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文思温特的灯火却依旧通明。
麦格斯站在雪人集团的望景玻璃墙前,望着被灯光照亮的漫天繁星一言不发。
雪茄燃至末端,从他手中缓缓滑落,残存的火星在地上跳动了几下,然后泯灭不见。袅袅飞扬的烟雾笼罩在他的眼前,闪现出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画面。
三个小时前,巴托夫找到了他。
“马西弗洛博士,我需要你利用始祖病毒开发生化武器,来拓展集团的军火业。”他的语气很坚定,坚定到没有丝毫可回旋的余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巴托夫,当初在谈合作的时候,你是最忌讳生化武器的。”
自从那次实验事故之后,巴托夫的行为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他开始隔三差五地往雪人房间里跑,询问研究人员病毒的研发进程和当前特性,这是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过问的。在平日交往中,他无意间流露出的那种对始祖病毒的痴迷也让麦格斯的心里越来越不安。
“但你当时也给出过答案,不是吗?更何况,我们现在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周全。”巴托夫说道:“尽管不想说,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集团目前的资金困境比你想象的还要严峻的多。我的heart药业为了保持根基,也将要撤出部分投资。如果再不想办法筹集经费,我敢保证你的项目不出十年就会流产。”
他提到了研究经费,也卡到了麦格斯的痛处。
始祖病毒的研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无底洞。单是“雪人房间”的第一阶段就险些拖垮了巴托夫的heart药业,如果保持现状,第二阶段的启动资金恐怕要到三年之后才能勉强筹齐,第三、第四阶段的经费则更是遥遥无期。
退一步说,就算项目耗的起时间,可麦格斯却耗不起啊。到目前为止,整个项目的主要技术攻坚全靠他一人在支撑,他现在四十出头,尚不算老,可等他真正垂垂老矣,又有谁能接他的班呢?
正如巴托夫所说,如果再不想办法,“雪人房间”这个从未对外公开的项目肯定会就此掩埋在历史之中,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个……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始祖病毒至今没有研发出解药,那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的致死率一旦肆虐开来,将会是一场遏制不住的灾难,到那时候,麦格斯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就算他研发生化武器的事无人知晓,他也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巴托夫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如果有别的出路我也不会做这样的决定了。目前最重要的是为了解决资金问题,等有了研究经费,项目就能继续下去,等项目圆满成功,无论我们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
是有机会弥补的。”
他走到麦格斯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不勉强你,你想清楚后随时可以给我答复,反正我们之前有过协定,我并不着急得到你的答案。”
巴托夫离开了,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回想他刚刚说的话,麦格斯的内心已是一团乱麻,他度着步,不知不觉来到了望景玻璃墙前。
他从来都没有吸烟的习惯,甚至经常将其冠以“愚弄大脑的毒品”的贬称。
“不要让那该死的烟摧残一个聪明清醒的大脑。”
这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了解他的人都会自觉地把已经叼在嘴里或夹在指间的香烟收回口袋。可就是这样一个“烟草痛恨者”,在巴托夫提出那样的要求后,抽完了整整一包的哈瓦那雪茄。麦格斯终于理解,那些吸烟者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焦虑。
“我得去找赫尔曼谈谈,说起来,我有三天没看见他了,不知道这些天在干嘛。”麦格斯吩咐员工打扫地上的烟头,驱车向菲茨杰拉德家族在文思温特港的住宅区急驶而去。
虽然文思温特是个二十四小时之城,但相比于白天车水马龙、水泄不通的场景,夜晚的街道并不算拥挤,麦格斯摇下车窗,晚风吹打在他的脸上,微凉的感觉让他焦躁不安的心舒服了不少。
“看来真的是在实验室里待得太久了,从来没有感觉文思温特的空气这么清新过,明天一定要拉赫尔曼钓鱼去。这老家伙,这几天还不知道过着什么神仙日子呢。”
正当他开玩笑地自言自语时,一辆拉普金斯?麦格斯医院的救护车从他左侧的应急车道飞驶而过。
救护车半夜出动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拉普金斯?麦格斯医院里有内外科医生值夜班,麦格斯也就没放在心上,可走着走着,麦格斯的心就悬了起来,因为这辆救护车的方向所指,正是文思温特港!
那里是文思温特的工商业区,除了菲茨杰拉德家族在那里高价盖了一片家族住宅区外,没有任何人定居。
想到这里,麦格斯不禁担忧起来,难道赫尔曼的病又发了?
他立刻掏出手机给早已出院修养的阿什福德打通了电话,可还没等他发问,就被焦急的阿什福德抢了先。
“喂!麦格斯叔叔,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你现在在医院吗?我父亲他……他快不行了!”
“什么?!你说什么?!”一听果真是赫尔曼出事了,麦格斯急得猛踩了一脚油门,把后面正准备超车的人吓了一跳,“阿什,你别急,仔细听我说,在你父亲卧室桌子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一管针剂,扎在哪里都行,那能暂时保住你父亲的命,救护
车还有五分钟就到了,照顾好你父亲!”
一个小时后,昏迷的赫尔曼被送上了手术台,麦格斯亲自主刀为其做开颅手术,然而赫尔曼这一次发作,严重到连麦格斯也无能为力。
他小心翼翼地避过密集的神经组织,X—刀和射波刀并用,尽可能地切除掉已经扩散至整个大脑的脑瘤细胞,而这样做所能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不让赫尔曼当场毙命。
在手术的两个多小时里,护士给他擦了一百多次汗,当他走出手术室时,已是精疲力尽了。
阿什福德见麦格斯出来了,赶紧拄起拐杖,走到他面前询问手术结果,“麦格斯叔叔,我父亲他,他怎么样?”
麦格斯看了他一眼,阿什福德消瘦许多的脸上满是担忧,拄拐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如果放在三天前,或许还有的救,可现在,唉……这几天你父亲又操劳过度了对不对?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他保持健康的精神状态吗?你们爷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连麦格斯都说没办法,相当于直接判了赫尔曼死刑。阿什福德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流下眼泪,告诉了麦格斯事情的原委。
在实验事故那天,巴托夫就找赫尔曼谈了开发生化武器的事,结果遭到了赫尔曼的极力反对,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不想让一生正誉的麦格斯因此戴上“生化罪人”的帽子,于是他与巴托夫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回到家族后,赫尔曼立即召集族系,放下族长的架子,请求这些家族经济的掌控者拨款。
“我请求在座的各位,能为我最新的项目投资,我保证三年后各位都能收益颇丰。”他不禁低下了头,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
然而这些人不但没有答应他低声下气的恳求,反而落井下石,对着这位家族族长冷嘲热讽。
“我的大族长啊,您可别拿这种语气跟我们说话,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没想到啊,居然有一天,族长会来找我们商量要钱,哈哈哈……”
“别想了,我这里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也就是那时候,他的病根开始慢慢发芽。
之后的几天,赫尔曼四处奔波,利用自己的人脉来寻找可能为项目投资的势力,可当那些所谓的好朋友知道他被家族架空了之后,没有一个愿意施以援手,甚至对他出言不逊。
经过这一连串的刺激,赫尔曼终于再次病倒了。
听完阿什福德的讲述,麦格斯有些失魂落魄,身体一晃,险些坐倒在地上。他扶着墙坐在长椅上,眼中噙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