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简瞳声音发颤,笑到面容扭曲,眼泛泪光,揪着那个女人的头发把她拽起来。
她完全不顾那个女人吃痛的尖叫声,在我眼前拎着那女人的脑袋来回晃,咄咄逼问:“告诉我!她除了这一脑袋劣质卷发,哪有一点像纪心爱?还是……你已经真的忘了纪心爱,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是阿,半点都不像。
甚至当她的脸和简瞳的脸挨在一起时,显得格外丑陋。
我咽下呼之欲出的苦笑,没有勇气继续看简瞳愤怒到扭曲,却依然不可方物的容颜,偏过脸,冷笑着说:“是,她的感觉不对,反正小爱没了,时空也都不对了,什么都是错的。可是记忆没那么容易一时间就擦干净。我爱小爱,始终是你我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可纪心爱死了!你现在只爱我!”简瞳把那女人推到一边,指着还没关灯的浴室厉声质问:“不然……你告诉我,为什么她叫了那么久,你却一直在洗澡?你为什么不碰她?”
想到自己忽略的失误,我一愣,迅速恢复神色,波澜不惊地反问:“谁说我没碰她?”
“你以为我什么都听不见么?”简瞳气得直跺脚,一双眼睛,红得充血,“从她开始叫,浴室的水声就没停过,难道你会分身么?”
我词穷地胡诌:“我就是喜欢一边听她叫一边洗澡,不行么?”
简瞳笑了笑,一副早已看穿我所有谎言的样子,干脆不再跟我废话,直接拖着那女人,大步流星直奔窗户。
打开窗子站到窗台上的那一刻,她似乎有点晕,不由得顿住了脚步,身体在风中摇摇晃晃。
一直不敢吭气的那个女人,终于开始在简瞳怀里扑腾着,语无伦次地挣扎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老婆疯了么?”
眼前的画面,和不久前简瞳站在医院天台的画面重叠。
我怕那女人动作太大,会伤到简瞳,或者不小心把简瞳挣下去,急忙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抓住简瞳的胳膊:“够了!别再闹了!”
“咱们两个谁在闹?”我不拉简瞳还好,这一拉,好像反倒激发了简瞳的无限斗志,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甩开了我。
我不敢再碰简瞳。
毕竟,她肚子里还有我们的骨肉,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如果摔下去,孩子未必会像之前几次那么命大,保证安然无恙。
我犯愁地愣怔住的功夫,简瞳忽然狠狠一推,淬不及防地把那女人顺着窗户丢了下去。我先是听到一声惨叫,然后顺着窗口,看到那个女人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吃痛地嗷嗷乱叫。
简瞳完全没有给我反应的机会,一气呵成地潇洒转身,走到床头柜,摸起我的手机,按下120,电话还没拨出去,笑容却抢先心满意足地融化了她冰冷的唇角。
她把手机递给我,阴谋得逞似地笑:“要么报警,要么把我推下去,你只要做一样,我就相信你不爱我。”
她明明是在逼我,我根本没法把她推下去,更不可能报警。
可我又必须装作对她的爱即使还有几许,也是零零星星。我必须让她彻底放了,忘了,不再为难自己。
我必须让她认为是我错了,而不是她错了,这样她才能算了,即使我死,也不会再关心我的消息。
于是,我只能竭尽所能地把伤感情的场面,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个替身的死活,与我无关。警察也不会有闲心管你和一个夜店小姐的争执。”
我只能这样言语中带着讽刺朝她嚷嚷,眼神凌厉地瞪着她,像她拽那个女人一样,拽着她的头发。
她扑打着我含沙射影地乱叫:“尹鸩!你松开我!我不是你在外面买来的女人!你没资格这么对我!而且……就算你这么对我,我也不会相信你不爱我!你唯一该做的,就是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一起面对?难道要你陪我去死么?还是要你顶着杀人犯妻子的头衔,做一个独自带孩子的寡妇?
我绝对没法容忍尹枭那个人渣继续活下去!
很多话我从前都一直压抑在心里没有表达!
即使……他*过简瞳……玷污了小爱的事情,我都不计较。
即使……他夺走公司……逼死辛慈……让林陌染上毒瘾的事情,我都勉强装作跟我没关系。
可他害得……看着我和小爱长大的雪姨……还有任劳任怨话不多的安师傅……一起在那场大火里丧生呢?
可他害死尹家上上下下十来口人,害死我爸呢?
我的脑袋里充斥着种种庞大无休的恨意,完全听不进去简瞳的叫喊,拽着她穿过走廊,狠狠踹开了郗语默的房门。
摇篮里的小蜜蜜早被刚刚的争执声吓得嗷嗷大哭,郗语默像知道我要做什么似的,特别配合地给小蜜蜜换着尿布。
见我拽着简瞳的头发冲进屋,郗语默猛然停住了给小蜜蜜换尿布的动作,未谙世事的小蜜蜜却哭得更加惊天地泣鬼神。
我对小蜜蜜的哭声充耳不闻,直勾勾盯着郗语默捏在手中,沾满婴儿粪便残渣,被浅黄色的排泄物画出一圈圈痕迹的尿布,一把夺过来,硬生生塞进简瞳狂吼不休的嘴巴。
简瞳剧烈地呕了一声,尿布被她吐到地上以后,呕吐物跟着把尿布染得更脏了。
连锁反应似地,小蜜蜜哭的声音更大了,郗语默也开始干呕。
成功把这个家毁掉的我,冷冷抛下一句:“满意了么?相信我不爱你了么?”
随后,我夺门而出,听着交相呼应、恶性循环的呕吐声和啼哭声,换好衣服,继续去夜店买醉。
只有喝醉,我才能看到记忆里总是笑个没够的简瞳和小爱,她们两个的脸,在凌晨时分霓虹闪烁忽明忽暗的夜店里,交错闪过,最后,只剩下简瞳。
强劲的音乐,犹如一见钟情时雷动的心跳,像我遇到简瞳那天的心跳。
现在回味起来,那一天,见到简瞳,我的荷尔蒙应该是异常飙升的,就像童话里遇到公主的王子,急急忙忙地想要她记住我,迫不及待地和她撞在一起,期待着她跟我说上一句对不起,然后发生所有爱情故事里的浪漫情节。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视若无睹地推开我,叫我“大叔”,冲我嚷嚷着“让一让”。
如果,当时,我像所有故事里的霸道总裁一样,追上去拉住一溜烟跑远的她,跟她讨个说法,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后来,她知道自己将被尹枭通过那种龌龊的方式摧毁,来到我身边,是因为那天的惊鸿一瞥,她会后悔么?
如果,追逐我的那四年,我没能容忍跟她的点头之交,让她如愿以偿地得到我,她还会每时每刻不停表达着对我的爱意么?
有时,我甚至难以区分,简瞳对我义无反顾不求回报的爱,是因为得不到我的满腔执念,还是真的仅仅只为了爱。
倘若她真有那么爱我,为何当年在茫茫人海中,我一眼就能看到她,她却怎么都看不到我?
倘若她真有这么爱我,为何能够屡屡容忍,我在她面前,卖力演出着和小爱的爱情童话剧?
反正我是忍不了的,她和尹枭的事情,和林陌的事情,我简直想到就会疯掉。
我并不觉得简瞳肮脏,可我从一开始就是想杀掉尹枭的。从得知尹枭占有了简瞳的那一刻起,我就想杀了尹枭。
不碰简瞳,是因为我一碰她,就会不可自控地想到尹枭,就会忍不住变得粗暴。
我不想伤害简瞳,而那个傻女人,偏偏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主动送上门,甚至在和我结婚的三个月前,不惜给我下了药,只为跟我有真正的肌肤之亲。
当时我们还住在挪威的玻璃花房,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和小爱在“妈妈”坟头坐了很久,我抱着小爱跟她讲了很多话,把小爱哄睡以后,心烦意乱地坐在餐厅喝闷酒。
简瞳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尝试着在我烂醉如泥的时候靠近,轻轻晃着我的胳膊,笑嘻嘻地亲吻我的脸颊,低声呼唤着我的名字:“尹鸩,尹鸩,上楼去睡吧,在这里容易着凉”
我当即认出了她的味道,怕自己撕碎她的衣服,像尹枭那般野蛮地咬破她的嘴唇,急火攻心地据她以千里之外,连句话都不忍心对她说。
可简瞳就是那么傻,傻到为我熬了一碗根本不起效的醒酒汤,我当时甚至清楚地看到了她往汤里下药的小动作。
若非情非得已,我并不会纵容她。
我迫不得已,只得将错就错地喝下那碗醒酒汤。
简瞳永远不会知道,我其实是保持着一丝清醒完成自己的第一次的。和她的,第一次。
没有任何悬念,第二天的简瞳,得到了我再一次的蔑视。
我看着赤身裸体的自己,面露鄙夷,掐着她的脖子,对她说:“简瞳,你怎么能贱到这种地步?”
简瞳却是一脸被拥有之后的满足,抚摸着我的胳膊,像个懒猫般,优雅慵懒地笑:“为了得到你,我还可以更贱,你信么?”
我知道,简瞳定是和我一样,选择口是心非的方式在维护自己的自尊。
如同我清楚,如果我真的在神志完全清醒、无任何外力作用的时候和她交媾,必然会残虐得歇斯底里,并且充满背叛小爱的罪恶感。
所以,我是故意喝下那碗下药的醒酒汤的,我是故意提出和简瞳缔结契约的。
我故意装作不爱她,却爱得比谁都深,也比爱谁都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