体里乱窜，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塞住咽喉，又窒息，又恶心。
紧绷的神经眼看就要断裂，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门缝里泄漏的光线，仿佛来自天堂，如同唯一的救赎。
林陌背光站在门口，换上了我几年前送给他的第一件白衬衫，抱着一把木吉他，对我痞痞地笑：“美女，一个人么？小爷可以进来么？”
我胡乱抹掉快要流进嘴里的鼻涕，绷着脸嘟囔：“要进就进！废什么话？”
林陌走进来，在床边席地而坐，闭目合眼地拨弄琴弦试音，清清嗓子，勾起一抹无比自信的笑：“凇城第一美男子开始献唱！有钱的捧个前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听着毫不复合林陌风格的地铁艺人开场白，我汗颜地瞪大眼睛，想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吉他和旋响起的下一秒，我蓦地愣住，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林陌在唱我爸爸当年那支无人问津、无比冷门的歌！
那是一首讲述牛郎织女爱情故事的歌，也是一首，爸爸曾经每晚哄我入睡时才会唱的歌——
?我向沉睡的莲花许诺，走上千遍前世今生的歧途。
?也跟赶路的喜鹊打赌，押上万倍今生来世的幸运。
?孤注一掷，只盼能够再度拥抱你。
?纵使故事，终将重复分离的结局。
?泪溅云野，后会无期。
?璀璨星河的这边，我依然耿耿于怀。
?触不可及的彼岸，你仍旧默默无言。
?我们之间……相隔……多少光年？
我在林陌偶有走音的歌声中，阖眸假寐，暗暗祈祷奔腾的泪水早点干涸。林陌反反复复唱了很久。
最后，我昏昏沉沉感觉到林陌走了过来，俯身轻轻亲吻我的额头。虽然只是短暂冰冷的片刻触碰，浑身却犹如袭过一阵电流。我一动也没敢动，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偷偷聆听他离开的脚步和最后的关门声，泪雨滂沱。
我记得，爸爸的那首歌，叫《遥不可及》，像是隐喻了我和林陌之间，永恒的距离。
或许，那些吻不到的唇，握不到的手，抱不到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悲哀。真正的悲哀，是你了解他、心疼他、包容他、信任他，却不能去吻他的唇，不能去握他的手，更不能去拥抱他。
我很怕，怕有一天林陌如果说他爱我，我会夹在他和尹鸩之间，难以抉择。但转念想到他对纪心爱坚定不移的专注深情，最终还是打消了心头的疑虑，甚至还很庆幸。
幸好，幸好我们各自都有了深爱的人。幸好，那个留在额头的吻，还像小时候一样单纯。
对！小时候我们就经常这样亲吻对方！不会有问题的！
说服了自己心底跳出的种种揣想和恐慌，我很快入睡。
第二天我没有见到林陌，听孩子们说他很早就出门了。总觉得林陌察觉到了我昨晚是装睡，在刻意避开我，眼皮不安分地跳动。满心惶然地数着秒针捱到午餐时间，林陌回来了，而且带着一个我绝对想不到的人。
看到纪心爱怯生生地缩在林陌身后，我嘴里的饭差点全喷出来，桌下的手下意识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确定了这不是在做梦。
两个孩子丝毫没有不真实的感觉，早已兴奋地跑过去，围着纪心爱上蹿下跳：“小爱姐姐，你没事了吗？我们好担心你阿！”
林爷爷年迈的双眸，闪烁着稚子得到圣诞礼物般的惊喜光芒，还略带着一点哀伤，颤巍巍地对纪心爱招手，低声说：“孩子，饿了吧？快过来吃饭。”
纪心爱懵懵懂懂地望着林陌，眼神里写满了不知所措。
林陌轻轻把她拉到前面，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指着我们跟她介绍：“那是我爷爷，你也可以叫爷爷……那是我姐姐，你叫她简瞳姐就可以……这两个小朋友，是怿心和幼清。”
纪心爱似乎有些认生，没跟我们打招呼，咬着手指回头小声问林陌：“爱爱可以吃东西了么？”
“当然可以。”林陌笑着牵起纪心爱的手，落坐到林爷爷身边。
林爷爷不停往纪心爱碗里夹菜，对纪心爱问东问西，纪心爱偶然无心地叫上一句“爷爷”，他就笑出了眼泪。
我从旁欣赏着眼前爷孙相认的感人戏码，闷头机械地往嘴里划拉饭菜，想不通林陌为什么会把纪心爱接到林家，更想不通尹鸩为什么会同意林陌带走纪心爱，纪心爱又为什么会跟林陌走。
胡思乱想的功夫，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抬头瞄一眼正在摆弄手机的林陌，我成功从他嘴角捕获一抹自鸣得意的笑。
翻出手机，发现林陌果然给我发了两条微信。
“我今早跟爷爷商量过，爷爷也觉得小爱出院后再回尹家住不太方便，就答应让我把她接过来了。亲爷爷接亲孙女回家，尹鸩不敢干预，放心吧。”
“我说过会想办法，就一定会想办法。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泪水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我匆忙扭头抹掉，收起手机，继续闷头吃饭。
眼尖的纪心爱偏偏要戳破我，连叉子上戳着的肉都忘了往嘴里送，推搡着林陌好奇地问：“老公，简瞳姐怎么在哭阿？”
我自知装不下去，干脆瞥一眼林陌，意味深长地说：“因为有些笨蛋总是喜欢弄哭我。”
“我可不是为了弄哭你才接爱爱回来的。”林陌对我嗤之以鼻，一把抱住纪心爱，无比宠溺地凝视着她，“爱爱连尹鸩都不认得了，却还认得我。我必须把她接回来跟爷爷团聚，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冷冰冰的医院。是吧？爱爱。”
纪心爱没太听懂林陌的话，笑意盈盈地把叉子上的那块肉塞进林陌嘴里：“老公……吃。”
林陌嚼着那块肉，含笑地轻瞥着我，脸上一副掉进蜜罐里，快要溺死的表情。
整个下午，林陌都寸步不离地守着纪心爱陪水家兄妹玩，林爷爷也不舍得离开，坐在沙发上看着纪心爱嬉闹的身影慈祥和蔼地笑。我没有任何机会问林陌，尹鸩现在的态度。
直到傍晚时分，代表尹鸩态度的不速之客，忽然出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