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惊道:“这该如何是好?”
詹子道:“蛮,你能确定有多少人追来么?”
周蛮侧耳倾听,迟疑道:“十六七人,或二十一二人。对方均为熟悉丛林者,单凭些许风吹草动尚无法断言。”
詹子皱眉道:“若当真如此,只怕少说也有二十五人,且个个是高手。”
胡川骂道:“奶奶的,大不了和他们拼了。俺就不信他们敌得过俺和俺哥。”
胡山道:“是啊。亭长手下有几个人俺们兄弟清楚得很。虽说平日里也有见其操练,可这本事却未见如何了得。凭俺兄弟之力,在前冲杀,便是有五六人也拦阻不住。”
詹子点头道:“若是如此,我们尚有一搏。”
周蛮却道:“只怕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詹小月道:“你们好烦。不就是来几个人,有蛮在,一路打出去便是。我便不信有哪个能拦得住我们。”
詹子叹道:“此乃下下策。若当真没有机会,也只能如此了。”
风轻抚过草尖,将早落的树叶卷起,周蛮示意众人噤声,所有人立即屏住呼吸。借月色观望,就见十丈外有一人从树后走出,四下观望一阵,俯身拾起几片树叶,端详良久,哼笑一声,向周蛮等之前休息的水边走来。
见其越走越近,众人将心提起。观那人举动,詹子眉头一皱。这显是经过训练,熟通追踪之术的武士,绝非普通民兵可比。周蛮野性直觉再一次应验,这次的追兵不同寻常。
那人在水边停留片刻,撩拨水花,皱起眉头,抿着嘴唇向左右望去,似在疑惑。他此刻的位置距众人藏身之处不过三丈,周蛮趁他孤身一人,又背对自己,正欲一冲而上,无声无息的了结了他,却被詹子按住肩头。
詹子轻轻摇头,指向远处一片漆黑树丛。在那片树丛后有一块巨大黑影,若不留意还道是大树的影子。当有风吹过时,四周随风摇曳,却唯那黑影不动,方知竟是藏着什么。
那人起身,将手在身上擦了几下,叹道:“出来吧,人已不在此处。”
黑影中走出十二人,为首一名女子,正是亭长之女胡英。在她身后那十一名汉子个个英武精练,见其衣着,统一单肩虎皮裙,皂蓝长裤,墨青翻云底靴,不知是哪个校场的武师。
詹子心道:“看这几人眼亮额光,必是摔跤好手。那亭长育儿不善,却生得个好女儿,能够找来如此帮手。”
那人见胡英,摊手道:“师妹,可莫说师兄不尽力。那些人亦非寻常,带着老太太和女人竟仍可不留痕迹的逃走。就算是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胡英皱眉道:“大师兄,我特意差人找你来可不是要你佩服他们的。”
大师兄笑道:“我知道,可眼下也无其他方法。不然你欲如何?派人在整片林子乱找?”
胡英沉吟道:“他们带着个老太太,还有个柔弱的姑娘,便是一路不休不眠也走不出多远,怎会平白消失?难道他们生了翅膀不成?”
大师兄道:“师妹,先莫灰心。我这不行,也许老二那里有线索。”
胡英叹道:“如今也只有依靠二师兄了。”
大师兄问道:“若是拿到他们,你欲如何?”
胡英双目生寒,哼道:“自然是带回去从严发落,以报我弟弟惨死之仇。”言罢一拳击在身旁一棵半尺粗的小树上,将树干打出一道裂痕,扬长而去。
那人欲言又止,微叹一声,随之去了。在他离去前,似侧目望了周蛮一眼。周蛮暗惊,还道已被察觉,正欲冲出,却见其一言未发,径直离去。
待那些人走远,藏与树丛中的众人方长出口气。
老太太颤声道:“方才可真吓死我了。”
胡莺莺也道:“我还道就要被发现了,闭气闭得好辛苦。他们那么多人,个个威武,我,我真怕……”激动得不知该如何形容。
詹小月托着下巴道:“方才那人并未发现我们么?为何我觉得他最后看了我们一眼?”
胡莺莺大惊,忙道:“詹姑娘,这种时刻,你可别开这种玩笑。”
周蛮道:“我也有此感觉。”
老太太道:“若是如此,为何他不立即围捕我们?”
胡莺莺道:“是啊,若是他当真已发觉,为何不动手抓人?是你们太多心了。”
詹子道:“无论怎样,我们暂时无恙。他们去找那二师兄,证明事先分兵两路,向不同方向搜寻。换言之我们所去方向已无追兵,正好趁此机会加紧赶路。”
众人点头,钻出树丛欲走。胡莺莺方起身,忽觉肩头微重,脊背不知什么在磨蹭。她乃一姑娘家,怎耐得如此轻薄。含怒扭头,正欲娇嗔,只见肩头一条绯翠相间的绳粗花蛇正仰起荧竹般的头望着她。她只觉浸入冰窟,通体冰冷,四肢僵硬,不禁尖叫起来。
听到胡莺莺叫声,胡山首先反应,跃步而来,揪住蛇头用力一捏。胡山虽力大,但蛇身柔弱,伤它不得。
詹子惊道:“那蛇有毒,快扔掉。”
胡山将蛇抛出。那蛇摔在叶中,扭动身躯急速去了。胡莺莺抚胸喘息,手心潮湿,尽是冷汗,脊背的汗襟也湿了一片。
詹子叫道:“还等得什么,快逃。”
众人这才反应,方才的尖叫已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只怕胡英的人已从几个方向包围过来。
胡川背起老母,胡山负起胡莺莺。胡莺莺虽不情愿,但情势危机,也顾不得许多。众人一路狂奔,周蛮在前开路,两臂挥动,将挡路的树枝荆棘全部折断,好似一辆战车,横冲直闯。
胡英带人正走间,忽闻后方传来女声尖叫,面色微沉,望向大师兄,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兄咧嘴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我也有看漏的时候。”
胡英狠瞪他一言,哼道:“回来再与你算帐。”招手唤道:“给我追。”一行武师分树丛追去。
周蛮当先开路,就听两侧树叶乱响,叫道:“詹老爹,有人追来了。”
詹子道:“多少人?”
周蛮道:“左边距离稍远,人数至少十人。右边则仅有十丈左右,有五六人。”
詹小月信誓旦旦道:“爷爷,要打么?”
詹子瞥了孙女一眼,心道:“便是要打也轮不到你,兴奋个什么。”口中道:“蛮,你觉得呢?”
周蛮目光收敛,气息隐伏,在詹子眼中仿佛忽地缩小了两圈,身影亦变淡,混杂在树叶丛中。他道:“惟今之计,不打不行。你们跟紧我身边,切莫远离。”
便在周蛮提醒众人时,右侧天空中飞来一道人影。那人也不知从何处跃下,落在周蛮身侧一棵四丈高的巨树上,身如猿猴,双掌轻攀枝干,身体旋转,在树枝上打个滚,就势向负着老母的胡川扑去。
周蛮叫道:“你们只管跑,其余我来负责。”他纵身而跃,猛虎般扑出两丈,将那偷袭者在半空截住。两人抱成一团,滚入附近草丛。
詹小月叫道:“蛮,你干嘛?”
詹子道:“娃儿放心,他很快便会跟上。”
周蛮将那人扑倒,那人也算强壮,却被周蛮压得结实,无论如何挣扎也休想移动分毫。周蛮哈哈大笑,滚身立起,将那人举过头顶,盘旋几周向树上一抛,叫道:“你既喜爱爬树,那便爬个够吧。”
那人被抛至树上,撞断三根枝干复摔落地面,直摔得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周蛮无暇顾他死活,急速追赶詹子等人,正见一人从灌木冲出,恶扑向詹小月。他急忙拾起块头大岩石掷了过去,正中那人肩头。那人当即栽倒,周蛮飞身上前,在其腹部狠踏一脚,复赶上詹子等人。
树丛中又出声响,几道人影越过周蛮直向前冲。周蛮预感不妥,正欲追去,却有一人呼啸着跃将过来。周蛮双目圆睁,全身升起一股野性。将肩头迎向那人胸口,同时将手臂一挥,直接将其荡开。
那人穿过树丛扑将出来,尚未及看清情况,胸口便正中周蛮肩头,撞得他眼翻胃返,旋又被荡开撞于树上,直撞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待等周蛮远去,他方起身,哇哇吐了两口掺血的污物,一头栽在地上。
詹小月正欲说话,却有三人从前方树上纵下,拦住去路。此刻众人慌忙奔逃,已全无队形可言。胡川在前,胡山紧随,詹子与詹小月却落在最后。周蛮方赶至詹小月身边,前面胡川已与那拦路三人碰面。
胡川缓下步伐,将母亲放下,黑亮的脸膛露出凶光。他如野猪般嚎叫一声,对准正中那人冲了过去。胡山紧随其后,他们兄弟情深,如何能坐视弟弟只身犯险?但他毕竟年长几岁,较弟弟心细。见周蛮护着詹子与詹小月即刻赶上,才将胡莺莺放于母亲身旁,在地上拾起一根木棒冲上前去。
拦路者见胡川冲来,气势虽凶,却不见丝毫架势,已知乃是外行,全未放在眼中。左侧身材较矮者浓眉大眼,两腮干净,怕不过十五六岁。他嘻笑一声迎着胡川而来。
胡川目标本是正中为首之人,全未将一个娃娃放在眼中。见其靠近,单臂轮圆向外一甩,兜着侧耳的风声便是一拳。他还道这一拳便将那小鬼打发,跟着将其余两人撞飞了事。谁知对方反应灵敏,狸猫般将身一缩,闪过胡川的拳后猛然而起,双手持住其手腕向胸前一拉。
胡川一拳落空,虽感意外,但见对方将手拉向胸口,心中暗笑:“小东西,便是你两只手也别想扭过俺一只。俺这一下便把你提起来摔死。”
他想到便做,探手提住少年前襟,正待用力,却见那少年向后仰倒,顺势抬双腿盘住他肩膀。他全身用力向前,此刻又突然增出一人体重,便是他一身蛮力也不禁失了平衡,向前跌倒。那少年趁其跌势扭身而动,扳其手腕将之按于地上。
胡川脸面着地,饶是他皮糙肉厚也磨得一片血红。他不停挣扎,可挣扎越凶,少年越是用力,其手臂便越痛,直闹得肩膀脱臼方才安稳。一条猛壮大汉如此轻松便被制住,可见那少年并不一般。
胡山见兄弟受苦,哪能忍受,怒吼着冲来。另有一人冲至面前将其拦住。那人身材与胡山相仿,古铜色肌肤上尽是纠结隆起的肌肉。他见胡山一棍砸来,也不闪避,冲前拉近双方距离,避过木棍长度,抬臂隔挡其手腕。
手腕乃是纤细灵活之处,哪经得起如此硬碰硬的撞击。胡山惨叫一声,木棒脱手。那人顺势而上,按肩头跨步绊腿将胡山沙包般摔倒。胡山仰面朝天倒于地上,那人单足踏住其胸口。见其挣扎便用力下压,每每压下,胡山便觉头晕目眩,使不出力,挣脱不得。
前后不过换衫时间,胡川、胡山两兄弟便相继被制住。胡母疼儿心切,唉呦一声几乎晕厥,好在胡莺莺在旁,急忙搀扶。见詹子等人赶到,慌道:“老先生,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詹子道:“莫慌,蛮,先把他兄弟救回再说。”
周蛮点头道:“你们也多加警惕。”言罢迈步而出。
周蛮步伐稳健,不急不缓,此乃他深居山野多年,养成的野兽习性。
拦路三人同时留意周蛮举动,为首那人喝道:“我见你不似寻常人物,为何要包庇这两个罪犯?我们的目的便是捉拿这两个杀人犯,其他人均可不管。我劝你带着无关之人速速离开,免得惹祸上身。”
在其说话时周蛮已至胡山前一丈处,吼道:“莫费唇舌,莫要纠缠,耽搁时间。”纵身而出,便如一阵狂风扑至踏中胡山胸口之人。
周蛮与那胡家兄弟大是不同,身上自有一股慑人霸气。眼见其来,那人大骇,欲退却已不及。周蛮挺胸收腹,胸腔闭住一口气,两臂由后摇上,绕肩而出,便似巨蟒翻腾击出双掌。他全力施为,不遗余力,两只巴掌便如两只虎爪,拍中那人左右胸口,将其平直击飞三丈有余,摔落地面,复滚出三丈。
周蛮雷霆之击未果便已顺势俯身,滚向胡川。那擒着胡川的少年被周蛮一击之威震撼,犹在失神中,只觉身体飘起,竟被不知何时靠近身边的周蛮提在空中。
那少年也算反应敏捷,在周蛮将其抛出前蛇一般缠住其手臂。周蛮连甩几下,均无法将其甩脱。
少年笑道:“你这头蛮牛,量你一身蛮力也奈何不了本少爷。就让本少爷折断你手臂,为我师兄出气。”他全身用力,企图将周蛮如胡川一般摔倒。怎知周蛮体若磐石,任由他如何施为亦不摇不动。
周蛮冷笑道:“小鲤鱼也想扭过盘龙?”揪其前襟。“我便看你如何灵活。”挥臂便向身旁树干击去。
那少年大骇,想逃却被周蛮提住前襟,眼见就要撞上大树,若是被砸结实,只怕逃不过个*迸裂的下场。就在其拼命挣扎撕扯时,忽觉背后传来一股力道。他被前后拖拽,衣襟撕的一声被扯断。虽是逃出周蛮掌控,却仍被惯性推出一丈撞在一棵小树上。
他正揉头起身,就听喀喳一声响,随后咯吱吱树丛摇荡。一道黑影从他头顶压来,他举目而望,竟是一棵盘腰粗的大树倾倒砸下。他慌忙滚至一旁,险险躲过一劫。向断木望去,周蛮立于残木旁,竟是被其一击打断。
在周蛮身侧站着那为首之人。方才若非他及时援手,只怕那少年此刻已如那断木一般。
那人皱眉道:“好霸道的力气。”
周蛮侧耳倾听,另两队人业已距此不远,哼道:“想活命就滚,莫在此挡路。”
那人叹道:“为何像你这种人要帮助罪犯?”
周蛮不愿多讲,叫道:“胡山、胡川,可还能动?”胡山帮弟弟接上肩膀,点头应诺。周蛮续道:“詹老爹,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
詹子点头,拉着詹小月便走。胡山、胡川分别负起胡莺莺与胡母,跟在詹子身后而去。
那人道:“你当真认为能够逃脱?且不说你,除你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与我们一较高下的实力。”
周蛮不答,扑面而上。
那人向后急退,又道:“我们均是洪武校场的武师,此次共来了三十二人。其中尤以大师兄,二师兄,五师姐最强。便是你能侥幸击败我,仅凭蛮力亦无法胜过他们。”
周蛮仍旧不答,复又扑上。
那人皱眉道:“既不听劝告,那便休怪我无情。老实告诉你,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周蛮再次扑来,那人不再后退,探手去抓周蛮胸口。周蛮陀螺般单足撑地,半蹲转身,迅雷般绕其背后。那人愕然一怔,似全未想到。
周蛮哼道:“你败在言语过多。”揪其头发猛向地面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地上磕出一个土坑。那人腿伸了两伸,不再动弹,一丝鲜红漫漫填充土坑。
周蛮加紧脚步,追上众人。除詹子妖魔般诡异的精神焕发外,余者均累得气喘如牛,通身是汗。照此下去决难脱逃。
詹子叹道:“还是先寻一隐蔽处修整再做打算。”
虽是情况危机,却也无可奈何。众人向前翻过一座小山,潜入山坳中。此处草多树少,两尺长的碧草沿坡而下,御风而舞,使小山看似个长毛怪兽。
在山坳一侧有一条瀑布,水流虽缓,声音甚巨,足以掩盖众人的呼吸声。瀑布下,小河畔,两只小马在饮水,喝了一阵便嬉闹起来,在草堤上窜蹦跳跃,好不欢快,最终索性跑入水中。
众人潜身在瀑布旁的草丛中,祈祷着不要被人发觉。
未久,胡英带人赶到,除之前见过的大师兄外,另有一人站于她身旁。想必便是所谓的二师兄了。
他们观望片刻,不见周蛮等人逃跑迹象,便吩咐手下四处寻找。他们三人一组,在附近山中漫无目的的搜寻,若是运气不好,怕是搜上半日也搜不出人来。
胡莺莺蜷缩一团,依偎在胡山怀中,此刻惊吓过度,她也顾不得这未来丈夫是否粗鲁,只求片刻安心便已知足。胡山虽知如今并非想入非非之时,但轻拥佳人,仍使他心神不由一荡,耳红心跳,不知所措。幸而他面黑,旁人不易察觉。
老太太稳定心神,问道:“老先生,我问您句实话,求您如实告知,我们是否能度过这难关?”
詹子环视众人,叹道:“只有五成机会。”
老太太道:“若是不成我们会如何?”
詹子直言不讳,道:“我会带着娃儿逃走。至于你们,只有看蛮了。若是他愿留下助你们,又侥幸表现神勇,方可救你们脱险。若他表现不佳,便会与你们一同被拿。自然,他亦可能随老夫一同逃离,不管你们。”
詹小月皱眉道:“爷爷,你怎地又说这些,我们怎么能丢下婆婆他们不管?”
詹子道:“若是当真被擒回去,无论是亭长私罚还是送归官府,依照秦律,只怕均免不了一死。生死存亡之际,我亦只有明哲保身。我想老夫人不会怪我。”
老太太道:“听老先生如此说我反倒安心了。此事本就与老先生无关,你们已帮了我们许多,我们已亏欠不下,怎敢再有奢求?”
詹小月皱眉道:“爷爷,自私鬼。婆婆,别听他的,我们定然不会有事。”
詹子哼道:“若非我自私,怎能将你养这般大?”
对他人之话周蛮全未入耳。在隆隆的瀑布声中,他远望分队搜寻的武师,喃喃道:“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敌寡,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
詹小月皱眉道:“蛮,你又在嘀咕些什么?”
詹子却闪过一丝喜色,道:“蛮,难道你欲反攻?”
周蛮羞赧道:“我只是忽然失神,又忆起爹曾读过的书而已。”
詹子摇头道:“你瞒不过我。有何想法,说来听听。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也许会有帮助。”
周蛮点头道:“我以为以如今之势,若要对方毫不察觉而安全脱身,决不可能。故而,若要走,便要让其察觉。”
詹小月道:“蛮,你是否疯了,平白说起胡话来?”
詹子却点头道:“不,并非胡话。嗯,既然无法不被察觉,那便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们察觉。”
周蛮受到鼓励,信心更增,道:“便如当日救出莺莺姑娘时一般,使一招鱼目混珠,浑水摸鱼,叫其不知该追何处。”
老太太道:“计策虽好,可我们人手不足。难道要我们分散逃走?我老太太是无所谓,可若是我两个儿子被拿,我一个老太婆逃了又有何用?”
胡山、胡川也道:“若是娘逃不掉,俺们兄弟亦不会逃。”
詹子望向周蛮,道:“你如何说?”
周蛮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无需分散,只需成两队,一先一后。”
詹子道:“如何分法?”
周蛮露出笑容,道:“你们一队,我自己一队。你们走在前,我留下牵制他们。如此他们在明,我在暗,先机便掌握在我手中。我可攻其不备,他们却奈何不得我。如此一来,他们亦会顾及埋伏而减缓追击速度,你们也可安然逃脱。”
詹小月担心道:“你自己一队,还要留下对敌?那,那可不行,太危险了。不是说明哲保身么。爷爷,你说是不是,应该还有其他方法的。”
周蛮豪气涌起,自信道:“只管放心,在山林中区区几名武师我还不放在眼里。”
詹子沉吟道:“方才那人曾提到他们是洪武校场的武师。”
詹小月问道:“洪武校场是什么地方,那里的武师很厉害?”
詹子道:“自然厉害。那乃是始皇陛下御笔亲封的八座校场之一,每年皆会培养出数十出色武士为秦皇所用,可算是大秦的亲兵训练营。”
詹小月惊道:“如此厉害之人,蛮一人留下怎应付得来?不可,决计不可。”
詹子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若是蛮一人留下,我们继续逃走。他们怕是又会聚拢一处,到时即便蛮再熟悉山林,躲藏暗处偷袭,亦难以应付团结成阵的二十人小队,想要拖缓其步伐也不容易。若是再让他们追上我们,在蛮不在的情况下,怕是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周蛮眉头深锁,叹道:“是我太天真了。”
詹子摆手道:“我方才说过,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的提议并非不可用,只需稍作修整。”接着将修整后的计划道出。
众人依詹子之计行事,分成两队,众人在先,周蛮一人在后。趁对方一组人搜到近前,周蛮猛虎般扑出,将那三人同时扑倒,搂住后滚将几下,将其一同甩入河中。其他人趁机逃出,过河后迅速离开山谷。
周蛮方一行动便已惊动其他武师,他们急速赶来,却见人已逃走,将昏迷水中的三人捞起,便即追上。怎奈对方速度比之前迅捷倍矣,他们拼命追赶却也只勉强保持不被落下。
胡英怒道:“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为何到如今还能逃得这么快?”
二师兄道:“师妹,你别急,我定会抓住他们给你出气。”
胡英道:“等抓到他们,我要先打断他们双腿,看他们还如何逃?”
他们紧追不舍,前方峰回路转,山势一变,目标再度消失不见。
大师兄皱眉道:“走走藏藏,难道有诈?”
胡英已怒极,哪管许多,叫道:“搜,给我搜。他们定然还在附近。”武师们复又分做三人小组在附近搜寻。
此地是一片浓密森林,枝壮冠茂,遮光蔽日,正是隐蔽的绝佳地点。一组武师由东向西南而行,距他们不足十丈便有另一组武师。他们相互照应,徐徐前进。
正自行间,两棵磨盘粗细的丫状大树挡在两组人之间。他们并未在意,继续前行。当行过树去,却见另一组人不见踪影。他们大惊,慌忙奔去查看,可树后却空无一物,好似从未有人经过。
三人愕然,立在最后之人忽地发出喀的一声,前两人正待回头,那人却已倒在他二人身上,头软斜一侧,已然活不成了。那二人骇然,一个同伴距自己不过两尺地方被人杀死,自己竟全然不知。对方究竟是何人物,难道有幽灵相助不成?
在他二人惊恐时,天上掉下三具尸体。尸体砸中其一,将其撞倒在地。他视线倾斜向上,正见一条大汉双腿倒挂于树干,两臂伸下,蒲扇般的大手捂住同伴的头,迅速一扭。那同伴脖颈发出喀的一声,随即软倒下来。
他此刻方知,先前的同伴便死在此招之下,可惜他已来不及传达给他人,甚至来不及为死去的同伴感伤。就见那大汉从树上跃下,立在其面前。虽只相隔不满五尺,他却看不清其样貌。巨大的黑影将他笼罩,他能见到的仅是被透过树隙的朝阳勾勒出一层金边的巨大人影……
当另一组靠近树下时,那里仅剩六具尸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