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脏
㊣(1)“夫人，我们团伙已经解散了！好在这位仁士不计我们所犯下的罪恶，放我们一条生路。”皮尔其说着，眼神望向了凌断。
安娜隐隐抓住了事件的苗头，面有忧虑之色，急道：“那大王呢？”
“大王战死！”
安娜如遭晴天霹雳，脚步紊乱，眼神也变得茫然起来，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这时候，一个强盗站了出来，上前拎起安娜，狠狠地一记耳光打在了她白皙的脸上。清脆，嘹亮的声音回荡在石屋之中，顿时在她脸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痕。
强盗大声呵斥道：“难道你嫌我们作恶得还不多吗？难道你想一辈子过这样釜底游鱼的生活吗？我们不过是一希少曼伯爵的一条狗而已！我们都错了！醒醒吧！”
安娜顿时醒悟过来，眼睛如若梨花映水，颓坐在地上嘤泣不停。
凌断见这个所谓的压寨夫人还有几分情义，忍不住问道：“她是哪里来的？”
皮尔其解释道：“是从一个商队那里劫获来的。据说，她以前是出自名门贵族，后来家道中落，不得不做起了经商生意。然而她父母经商路过此地为我们领袖所杀害，她就成了俘虏！”
凌断表现出了饶有兴致的模样：“哦，这么说她和你们首领可以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她却如此死心塌地，这是为什么？”
“这……”皮尔其也是疑惑㊣()不解，在感情面前，他完全是一小白。
凌断见皮尔其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将目光转向了安娜身上。
之前打安娜耳光的强盗凶神恶煞般地呵斥道：“问你话呢！”
安娜万分哀恸，低声道：“世态炎凉，弱女子自家道中落后，众叛亲离。父母双亡后，更是举目无亲。如今有这么一处可以远避繁琐世俗的地方可以居住，我也就认命了。虽然凶虎他多有作恶，为世俗所不容，但他却可以让我依靠，给我安全感。我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她声音悲凄，直刺闻者心底，令人可以感觉到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的无助，茫然。
凌断心有所感，正为如何安置安娜百感焦急之时。皮尔其突然道：“夫人！树倒猢狲散，我看你还是看开些。”
凌断若有所悟上下打量起皮尔其来，那表情分明是如获至宝的模样。
察觉到凌断狼看见羊一般的眼神，皮尔其坐立不安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凌断问道：“你有妻儿？”
皮尔其不敢欺瞒，只得如实回答：“小人不才，没什么本事，至今还没有娶妻生子。”
听到凌断的话，所有人皆是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就连安娜也都停止了啜泣，娇羞地低下了头。
凌断又道：“那你想不想娶老婆！”
皮尔其“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憨厚的气质，那神情似乎在说：男人的事，还用说吗？
“那安娜小姐，你愿意与皮尔其携手共度余生吗？”凌断还没说话，祗梦便抢先替他问了，这等月下老人之事，谁都想做。
安娜低下头，不敢看众人：“弱女子位卑身贱，只要他不嫌弃我残枝败叶，嫌弃我肮脏，我还敢奢望什么呢？”
皮尔其急得搔首抓耳，忙道：“我……我又……怎么会呢！”
凌断拊掌而起：“好！既然你们都愿意，我就替你们作主，也算成全了一桩美事！”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望向了布鲁克：“想必大家都累了吧！那今晚我们就暂且在这里住下，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
布鲁克无奈地叹息一声，道：“也罢，不过还是先带我们去看一下他们所储存的金币吧！我也好拿了金币抚恤那些罹难商人的家属。商人也都家有老小，养家糊口也指望他们了。如今不幸罹难，希望你们也体谅，体谅老弱幼体生活的艰辛。”
凌断点了点头，正要问皮尔其，安娜却适时问道：“你们说的是我们即将进献给希少曼伯爵的金币吧！”
凌断暗叹安娜善解人意、冰雪聪明，道：“不错！此次战斗，正当而立之年商人死伤过百，他们都是家属的生活寄托、感情依靠。谁都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家属离去，这份感情是不可衡价的。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帮㊣(4)助他们家属解决生活的窘迫，给予其生活依靠。”
安娜能够体会那些孤儿寡母、老弱病残生活的艰辛，对凌断道：“跟我来吧！”
皮尔其安排了数人出去打点野味回来后，这才跟上凌断等人的步伐。在安娜的带领下，不多时，众人来到一面石壁前，光滑无痕的石壁，石门与石壁浑然天成，自成一体，看不出任何这里面是石室的迹象。
只见安娜拿出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块嵌入了石壁的凹痕当中，石块与石壁上的凹痕吻合得天衣无缝，仿佛那一块小石块就是从石壁上掉落下来的。
安娜缓缓扭动石块，一片隆隆声响起，石门应声而缓缓升起。凌断不得不惊叹古人的智慧和巧夺天工，竟然连如此精妙的东西都能制作，实令人心生敬佩。
石屋很宽敞，里面放了十多个大木箱和数十个大酒坛仍显得空旷十足。安娜随手打开了一个木箱，一片金灿灿，明晃晃的金币使人眼前一亮。
“哇……”
商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币，在一片惊叹声中，安娜依次打开了剩余的每一个木箱，每一个木箱的打开都伴随着一片惊叹声。
布鲁克双眼放光，陷入到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之中，心中暗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凌断看见布鲁克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大大地将他鄙夷了一番，道：“这些应该够那些罹难家属生活一辈子了吧！㊣(5)”
布鲁克忙道：“够了，够了！”
幻化成拳头大小的皮球捣蛋兽仰躺在金币之上，满脸幸福神色：“我发财了！”
凌断没好气一拳将捣蛋兽打入了金币堆中，继续对布鲁克道：“商队伤亡了多少？”
“据统计，一共死亡了一百零三人，幸存的身上也大多有伤。”
凌断点了点头，又对皮尔其道：“你们团伙有多少伤亡！”
皮尔其道：“我们团体死亡了八十七人，伤残了一百三十六人！”
布鲁克面有急色，这涉及到这些不义之财的分配问题。如果强盗团伙也进行分配，那商队则要少分一大笔。
凌断暗自计算了一番道：“也就是说死亡了一共有一百九十人，受伤的也大抵相同。那这些金币就按照死亡者的家属人数分配，每人分配三十个金币……”
凌断正要接着说下去，皮尔其适时打断了凌断，提醒道：“我们团伙成员大都是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家属，所以也就不用抚恤了！”
听到这里，布鲁克终于松了口气。
凌断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商队每个亡者家属，按照人头算，每人四十个金币。商队和强盗团伙，残者每人三十个金币，仅皮外伤者每人二十个金币，剩下的幸存者每人也都五个金币，用予压惊或以后的生活，毕竟皮耳其团伙解散以后，他们也都还要生活。”
听到这里，众强盗皆对凌断流㊣(6)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而布鲁克则又愁眉苦脸起来。
凌断接着又道：“莱氏兄弟魔法工团损失不可估量，给以一次性补偿八十个金币。大家认为这样的分配合理不！”
“不错！”
“很好！”
“合理！”
……
一片喧哗声响起，惟布鲁克神色不自然，作为商队，是单纯的受害者，而强盗则是自作自受，他们凭什么也有分配。
凌断见布鲁克一副忿忿不平之色，问道：“团长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对于这些金币的分配的合理性，凌断却是心知肚明，死者家属一人四十个金币，这四十个金币已经足够让一个人过上中上等生活一辈子了。而五个金币给予那些散去的强盗，也足够他们做一些小事业了。
众心所向，布鲁克不敢提出任何异议，只得沮丧地点了点头。
眼见没有任何异议，凌断叫皮尔其和布鲁克将伤残和莱氏兄弟应得金币一一分发到众人手上，而商队亡者的家属抚恤金则由布鲁克转交。
眼看着十多箱金币迅速流失，布鲁克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按照这样的分配，他只能得到五个金币的压惊费。不过好在商队亡者的家属抚恤金由他转交，他可以从中揩取一点油水。不知道凌断知道了布鲁克的想法后会怎么想。
当按照凌断的吩咐分配完所有人员后，十多箱金币已经所剩无几。布鲁克看到那仅余的几枚紧币也㊣(7)被捣蛋兽据为己有时，他甚至连哭的心思都有了。
“来人把这些酒全部抬出去，今晚我们要不醉不休！”皮尔其话音刚落，便站出来几个精壮的大汉，他们或抱或抬，不一会儿，储物间竟亏蚀一空。
暮色降临，落日的余辉照在了“聚蛮洞”前，云兴霞蔚，似乎在为里面热闹的气氛张灯结彩。微风拂过，遮掩着洞口的萋萋芳草随风摇摆，欢声庆祝着什么。
聚蛮洞内，一派喜气洋洋。众人频繁举杯，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神情，完全摆脱了灾难的阴影。惟有布鲁克闷闷不乐，坐在一旁独自喝着闷酒。不断有商队成员对他举杯，他也懒得一顾。
在蒙库尔山脉打点野兽和飞禽绝对是手到擒来之事，凌断面前的石桌上，摆满了烧烤野味，什么烤全羊啊，烤凫肉啊……
就连捣蛋兽和斑炎虎也都乐于其中，分别抱着一头烤羊和一头乳猪啃了起来。捣蛋兽还不时地对着斑炎虎举杯，甚至偶尔低吼两声，似乎在赞叹着手中的美食。
皮尔其左右支绌地应付着众人表示祝贺的敬酒，已经稍微有了些许醉意。而安娜也红光满面，一一应付着善意的取笑。
凌断和炎枫、祗梦正把酒言欢，皮尔其一手端着粗劣、盛满酒的大碗，一手拉着安娜的手排挤开簇拥的人群，双双跪倒在凌断面前。
凌断惊了一下，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快快㊣(8)起来！起来说话！”说着，凌断就要去扶皮尔其和安娜。
这时候，整个虎穴石屋的群人随着凌断的惊呼相继安静下来，纷纷朝这边侧目观看。
皮尔其倔强地挣脱开凌断来扶的手，郑重地道：“首先，我代表团体感谢你给了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再世为人我们一定不辜负你的改造之恩、好好做人。”说到这里，皮尔其看了一眼娇羞的安娜，接着又道：“其次，再感谢你为我们搭桥牵线，使我们能够走在一起，携手共渡寂寞余生。”
安娜接着皮尔其，道：“感谢使我再次找到了归宿、依靠，公子的大恩大德，弱女子没齿难忘。”
最后，两人十分有默契，异口同声道：“请接受我俩一拜！”说罢，两人双双拜了下去。末了，皮尔其奉上盛满酒的大碗：“这碗酒，是我们大家供奉给你的！”
凌断看了一眼那足可盛半斤有余烈酒的酒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四下打量了众人一番，但见周围众人万分期待的眼神，心里虽然打起了退堂鼓，但又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小啜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因为酒故意跟凌断作对还是什么，这里的酒特别地辛辣。仅仅一小口就令凌断呛得够难堪。
凌断只觉心中火急火燎，脸上面红耳赤。不少人已经看出来了，凌断不善饮酒，他不像他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9)生活的人类，他们需要用烈酒来壮胆、兴奋，成功了需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来庆祝。
“我说……”
凌断面有苦色地望着众人，希望大家能够放他一马。但他话还没说完，众人纷纷转过头去，一副丝毫不领情的模样。
捣蛋兽无法忘记在火族葬礼前夕，凌断拿酒戏谑它的场景。眼看着凌断难堪，它进一步推波助澜，首当其冲呼喊道：“喝啊！”
“喝！”
……
捣蛋兽一呼百应，群起响应，一时间叫嚷声沸反盈天，不绝于耳，将整个晚会推向了高潮。
眼看着凌断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局面，而擅长喝酒的炎枫又因为重伤缘故不宜饮酒，祗梦不忍看大家扫兴，一把从凌断手上夺过酒碗，口中低声骂道：“无用的男人！”
在一片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祗梦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
紧接着室内一片叫好声响起，如黄河泛滥、滔滔不绝一般，掌声雷动。
凌断瞠目结舌的望着祗梦，那句“无用的男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那记忆的深处，流动的季节，那终日吵吵闹闹的老夫妻，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那一幕幕温馨幸福，乃至伤心惨目的情景，触动了他的心弦，耗尽了所有的心力，来发出声嘶力竭的低微颤音，撕裂了心肺。
凌断眼角湿润了，但很快所有的悲痛便被㊣(10)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的欢呼声、哄笑声淹没。
“拿酒来！”
悲痛之下，凌断决定一醉解千愁。
皮尔其回过头来，对身后的兄弟大喝道：“酒呢？酒拿来！”
“来了！这里！”
很快，满满地一大碗酒从皮尔其身后传了过来。凌断接过酒碗，仰头鲸吸牛饮一般，俯仰之间，一大碗酒未曾遗漏过一滴，完全进入凌断腹中，他骤然感觉一团烈火自胸腹中腾了起来，灼烧着那令人窒息的伤楚，更感悲痛。
“好！”
“好！”
……
又一片叫好声响起，在众人眼中，凌断是不愿意在他们眼中丧失颜面，不愿意输给祗梦才开怀畅饮，却不知他心中悲楚。而祗梦此时更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心中已经开始暗骂，这小子明明这么能喝，却又偏偏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恶地错觉。
“酒呢？”凌断抱起酒缸，又满满上了一大碗酒，自顾豪饮起来。皮尔其和安娜又端了酒，一一向莱氏兄弟，布鲁克等人致以歉意。
众人正值酒酣耳热之际，突然听见一句：“不要喝了，你喝多了！”回过头来，却见凌断已经是酩酊大醉，趴扶在石桌上，双手无力盘弄着酒碗，直嚷嚷着还要喝，而炎枫则眉头紧皱，不停地劝阻。
此时，祗梦也昏昏沉沉地晃了晃脑袋，鬓云乱散，脸颊出现了两团红晕，给人呈现出一种醉态迷离的美态。
酣畅之时，众人大都已经醉意朦胧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之中，看着乱作一团的众人，和狼藉满目的地面，口中不忍低声骂道：“奸夫淫妇，居然引狼入室！”
……
㊣共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