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日耳曼今天有点烦躁，这种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哪怕是垂垂老矣的帝王，因为日耳曼家族的祖训要求每一个族胞排除情绪对决策的影响。
可是有一件事却让老皇帝怎么也无法静心——罗曼帝国销声匿迹已久的国师，光明教廷最年轻的特使，秦逸云。
这个人让皇帝非常不安，不是秦逸云带来什么直接的威胁或者对两国未来的影响，而是他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思路。谁能想得到，一个国师为了国家颜面，一言不合就横跨魔兽森林？谁又能想得到，横跨魔兽森林的国师完全没有任何政治活动，绕了一圈纯粹打酱油？
正是这样的人才可怕。普通的人哪怕才华横溢，哪怕足智多谋，哪怕横扫千军，到底是有迹可循的强大。只要在相应的方面做出防备，他们能够带来的风险都是可以提前削弱的。但秦逸云不一样，很不一样。你完全不知道他会从哪个角度攻击，不知道他会怎样攻击——甚至你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攻击你。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日耳曼陛下握着华丽的水晶笔独自坐在大殿上，面对着文案发呆。他根本没办法静心做出什么英明决策，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因为他今天收到安插在教廷内部眼线发来的报告，那个秦逸云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圣城。
该死的，我讨厌疯子！
“这里有一个错别字哦。”幽幽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冒出来，几乎让老日耳曼头皮炸起。
“谁！”皇帝陛下失态地瞪大双眼，一下从龙椅上跳起来大声叫嚷起来。“来人！护驾！”
可是老日耳曼陛下只看到一个清秀得过分的年轻人飘在那里。那人身穿白衣，没有显得器宇轩昂，反而尽显诡异——上半身飘在桌子上，下半身却出现在桌子下！
这极其反常识的一幕让老日耳曼陛下的心脏几乎瞬间要停跳了——活见鬼！真的活见鬼！
“不用担心，我是专业的，刚刚就把外面的人清理干净了，还顺手布置了隔音结界，这样就免得你喊破喉咙。”佛爷骄傲地拍拍胸膛，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专业素养毋庸置疑。”
不管秦逸云说的到底真假几分，老日耳曼现在只能先保命要紧——皇帝陛下虽然大多武艺不俗，但作为一国之主，能不犯险就绝不犯险。能苟就苟，这是原则。
龙椅是布置了无数魔法阵和巫术的，为的就是预防这种突发情况，讲道理是能够在危急时刻救皇帝一命。
但是你佛爷跟你讲道理吗？
老日耳曼陛下的斗气才刚刚灌入龙椅扶手上，佛爷的冰心和年轮就在瞬间刺进奢华的龙椅。
“一个专业的杀手，同时也是博学多才的学术大家。”秦逸云不急不缓地捏响食指指节，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
还没来得及启动的魔法阵几乎在瞬间被两把卡在节点上的匕首破坏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两个巫术盾和一个魔法结界成功被激活。
这一下无疑是让老日耳曼陛下极其没有安全感，本来这种龟壳战术就是极端，结果龟壳被无限削弱，告诉我，还有什么更绝望的？
谁也想不到，秦逸云不仅“喝”掉了罗曼帝国皇家学院的图书馆，近年闲来无事还“喝”掉了光明教廷数千年的丰富典藏！
魔法阵？你确定能够成功？
佛爷从桌子里飘出来，好像一个幽灵，完全摆脱了地心引力也挣脱了物质束缚，他的靠近让假装冷静的老日耳曼有些不淡定了。
“你是什么人？”老皇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着冷静，希望这样能够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我？一个给你纠正错误的人，你可以叫我，佛爷。”秦逸云笑眯眯地伸出手指了指桌面上的案牍。
那个错别字的墨水痕迹竟然像获得生命一般扭曲了起来，好似一条小蚯蚓盘结着扭转身子，最终换了一副模样，心满意足地安顿在纸上。
嗯，你们的官员要是只有这个文化水平，那你们的帝国真是堪忧啊。
佛爷这个拗口的名词让老日耳曼陛下心头一跳。有点儿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
“谁派你来的？”可能是杀手界比较有名的顶尖杀手吧。“如果是受人雇佣的话，我愿意出五倍的代价，请你杀掉之前的雇主。”
“哦，真是慷慨。唯一的问题是，像我这样值得尊敬的人，你为什么要这般不尊重我呢？”秦逸云那张毫无诚意的笑脸毫无阻碍地穿过残余的防御魔法，几乎贴到日耳曼陛下那张隐忍恐惧的老脸上。
“你想怎么样？”对视那双迸发幽绿光芒的眼睛，老日耳曼抖了一下，几乎不能保持镇静，声音都有点走调的尖锐起来。
可是要一个皇帝说“请息怒”这样的话，还是太勉为其难了。
“我想……”佛爷咧嘴而笑，只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老日耳曼更加不安，“和你玩个游戏。”
一个人闯进层层封锁的皇宫，杀光殿前侍卫，布下隔音结界，破坏龙椅上的魔法回路，然后告诉你只是单纯想和皇帝玩个游戏。这话你敢信？
秦逸云伸出一只手，风轻云淡地捏碎了苟延残喘的魔法盾，彻底摧垮了老日耳曼心底那点可怜的侥幸，只能直面佛爷的变幻无常。
“看看你的运气如何。”佛爷张开手，细腻洁白的手心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正面还是反面，仅此而已。”
“我猜对了如何？猜错了又如何？”老日耳曼陛下艰难地滑动喉头，冷汗从花白鬓角流下来。这种情况，只能尽量保持冷静。
“本佛爷赐你一场造化，大造化。”佛爷笑眯眯地坐在黑色的桌子上，“你若是猜对了，不仅能够留存性命，本佛爷更是帮你统一拉克帝国的地下势力。但是……”
佛爷顿了顿，用语音拿捏了老日耳曼的心跳：“你若是猜错了嘛——很快就有哪个皇子登基，接下来就要面对兵临城下的情况了。”
“兵临城下？”老日耳曼陛下心头一惊。
“你这是在怀疑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吗？”冰心匕首被佛爷从龙椅上抽出来，轻轻搭在老日耳曼的小拇指上，“你需要学会尊重，佛爷是值得尊敬的，懂吗？”
“懂。”为了避开不必要的痛苦，老日耳曼没有尝试激怒佛爷。
道理是这样讲没有错，但问题是，佛爷跟你讲道理吗？
“啊！”
几乎是在瞬间，一只皮肤褶皱的小拇指就从龙椅上掉下来，鲜血四溅。老日耳曼抱着自己的左手痛呼出声。
“嗯？我只是怕你会忘记，给你提醒一下，免得你自寻死路——啊，天底下像我这样正直的好人不多了。”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佛爷不顾日耳曼陛下的痛苦，笑眯眯地抛出金币，冒着幽幽绿光的眸子盯着他。
时间好像被滞缓了，金币翻滚着上升，越来越慢，最终耗尽上升的能量抵达了最高点，又在半空中翻滚着坠落。
那枚翻滚的金币承载着什么，呵，一个关乎庞大古老帝国命运的儿戏。
“猜猜看吧，”佛爷单手握住了下坠的金币，风轻云淡地丢出这个沉重的问题，“正面还是反面。”
老日耳曼陛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虽说十指连心，小拇指被生生切掉，让他痛苦难忍。但相比起精神上的巨大压力——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更大的问题是整个古老而庞大的拉克帝国未来的命运，他对于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口中所谓的“兵临城下”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想象哪来的大军可以对强盛的拉克帝国做到兵临城下——但也正如他不能理解佛爷如何轻而易举掌控了现在的场面一样，一切都是未知数，充满恶意的未知。
“正面？还是反面？”
好像有恶魔环绕着，在四面八方发出狞笑。
“我选择……”老日耳曼陛下在龙椅上颤抖，豆大的汗水从脸颊低落，华丽的皇袍被汗水浸透，粘在皮肤上。混浊的眼珠有些晃，找不到聚焦点，“正面。”
“你确定吗？”秦逸云笑得诡异又可怕。“给你一次改变主意的机会哦。”
“我确定！我确定！”老日耳曼陛下终于承受不住精神压力，那双透着择人而噬幽光的碧绿瞳眸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了。他站起身粗声粗气地咆哮起来，希望派遣内心的恐惧和痛苦。
手指缓缓舒展开，好像盛放的花朵。
“恭喜你，明智之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