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潜立刻发现西闲脸色不对:“你怎么了?”还要再问, 就见西闲双手护着腹部, 微微躬身,关潜瞬间心惊,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来人,快传太医!”
外间杞子等冲进来看了眼,忙又跑出去请太医, 西闲忍着疼:“不碍事,不要慌张, 悄悄的去, 别惊动王妃。”
话虽如此,在陈太医来诊脉后,王妃便扶着侍女的手来了, 脸色微微蜡黄。
西闲才要起身,就给关潜拦下了, 王妃也顺势在床边坐了, 道:“怎么听着传太医, 是怎么了?”
这会儿陈太医立在旁边, 垂手说道:“回娘娘, 是动了胎气,不过……不怎么要紧。”
“好好的怎么会动了胎气?”吴王妃拧眉, 不悦地问。
“这……”陈太医先前虽不在跟前,但毕竟医术高明,谨慎回答道:“请娘娘恕罪,有身孕的人最忌大喜大悲, 而侧妃娘娘的身体本就有些孱弱,幸而性情和顺平宁,今日,也许是有什么事惹动了娘娘心绪……”
王妃一怔,转头看向西闲:“妹妹,太医说的可对?莫非是有什么事?”
西闲还未做声,关潜道:“这是我的不是了。原本是我一时嘴快,把二夫人自缢的事告诉了娘娘。”
“你……”王妃皱眉,“你呀,明明是个最机灵的,怎么这上头偏犯糊涂,这种事你跟她说什么?”
西闲道:“娘娘息怒,其实不怪小公爷,是我听了些闲言碎语,心里疑惑便逼问他,他没有法子才说了的。”
王妃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心人。我还当是什么惹得你这样不安呢,要知道上次所谓闹鬼那件事……你都能经受过去,还有什么是禁不住的?原来是为了这个。”
王妃一抬手,示意众人都退下,才又跟西闲道:“我私下跟你说这句话,你很不用多心,她这一去了,倒也是好,至少保全了她自个儿的体面,也周全了她们全家,不然以王爷那个脾气,一旦闹翻了出去,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只怕还惹出别的事来呢。”
西闲当然不只是为了张夫人之死而心绪波动,可面上只得说道:“我只是太过意外,原先看着还好好的人。”
王妃道:“我心里又何尝不觉着可惜?但这也是她自己行差踏错,瑛姬行为不端,总有露出马脚的一日,很不用她火上浇油,她偏偏多此一举,她不给人家活路,难道不会想到会有报应的一天?”
西闲微惊:“娘娘……”
王妃道:“我原本不愿让王爷处置,把她留在内宅审问,就是想暗中保全她性命,谁知道终究白费了心思……罢了,这也是她的命。只是别再因为这些妨碍到你是正经。”
这会儿西闲已经平静心绪,听王妃如此说,便垂眸道:“娘娘的金玉良言我都听明白了。只是为了我,又惊扰了娘娘不得好生歇息。”
王妃笑笑:“你我本是一体的,我病了,你心里就受不住,你有个风吹草动,我难道能坐视不理?”
王妃又安抚了她几句,才起身出外,陈太医跟关潜还等在外间。王妃看看关潜,又看向陈太医:“太医随我出来。”
陈太医跟着王妃往外,关潜心头一动,见他们走了出去,便也随着来到门口,只侧耳听过去。
却听王妃说道:“太医,你老实跟我说,侧妃的身子怎么样?”
陈太医迟疑了会儿,才小声说道:“不瞒王妃,侧妃先前在来的路上病了一场,又因为失于调养,这孩子能平安无事已经算是个奇迹了,何况之前侧妃还受了惊吓,微臣虽然已经竭尽全力而为,但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恐有个意外。”
关潜听了这几句,呼吸都好像要停住了。
片刻,才听王妃说道:“我不管这些!现在王爷不在府里,才又出了事儿,如今府中一定要稳,尤其是侧妃身上半点意外都不能有,如果有什么不好,不等王爷怪罪,我先要拿你问罪,第一个饶不了你。”
陈太医从未见过王妃如此动怒的样子,战战兢兢。
王妃顿了顿,终于叹了口气,口吻温和了些:“你是府里可靠的老太医了,最为高明,王爷跟我向来都十分信赖,你瞧瞧府里这阵子,先是瑛姬,又是二夫人,我也成了这幅模样,已经是鸡犬不宁,如果连才来的侧妃也出了事,内宅是我管着的,我当然难辞其咎,我这王妃也只能向王爷告罪,自请失责之罚,太医你多用些心,把侧妃调理的妥妥当当的,便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陈太医听了这几句,才复感激道:“娘娘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不敢丝毫怠慢。”
关潜听到这里,便悄悄地退了往内。
他到了内室处,转头却见西闲靠在床边,脸如雪色,双眸半合。
关潜本想进去跟她说几句话,但看着这样如琉璃易碎的样子,又想起太医的话,他的心沉甸甸地,竟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了会儿,终究还是小心地又退了出来。
幸而此后数日,西闲的情形稳定,肚子也不再疼了。
关潜不大放心,私下询问陈太医,太医告诉他目前一切还算安好,以后所能做的就是不让西闲再情绪波动之类。
这天,雁北知州陆康夫人携小姐到王府做客,知州是朝廷二品大员,身份非同一般,关潜出面招呼了一番,便派人入内禀告王妃。
王妃的病已略有起色,当下便出来相见。关潜见府内无事,就带了两个随从,出王府往雁北大街上闲逛起来。
此时地动天寒,路上行人并不算多,且因雁北地处僻远,边境时不时有贼寇骚扰,因此人口稀少,原先在赵宗冕来此地镇守之前,雁北几乎都不成算是一座城池,一度差点给荒废,或者沦为贼城。直到赵宗冕消灭了黑衣贼,一步步肃清周边,百姓们才逐渐在此地安居。
所以虽然镇北王好女色,性情暴戾等的负面传闻时而有之,可是当地百姓对于赵宗冕的评价却还是极好。
直到了北关大街,才见人头攒动,关潜信步而行,见两侧的小摊跟店铺林立,倒也有些繁华景象。
关潜突然看见路边上有卖那小儿玩耍之物的摊位,插着些拨浪鼓,小泥人之类,关潜不觉心动,凑上来打量。
他抽了一个拨浪鼓在手中,摇来摇去,耳畔听着咚咚的响声,心里却想着,假如西闲看了这东西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正要掏钱买一个,身后忽然有人招呼:“真的是小公爷,您怎么在这儿?”
关潜忙回头,却见来的是军中的一名职官,两人照面,那军官看向他的手中,笑道:“怎么小公爷也对这个感兴趣?”
关潜忙把手中的拨浪鼓放下,笑着拱手行礼,问道:“聂兄从哪里来?今日怎么如此闲散?”
姓聂的军官拉住他的手,道:“自打王爷去了北研后,兄弟们更是如虎添翼,极为长脸了。在北研连打了两场胜仗,歼灭了数千贼人,其他的流寇四散逃窜,躲进了祁山不敢露头,想必要铲除他们也是迟早的事儿。今日才有消息传回来,我是来采买酒肉果品等,准备庆功宴的。”
关潜笑道:“我先前也听说了,到底是王爷英明,那些贼寇原先闹得不可一世,到了王爷跟前儿,就像是纸扎的泥糊的一样不堪一击,也是好笑。只可惜我并没有参与剿贼战役,不然的话……”
聂武官道:“小公爷既然来到雁北,总有仗给你打,且王爷必然另有安排。是了,你今日可也无事?不如回军营里大家喝酒,有几个兄弟从北研回来,正好听他们说说杀贼的事,大家快活。”
关潜因为连日操心西闲的身子,一直郁郁不乐,连上阵杀敌的本愿几乎都忘了,听了聂武官如此邀请,不觉心动,当即一口答应。
于是先陪着聂武官采买了一些必须的肉酒等物,大家坐着车而行,过中通大道的时候,正看见知州府的车驾浩浩荡荡地经过,大家不免先停下来避让。
聂武官望着知州府的车驾,道:“像是陆知州家的女眷,这不知是往哪里去的?”
关潜道:“才去了王府。我原先正是为避开她们,才出来了。”
聂武官闻听,笑道:“那不知小公爷可见过了陆家小姐?”
关潜答道:“先前看见她随着陆夫人一起,怎么?”
聂武官忙问:“可是不是个了不得的美人?小公爷有所不知,这陆小姐一直有才貌双全的美名,说是雁北的第一美人呢,我们这些人却没机会见到。”
关潜想了想,笑道:“好像的确不错,只是并没有细看。”他毕竟出身公族,自有教养,知道背后议论官家小姐的品貌是很无礼之事,所以只点到为止。
聂武官咋舌,又大为惋惜。
不料关潜听了这个,触动心事,因佯装说笑般偷偷问道:“聂兄,听你的话,这陆小姐既然是雁北的第一美人,可有婚配人家了?”
聂武官道:“并没有,不过,曾经有一段时间,大家流传说陆小姐会进王府做王爷的侧妃呢,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大概只是流言而已。”
关潜便噤口不言了。
小公爷毕竟算是皇亲,他心里却隐隐地想到,陆康是雁北知州,朝廷二品大员,整个雁北除了镇北王,数他最大,而且知州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朝廷的眼睛,陆康呆在雁北,对于镇北王也算是一种无形的约束。
可如果陆家小姐嫁给了镇北王,那朝廷的势力均衡自然就给打破了。所以就算是镇北王有意于这第一美人儿,只怕身为文官的陆康自然心中有数,也绝不会答应。
不多时,马车出城进了军营,小公爷同许多军中的相识一顿寒暄,果然又见了几个才从北研回来的将官,有一人在追击流寇的时候负伤,胳膊上绑着厚厚的绷带,这却丝毫无损他的气势,反而越发自傲地跟众人讲述如何如何击杀流寇的战绩,唾沫横飞,口若悬河。
关潜毕竟是男儿,在旁边不免听得热血奔涌,情绪高涨,手痒痒地想下回有战事一定要央求赵宗冕带上自己。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一个士兵问道:“老李,你只管说杀了多少贼,我可听说那山上还有女贼,一个个十分凶悍,你可见到过?”
李统领道:“统共才有几个女贼,我们倒是不怕凶,越凶越够劲,只是僧多粥少,哪里够分的?等老子冲上去后,早都给人抢光了,连个毛都没剩下。”
大家轰然大笑。
关潜听说起这些,一笑,抬脚要走开。突然李统领道:“不过说起来,有一件事。”
大家就问何事,李统领左右看看,才小声说道:“先前不是说……王妃把咱们王爷最宠爱的一个什么侍妾给赶走了吗?”
关潜急忙止步,只听李统领说道:“说来奇怪,这女人竟又跑回来了。现在跟王爷在一起呢。”
众士兵们不明所以,有的惊讶,有的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有人说:“怪不得北研大势已定,王爷却还没回来呢,难道是又给美人绊住脚了?”
李统领笑道:“这个咱们就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点这个时候好刺激啊o(╥﹏╥)o晚上应该会再更一章,时间大概是九点半啊,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