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海面上恍然瞥见之时恐怕是难以借此断定朝夕。它被固定在那里，好像是被传说中的海洋巨人捧起，托在海平面上不得休息。
从船长室走出来的佛爷又用手指顶了顶黑色船长帽的宽大帽沿，轻轻一条，赤脚踩在护栏上。伸手一抓，帆绳一弯，他已然借力翻身跳到了高高的黑色船舵前。
“混小子们，给我起床！”对着船舵边上的传话筒子，秦逸云用稚嫩的嗓音模仿老船长的粗声粗气，听起来有些可爱又滑稽。“拉帆！开舱口！动作麻利点！”
遗憾的是，这艘大船上，秦船长的船员着实不多。要来起风帆这件事也不可能在同一个时间完成。修罗和小丑都不得不充当水手去拉帆绳，连行动不是那么利索的岚都一瘸一拐地去打开船舱的炮口。
至于佛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呵，已经没人想去猜佛爷的心思了，就算他只是开炮试试火力亦或者拿火炮来炸鱼，也没有谁会觉得不可思议。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狂放不羁的疯子有这个人格魅力。
船舵边上的一个小把手被秦逸云拉下去，在绞索链独有的摩擦声中，船头的巨大美人鱼雕像缓缓下沉，露出一个漆黑的狰狞炮口。而粗壮的炮管恰好被千娇百媚的美人鱼雕像捧起，在夕阳的余晖下诠释着暴力与美学的结合。
风帆总算是被没有经验的水手勉强拉好了，船舱里的双层火炮也缓缓从船体探出来，好像恶魔从地狱窥探出来。眼睛，然后是咧开的笑嘴，还有猝不及防的爪牙。
“让我们劈波斩浪，向大海致敬！”佛爷情绪高昂一手掌着比自己还高的船舵，一手把船舵边的小箱子打开，摸出一个圆滚滚的淡蓝色水晶球，塞进船舵支座侧边的洞口。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并不差，纯风力运作的战舰早就被淘汰了。现在主流战舰的动力机制都是平时运作靠风力，突进作战靠魔力！
船底复杂铭刻的魔法阵在海面之下冒出幽幽蓝光，被海洋的浩瀚所同化，只能在落日余晖后的昏暗海水里低调地轻声细语，把秘密与海浪分享。海蛎和海草掩盖了它，显然是服役了不短的时间。
显而易见，这艘漂亮的战舰是兽人从拉克帝国那里劫掠来的——嗯，也有可能是买来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现在已经悲惨地沦为佛爷胡作非为的一件大型玩具。唔，它叫什么名字来着？胜利之矛号？还是深海人鱼号？
“让我们向征途鸣放礼炮！”佛爷大声呼喊道，颇有海上男人的豪气，一挥手摁在船舵的转轴中央按钮。
一道璀璨的火光猛然从船头喷发，好像巨龙对着天空愤怒吐息。那颗耀眼的火球远远地飞向正前方，浑然不在乎会坠入哪片凄凉的海域。
刚刚开始在魔法阵力量下进行加速的黑色战舰不由得在主炮的后坐力里猛然一顿。
哦！光明神在上！我为什么会登上这艘见鬼的贼船！
凯恩圣骑士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光明神，非得有一个佛爷来折磨他的神经。
“哈哈哈哈哈！我们夜晚的恶魔，我们是海上的风暴，我们为非作歹，我们痛饮狂欢……”佛爷疯狂转动船舵，唱着大逆不道的海盗歌谣，驾驭着战舰向着不知方向的前方掀起海浪。
“每一颗炮弹都是劫掠，谁不为它瑟瑟发抖！”他继续唱道，碧绿的眼眸却微微眯起来，小声重复着嘟囔了一句，“劫掠，唔，劫掠。”
“碰”小声又遥远，好像谁打开了香槟的软木塞。可是这里是一片夜色朦胧的大海呀，哪有些微的声音能够突破海浪怒号的声音呢？
特战师全体成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趴在船沿远远眺望，眺望那昏暗夜色下摇摇晃晃的一丝火光。
火光！见鬼！那不就是我们的正前方嘛！
“啊哈，开门红！海神与我们同在！”佛爷轻佻愉悦地吹个响亮的口哨，看起来对于自己的炮弹命中也是一副惊叹的模样。
你这副表情我是一点也不信的，戏精！
“开炮开炮，愣着干什么呢！”佛爷看着自己的水手们还傻乎乎地站在甲板上看戏，顿时不满地撅起嘴，拍了拍船舵提醒他们。
一不注意摁到了按钮，又是两颗主炮的炮弹在火光中飙了出去。
谢天谢地，这次佛爷总算遵循海战规律，十炮九空。在远远的海面绽放出两朵漂亮的水花，淋了对面一个透心凉——好在是落空了，不然对面那艘船肯定要举报佛爷开挂的！
当然，那艘可怜战舰上的水手和船长都要气疯了——到底是哪个疯子敢在晚上单枪匹马开启海战？他是被海妖吃了脑子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佛爷也有失手的时候，凯恩莫名轻松不少。吹了个口哨，跑向下层船舱，那里的火炮和弹药足够他们这些新手随便浪费。
圣东大陆的战舰技术确实发达，每个火炮的炮台是可以独立延伸出船体的。这意味着每个火炮都可以自行调整角度，进行广角瞄准。
岚站在悬空于海面上的炮台，难免有些小紧张。脚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还泛着魔法阵的幽光。手上冰冷的炮管显得沉重又可怕，而对面那艘尚未见面就是用炮弹打过招呼的战舰显然没有坐以待毙的想法，随时都会回敬炮弹。
佛爷就是传奇。
岚耸耸肩，认定了这个事实。他看了一眼自己银白的义肢，又毅然决然拉开黑色火炮的短短铁链。
直到“碰”的一声空响，他才尴尬想起自己忘记填装弹药。
背后的凯恩已经成功发射了一发滚烫的炮弹——虽然划过夜空的轨迹很是迷人，可惜最终还是被海水熄灭。
船体另一边的修罗和小丑也各自开炮，可惜他们陆地上的贴身战斗力一等一是没错，海上的远距离校准显然不是他们的强项。
“混小子们，如果你们想打螃蟹，为什么不把火炮口压到海里？”佛爷阴阳怪气的嘲讽从传话筒子里传来。
“轰！”又是一发主炮的轰鸣，很可惜，佛爷的校准倒是符合了他自诩的莫名其妙信仰——我信佛，不杀人。
屡屡落空的炮弹让对面得以喘息，并且发起还击。让人遗憾的是，对面显然比佛爷更遵守海战规则，密密麻麻的炮弹就没有打中过。
“碰”，巽夜驾驭的小火炮让佛爷眼前一亮，佛爷猜测这是时间之眼的功劳，通过时间线上不断模拟校准，巽夜这一发炮弹看起来是打掉了对方的前桅杆。
“嘿，小猫咪，你看起来是有一点宠物以外的作用了。”佛爷的夸奖听起来还是那么难以入耳，但好歹算是夸奖了不是吗？
“我是伟大的时间代行者，我来自时间的彼岸。无人能逃脱，时间无坚不摧。无人可抗拒，时间坚不可摧。我是时间的化身……”
“好了，赶紧开炮。再啰嗦我就把你塞进炮膛。”小猫咪的饲主不耐烦地威胁道，一点尊重的意思都没有，连委婉都欠奉。
啊！该死的奴隶主！
“你会遭天谴的！你一定会遭天谴的！”气得跳脚的巽夜大声叫嚷着，可是动作却不慢。拉动开关把悬浮在海面上的炮台收回船体，险之又险和一发炮弹擦肩而过。
“天谴？”佛爷颇为玩味地眯起眼睛，幽绿的凶残神色浮出眼角，蔓延着胡作非为的凶戾。他俏皮地弯起嘴角，秀气的眉毛微微下沉，一对绿眸宛如鹰眼在锁定猎物。
“小猫咪，你的主人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天谴。”佛爷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令人信服的事实，眼瞳里闪烁着疯狂和凶戾。再次摁下船舵中央的主炮开关，发射出炮膛里最后一个填装好的炮弹。
你们的主桅杆，玩蛋啦！
秦逸云对着那暴起的火光龇牙一笑，单手捋了捋自己的金色刘海：“拿破仑见了都无话可说，随缘炮法，专治各种不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