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梦谷挺大的,但众人的生活区域并不大,更多的地方,还是荼梦谷里供花草鸟兽栖息的山林地带,保持着最原始本真的状态,并没有人生活踏足的痕迹。
幻芜他们生活的地方算是荼梦谷的中部,将将守住了荼梦谷灵气最盛的腹地。长绝踏入那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只见芳草萋萋,鸟语花香,许是灵气充足的缘故,长绝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心中郁结消沉好似也散了许多。
整个小院呈一个品字形,由三个各自的院落组成。荟明的院落最大,居于最上方,还有单独的书房,宽敞而明亮,院子里架着花架,夏天一到,就是满满一院的紫藤花,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淡香,仿佛连空气都是淡淡的紫色。幻芜最喜欢跑到荟明的院子里,在花架下看书乘凉,所以即使荟明不在,整个院子也打扫得干净整洁。
最左边的院落是幻芜跟青猗住的,二人虽名为主仆,但情分堪比姐妹,往日里也没有主仆之分。可幻芜平常生活怠懒,在青猗眼中,就跟个不能自理的孩童一般,仿佛她不在三日,幻芜就能自己把自己饿死。青猗为了方便照看她,就住在她隔壁屋子。幻芜的小院也十分独特,有一株高大的木棉树,树枝上挂着秋千,树前有一个浅浅的池塘,里面碧波粼粼种满了各色睡莲,夏日里荡在秋千上,只觉得满目缤纷,十分舒畅。
最右边的院子就是葛生的,平常也就是他一个人住,院子里晒着各种奇珍药材,葛生宝贝的紧,还有一个专门制药配药的屋子,空了一个东厢房,刚好可以给长绝住。幻芜看了,就让长绝收拾收拾住进去。
幻芜没急着让长绝去霖淇燠那里习武,只让他先熟悉熟悉新环境。头几日,葛生带长绝四处逛了逛,再由青猗交代着做了些杂货,等长绝完全熟悉了新生活,青猗先不干了。
幻芜倚在窗前,看着远处进进出出忙的不亦乐乎的长绝,又看了看在自己跟前噘着嘴的青猗。
“有人帮着干活不是好事?”幻芜不解。
“可是也不能全干啊!我都没事可做了……”青猗可怜兮兮地说。
幻芜想想,也是,要是一个人全然没事可做,那多无聊啊……她理解这种恍如废柴的感受。不过……
“他能把所有的活都干了?”这活可不少啊,洒扫洗煮,还有些零碎的杂货,“总不能缝补的活也被抢了吧?”
青猗缓缓点头。
幻芜惊了。
为了得到证实,幻芜当了几天背后灵,有事没事就出现在长绝身边,就盯着他干活。
长绝先是困惑了一番,见她只是看着,便也没再管她,只专注干自己的活。
幻芜跟了一日,只觉得自己捡了个宝。长绝真是武能劈柴生火掌厨房,文能洒扫缝补定前堂啊。
怪不得她老这两天的饭菜都好吃了许多,还以为是青猗的厨艺有长进呢。嗯……这话可不能让青猗知道。
幻芜其实还挺享受的,毕竟能干的人被收入麾下,都是件令人欣喜的事。不过整天看着青猗幽怨的脸色,也挺丧的。
作为代理谷主,有必要维护谷内和谐啊。
是以幻芜自觉身负重任,午饭后闲闲踱步去葛生他们院子,打算找长绝谈一谈。
长绝和葛生都在屋内,葛生正在清点晒好的药材,再报给长绝,由长绝计数。幻芜没有打扰,只绕到长绝身后,看他把药材的种类数量记在本子上。
“好字。”幻芜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
长绝看了看她,莞尔,继续提笔。
“这字是你母亲教的?”幻芜好奇道。
“也可以说是吧,”长绝似乎想到了过去,平静的面上显出几分笑意,“我母亲才学尚可,启蒙诗文都是她教我的。可她总说她的字是女儿家的,男儿写显得太多文气了,就拿了许多父亲留下的帖子来让我照着临摹。”
“如此。想来令尊定是文采卓绝之人。”幻芜神往。
长绝想了想,摇了摇头,对于父亲他确实是没什么印象了:“文采什么的我不知道,倒是父亲的书画都有留存,我的字比之父亲,不过习得皮毛而已。”
幻芜觉着长绝的字形已然具备风骨,不过神韵尚生涩,安慰道:“你年纪尚小,已有这般不过缺了些心气的历练而已,待时日长久,未尝不如令尊。”
长绝听了夸奖,神色有些羞赧,却也没说什么。幻芜想到正事,便说:“你干活也忒勤快了,也得给你青猗姐留点活儿,不然她总闲着没事做。”
长绝听了这话,却不知道如何应,微张了嘴,眼神有些不安。
幻芜看了,忙道:“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怕你太累了。你可还记得我让你去前头院子那儿学武的事?”
“自然。”长绝点头。
“当时我也没问你意见,你想不想学武?”
因着母亲病逝的缘故,长绝其实更想跟着葛生学医,但幻芜的要求,他总是不忍拒绝,便道:“想。”
“那就好,我还怕我自作主张了。那你明日开始就早间去霖淇燠那儿,午后在上葛生这儿帮忙吧。”
长绝点头,忍不住道:“我……我想学医,可以么?”
幻芜看着长绝诺诺的样子,忍不住摸摸他的头,笑道:“你想学,就跟葛生说,看他愿不愿意教你,你也知道,我医术不过尔尔,做不得别人师父。”
长绝看她同意,颇为高兴。正事说完,幻芜略待了一会儿,就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天,晨光尚且熹微,长绝就去了霖淇燠那里。还未到院门,就听见里面剑风呼啸,正是霖淇燠在院中练剑。
霖淇燠也是刚起,身上只着素缣单衣,被汗水微微打湿,贴在身上,显得身形挺拔健硕。
霖淇燠就是那种穿着衣服看着纤瘦,但脱了衣服就只见肌肉的类型,长绝看了,有些羡慕,倒是对习武起了些兴致,想着要是能将身体练得壮硕些就好了。
少顷,霖淇燠收势,将长剑入鞘,一边走到椸前换衣,一边唤长绝过去。
“你习过武不曾。”霖淇燠换了衣服,转身看他。
“不曾。”长绝答道。
霖淇燠点了点头,径自进了里屋,独自翻找了一会儿,拿出几本书来,递给长绝:“这些都是武功招式,拿去看,七日内,将里面的招式学会。”说完,便不再理他。
长绝接了书,抖了抖封皮的灰尘,都是些看也没看过的招式,三五本书,除了基本的腿法拳招,还有剑谱刀法。
略略翻了翻,也不是十分难,七天,应当能记住。长绝想了想,便坐在一块石阶上,细细地翻看起来。
霖淇燠向这边瞥了一眼,勾了勾唇角。当年师父就是这样,丢了几本书给自己,让他自己学。七日嘛,不算长,但也不短啊,若这小子七日内都不能将招式记住,那心法口诀,他也学不会。
超出霖淇燠的预料,第三日早晨,长绝便来说,自己已将招式记住了。
霖淇燠讶然道:“你打一遍我看看。”长绝应了,便将这些招式打了一遍。霖淇燠只纠正了个别动作,其他的,长绝都记住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霖淇燠忍不住跑去问幻芜。
“我也不知,”幻芜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母亲前世是天界战神洛昭,他父亲嘛,听师父说,好似是凤鸟隐颐。”
“隐颐?!”霖淇燠睁大了眼,颇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是那个唯一修成五行真身的凤鸟隐颐?!”
幻芜看着霖淇燠惊讶的样子,有些好笑,点了点头,问道:“五行真身?听起来很厉害啊。”
霖淇燠睨了幻芜一眼,解释道:“你也懂岐黄之术,当知无论人仙妖,都是分五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属性,只是习武修仙之人,更在意这些罢了。一般人只有一种属性,根据自己的属性练相同属性的武功仙法,可事半功倍,另法力倍增。”
幻芜点了点头:“你是玉石的真身,五行应当属金,可为何你又是属火的?”
“真身与真气的属性不一定是一致的,就像有些草木精怪,属性却是水或者土,而不是属木,属性也可以同时修行两种,只要不是相克的就行。”
“那五行齐备,岂不是相克?”幻芜讶然。
“所以才难得啊,”霖淇燠激动道:“凤凰属于神鸟,天生就具备了仙身仙籍。‘鸾鸟自歌,凤鸟自舞’,鸾鸟一旦成年,就是凤鸟,凤鸟主风,凰鸟主光,各有不同。可鸾鸟想要成年,本就十分困难。即便凤鸟凰鸟长成,神力也不强,可与其他神兽不同,凤凰可以同时修习五行真身,‘木行为仁,为青。凤头上青,故曰戴仁也。金行为义,为白。凤颈白,故曰缨义也。火行为礼,为赤。凤嘴赤,故曰负礼也。水行为智,为黑。凤胸黑,故曰尚知也。土行为信,为黄。凤足下黄,故曰蹈信也。’兼具五行。也就是具备五种美德,可以为帝。”
“你是说……”幻芜睁大了眼,却没有再说下去。
霖淇燠知道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再厉害的上仙也无法兼修五行,可隐颐做到了。待浴火涅槃,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隐颐涅槃了?”幻芜问道。
“据我所知,是没有,他只修满了五行。”霖淇燠叹了口气,“可即便如此,天帝还是忌惮他。”
“是上任天帝,”幻芜忍不住纠正道,”师父说,自上次仙魔大战,天帝重伤,随后就散神了,据说这任的天帝年纪尚轻,但为人处世却要比他老子厚道许多。”
“这我可不清楚,天界的事我懒得掺和。反正啊,权利越大的,心眼越黑。”
幻芜点点头,想到长绝:“那长绝是?”
“我要是知道,还来问你么?你师父怎么说?”
“我师父只说,长绝虽为凡身,但真身尚未苏醒,待苏醒后再说。”
霖淇燠了然:“那小子似乎是火身。”
幻芜看了看手心,点头:“我也如此觉得。”
俩人对视了一眼,目光深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