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看中了谁?”
“我原本觉得老五不错,可你侄儿说老大家儿女双全,是福兆。零点看书”
老太妃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老大稳重,又肯上进,的确是不错的。”
“可他毕竟是庶出。”太夫人皱眉。
老太妃顿时觉得心头舒畅得好似三伏天吃了冰西瓜一般,心道,当初我哥哥庶出的孩子被你害死多少?你个老虔婆连亲孙子都敢下手,如今你也有这么一天!便道,“我说嫂子,说句不中听的,您一共才两个嫡出的孙子,若是把老五过继给了涵哥儿,将来难道要他们相争么?你就不怕我哥哥生你的气?”
这话说的太夫人面色一僵,顿时就冷了场。
老太妃也不在意,又问,“这过继子嗣的事,你跟儿媳妇商量过没?”瞅见太夫人的脸色,老太妃心里就明白了,“老四老五可都是她生的,你跟人连招呼都不打,儿子就变侄子了?你就是不怕她恨你,也该担心将来老了的事。”
太夫人冷声道,“唐家的子嗣大事,她敢拦着?”
老太妃心道谁给你做了儿媳妇真是八世不修,嘴上却还得劝着,“她毕竟是宗妇,还是提前问问她为好,免得寒了人家的心。还有,不论是老大还是老五,嫂子既然已经定了要过继,以后这家产怎么分,您可得心里有数啊。”
太夫人就叹了口气,“我看中了老五有什么用?儿子不同意呢,老大就老大吧,等过一阵子他从南边儿回来,就开祠堂——到时候你得来呀。”
开祠堂过继子嗣不是小事,不仅要有宗亲族老在场,亲眷之中也需有人见证。
太夫人今天和老太妃提起此事,本是想寻个助力,谁想这唐氏竟滑不留手。
难道真要过继长孙给涵哥儿为嗣?
想了想,还是舍不得老五,老五是嫡孙,又一向孝顺招人疼,老四又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她是巴不得两个孙子都能得着好处……
第二折戏才听到一半,外头便有传话的来说宫里来了赏赐,忙叫停了戏,摆出香案,众人正了衣衫,这才请了宣旨的钦差进来。
曼春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唐曼宁也没见过,倒是楚桐和楚桢两个宗室女儿不慌不忙的,对大家道,“一会儿宣旨的来了,自有礼官维持,大家只要听命即可。”
姑娘们见她们这般,也渐渐镇定下来,还有人道,“不知是谁来宣旨。”
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都收拾停当,太夫人由林夫人和孙媳妇们陪着回了庆僖堂正房准备接旨,其余的人都留在了小花厅。
礼官在钦差之前便高喊着令众人跪下,小姑娘们一个个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走过,庆僖堂的方向传来了宣旨和接旨的动静,可礼官没喊起,谁也不敢起身,偶尔有一两个胆子大的小姑娘抬头看看,除了庆僖堂大门前立着的几个内侍,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钦差离开,曼春也没能看见来人的模样,只能从宣读的旨意当中听到这次老太太过寿,圣上又赏赐了哪些东西。
不过,消息还是很快就传扬了开来,来宣旨送赏赐的是皇三子晋王。
这位晋王今年也已经十五六岁了,差不多到了成亲的年纪,可是却迟迟没有定下亲事,礼部自从前年开始就上折子催请,无耐圣上就是压住不发。
据说晋王小时候因为生病坏了脑子,他虽不痴傻,却不能读书,也不识字,一看到书本就头疼,唯独喜好音律,能歌善舞,大家都说这位一辈子也只能做个富贵王爷了。
也因为他的这个病,母妃畏罪自尽,圣上就把他交给了惠妃抚养,直到如今,虽然封了王,却还住在宫里没有建府。
据说晋王其实长得一表人才,只是因着他的那个毛病,无缘鼎位,有些刻薄的更是在私下里说他是个不成器的傻子。
“这也太难听了,怎么能这么说!”曼春摇了摇头,小声道,“再怎么样,也是龙子凤孙呢,又不是私德有亏,这不是败坏人名声么?”
“谁知道呢,”王四姑娘撇了撇嘴,“那些人也敢胡说,还不是有人纵容?谁能管的了呢?”
——“我说你们几个姑娘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一个穿了大红缂丝百蝶穿花褙子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酒水。
楚桐和楚桢见了她,忙上前见礼,又将人引见给了唐家姐妹,“这是我们姨家表姐,嫁到武家,娘家姓蔚。”
曼春跟着姐姐喊了声蔚姐姐,心里纳闷,武家?难道是武太尉家?
楚桐笑了笑,“你们原该是认识的。”
唐曼宁问,“难不成这位就是武三嫂子?”
楚桐道,“这两位就是唐家的两位妹妹,姐夫在泉州的事多亏了她们父亲帮忙呢。”
蔚氏不动声色的看了两眼曼春,道,“我们家那口子就是个莽撞人,叫你们笑话了。”
说完,蔚氏便主动敬了杯酒,唐曼宁因她年长,便恭敬的接下了,又领着妹妹回敬了一杯。
蔚氏笑道,“好爽快的妹妹!”便自顾自的扯了把椅子坐下了。
几个人聊着天,说来说去,蔚氏便说起了自家丈夫从泉州带回来的砚屏。
众人提起太平山人的绣画,都叹息名家难觅。
就有客人提起,说今年敬献给唐家太夫人的贺礼中据说就有太平山人的佳作,引起众人议论纷纷。
很快又有人争论起了“太平山人”的身份,有的说她是官宦女眷,有的说她是隐居山野之人,还有的说她只是个绣娘,当然,这个结论当即就被人喷了回来。
蔚氏嗔道,“都是你们,一个个儿的没脸没皮的上门来,又是看又是摸的,如今我们家老太太把那东西锁了起来,我都看不成了。”
就有与她相熟的,呸道,“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有那样的好东西,不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倒仗着你家老太太和太太疼你,为难起我们来了,当真该罚。”
众人笑做了一团,竟真有人端了酒来,要灌蔚氏三杯。
蔚氏倒也爽快,端起来就喝了,喝到第三杯的时候,蔚氏摇了摇脑袋,扶着额头,“哎哟,我是真不行了,不胜酒力——”她突然把酒杯送到曼春面前,“这位妹妹替我喝了吧?”
曼春愣了一下,唐曼宁赶紧拦住,“我妹妹还小呢,我替三嫂喝。”
蔚氏却按住了唐曼宁的手,“知道你疼妹妹,我嘛,看这小妹妹长得怪俊的,就想小妹妹替我喝一杯。”
唐曼宁有些不高兴。
曼春伸手接过酒杯,“三嫂子,我可只能喝这一杯啊?”
“妹妹爽快!”
蔚氏在唐家姐妹这边有说笑了几句,便笑吟吟的去了别桌。
楚桐有些抱歉的笑笑,对唐曼宁道,“表姐她平时就是个挺直爽的性子,妹妹不要介意。”
唐曼宁笑笑,没吭声,转过来悄悄对曼春道,“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武三那个样子,娶的媳妇要是不厉害,才真要哭死呢。”
趁着众人都津津有味儿的听戏,王四姑娘提出想要去透透气。
曼春以为是哪里招待的不好,王四姑娘解释道,“就是这屋里人多,闷气。”
两人出来了,曼春叫了小五和小屏来,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可是找来找去,却总是人挨人人挤人的,曼春无法,只好带了王四姑娘去了江溆那里,打算要是江溆那里也不行,就回东路的住处。
在江溆这里坐了一会儿,唐曼宁就叫人过来喊了,两人不敢耽搁太久,就告别了江溆出来了。
江溆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曼春她们回去的时候,正赶上有亲戚从正院过来给太夫人贺寿。
两人赶紧回避。
王四姑娘悄悄扯扯她袖子,“你看那个,长得真好。”曼春定睛一看,原来她指的是鄂云丰。
曼春悄悄看了一眼,“他?那个穿藕色衫子的?”
王四姑娘一听,忙问,“你认识他?他是谁?”
“嗯,他是我们三姑太太的儿子,安丰伯家的。”
曼春见王四姑娘怔怔的瞧着对方,面颊微红,不禁暗自心惊,心道表姐可别是瞧上了他,忙拽了拽她,示意王四姑娘坐好,不要被人看去了。
王四姑娘咬了咬唇,“他这人怎么样?我听说安丰伯家才刚进京?”
曼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怎么开口,想了想,道,“他家在大同立了功,圣上赏赐了宅子,可不就进京了?他是安丰伯家的长子,以后要承袭爵位的,自然脾气傲了些。”
她说这话是希望表姐打消心思,可王四姑娘却仿佛没有听见,神色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