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我不断回想起皓桀哥哥离开时微微晃动的身影,忽然感到前所未有地害怕失去他。
因为,我所认识的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事、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正面迎接挑战。
从小到大,我只看到他逃跑过三次。一次是在尹家的三楼,一次是在去机场的路上,还有这次。
每次……都是因为我。
是不是除了互相伤害,没有任何其它方法能够证明我们对彼此的爱呢?
细想起来,好像自从枭哥哥、简瞳姐和老公陆续出现,我和哥哥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世界越大,我们之间的距离就越远。所以,我讨厌这个不断变热闹的世界。如果,还是从前那个孤单的小小世界多好。
我希望……全世界只剩下我和哥哥。
赌气地这样想着翻了个身,枕头下深藏的信封倏忽露出一角,像潘多拉对我挥舞着魔爪,召唤我打开它。
我其实好奇了很久,一直都想知道里面的秘密。这次,我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亲手打破约定。
当信笺上歪扭潦草的字迹窜入瞳仁,好像有谁的记忆,顷刻从天而降,一幕幕掠过,从哥哥和简瞳姐的婚礼开始,往事这么短,却又那么长。
喉咙深处翻滚着无数的伤感和绝望,如同灭顶,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来,落在我亲笔书写的结局,模糊我亲手描摹的未来,不再有我的未来。
他是她的……未来。
死亡是我的……未来。
“在看什么呢?还不吃饭?想饿死自己么?”一道轻柔温软的声线打断千丝万缕的回忆。
我慌乱收起那封信,抹掉眼泪抬起头,看见枭哥哥端着一碗白粥走到我面前,用盈满笑意的双眼望着我:“把粥喝了,枭哥哥就带你去找他。”
“不用了。”我垂下头,叹了口气,“爱爱知道,总是给你们大家惹麻烦的自己,其实很讨厌。所以,爱爱想好好重新思考自己存在和活着的意义,这段时间,爱爱不打算再见皓桀哥哥了。”
枭哥哥坐到我身旁,抬手理顺我的耳后的乱发,温柔地嗔怪:“说什么傻话?没人觉得你麻烦阿。”
“可爱爱就是个麻烦!”我紧攥着藏在身后的信,恨不得捏碎自己的条条罪状。
“爱爱的存在……让皓桀哥哥没法跟简瞳姐继续在一起。爱爱的病……害小夏姐姐进了监狱。爱爱的犹豫……伤害到老公。好像只要爱爱活着……所有人都不会得到幸福。”
“不是你的错。”枭哥哥侩了一勺粥,吹着气送到我嘴边,“那些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再想起来了。”
我完全喝不下去,喃喃地说:“可爱爱已经想起来了……”
“想起来也不需要自责。”枭哥哥放下米粥,眼神坚定地盯着我,“你不能死,因为你有能改变所有人命运的魔法。你的笑容,是治愈伤痛的力量。失去你……你的皓桀哥哥会没法继续战斗的。”
看到枭哥哥混含着期待和绝望的复杂眼神,泪水再也止不住,我伏在他的肩头,哽咽着道出心中堆积的愁绪:“可……爱爱不想毁掉皓桀哥哥的幸福阿……爱爱不是为了这样才想努力活着的……”
“只有你活着,只有你幸福,他才会幸福。”枭哥哥轻轻捋顺我在恸哭中不断起伏的后背,“他是因为你说自己活着的意义不是他,所以才会伤心地逃跑,跟他说清楚他就会回来的。”
我已经不需要皓桀哥哥回来了,我清楚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段短暂的生命,再继续下去的意义,只有看着皓桀哥哥幸福的笑。在简瞳姐身旁……幸福的笑。
但我还是答应了跟枭哥哥去找皓桀哥哥,我不希望皓桀哥哥到最后,还因为我的一时气话而伤心。
抵达彼得庄园皓桀哥哥的家,一开始我还以为没有人,虽然门开着,可屋内漆黑一片,没开灯,混着烟酒味的空气浓烈呛鼻。如果不是枭哥哥打开客厅的吊灯,我绝对不会发现僵坐在墙角的皓桀哥哥。
皓桀哥哥的头发乱蓬蓬翘着,嘴周挂满了青森的胡茬,身旁全是烟头、酒瓶和呕吐秽物,仿佛三天之内老了几十岁,像个倾家荡产的乞丐一样。
那个瞬间,我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男人就是神祗一般的哥哥。
我忍住扑鼻而来的酸楚泪意,跑过去轻轻拉起皓桀哥哥的手,呜咽着跟他道歉:“哥哥……爱爱错了……爱爱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皓桀哥哥缓缓抬起头,望向我的双眸,除了红血丝,空无一物,再也找不到我曾经最喜欢的那种瑰丽眼色。
他眸光空洞地看了我好半天,眼泪刷刷往下掉,颤抖着动了动唇,语带哽咽地说:“简瞳……不见了……”
枭哥哥好像生气了,冲过来把我推到一边,揪着皓桀哥哥的衣领,唾沫横飞地大吼:“简瞳!简瞳!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简瞳?你看不到小爱在哭么?”
皓桀哥哥突然复活一般抓住了枭哥哥的手,怒气冲冲地咆哮:“该对小爱负责的人明明是你!”
枭哥哥像被戳到了软肋,局促地解释:“我怎么知道林陌居然……”
“不要再吵了!”我费劲儿地爬过去,试图分开他们缠在一起的手,“跟枭哥哥在一起也好,跟老公在一起也好,爱爱都愿意,你们不要吵架阿……”
我第一次发现,我的眼泪似乎成为了唯一强有力的武器。
两个人都松了手,不约而同地侧过脸对我笑,连异口同声的语气都放缓了:“我们没有吵架,你不要怕。”
“爱爱不怕。”我吸着鼻子奋力摇头,泪花洋洋洒洒地横飞出去,轻轻晃着皓桀哥哥的手臂,“简瞳姐不见了就去找阿。小爱和枭哥哥,一定会帮皓桀哥哥一起把简瞳姐找回来的。”
皓桀哥哥还没说话,枭哥哥又急了:“你疯了么?去哪找?”
我咧着嘴对枭哥哥笑:“枭哥哥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枭哥哥终于沉默了。
其实,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不止是皓桀哥哥和老公,枭哥哥也会发脾气,只是大家都在我面前竭力演出最温柔的样子。可我不想再被大家保护了,那些以前搞不懂的疑团,我现在想要知道,我现在……想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所以,没有任何武器在手的我,今后只能利用笑容和泪水。
如果,能把大家伤害到这种地步的只有我。那么,能让大家重拾幸福的,也只有我。
我有这样的觉悟。
换我来为守护过我的人们……披荆斩棘、斩获幸福……的觉悟。
尽管,这样很难。
皓桀哥哥始终一蹶不振,完全提不起去找简瞳姐的精神,也很久都没出去工作了,整天整天躺在床上抽烟喝酒,完全不怕会熏到我。
最后,我只想到一件能为皓桀哥哥做的事情,就是彻底断开我们之间的羁绊。
这些天,枭哥哥一直陪我住在皓桀哥哥家。我推开他房门的时候,他有一瞬怔忪:“怎么不守着你的皓桀哥哥了?”
我不顾枭哥哥说什么,径直朝他走过去,视死如归地看着他,问:“爱爱是不是欠了枭哥哥很多东西?”
枭哥哥笑眯眯地拉着我坐下:“没有阿。为了小爱做什么,枭哥哥都愿意。”
我像是完全听不到枭哥哥的话,耷拉着脑袋自顾自往下说:“既然这样……再多欠一点也没关系吧?”
枭哥哥无奈地拍拍我的头,温柔地责备:“要说多少遍,你从来都没有欠我……”
“枭哥哥……”我打断枭哥哥的话,猛地抬起头,笃定地说:“我们结婚吧,你娶爱爱吧。”
枭哥哥几乎是跳了起来:“胡说什么呢?”
“爱爱没有胡说。”我严肃地盯着枭哥哥,慢条斯理地解释:“为了让皓桀哥哥振作起来去找简瞳姐,只能这样做。他确定我是幸福的,是开心的,就不会再犹豫了。可是现在老公已经不要爱爱了,爱爱想不到其它可以求助的人。”
枭哥哥皱眉:“你不要为了成全别人委屈自己阿。”
“不会委屈阿。”我不解地站了起来,凑近枭哥哥,“爱爱肚子里的小宝宝……是枭哥哥的吧?”
枭哥哥一愣:“你……”
“爱爱听到过很多次你们讲话,也记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拉过枭哥哥的手,放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不要把爱爱当成傻子,你难道以为爱爱会觉得小宝宝是送子鸟送来的么?”
枭哥哥触电般缩回手,踉跄后退,像犯错的孩子一样垂着头,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那样做你会开心……”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我正想告诉枭哥哥我没有怪他,皓桀哥哥突然推门而入,掀着枭哥哥的衣襟把他抵在墙角,皱着眉头很生气地乱吼:“你明明就是听到小爱当时说的话在嫉妒林陌!控制不住想要做出同样的事!你就是伤害了小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