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宁看了一眼妹妹,见她也是一脸的茫然,有些摸不准唐妍的意思,这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曼春则想着,也不知孙家给了姑母多少好处,叫她把先前的火气都散了。零点看书
好在姑母没打算看她的信,曼春悄悄松了口气。
沈母和沈凤尽心招待唐妍等人,但据说孙承嗣仍没有什么消息,唐曼宁担心码头上的船,把宋十三叫了来,曼春就叫宋大家的也跟去看了看,回来后,宋大家的回道,“码头上比先前冷清多了,不过日夜都有卫所的官兵巡查,倒也不怕有人闹事,就是外头什么传言都有,有说是流寇,有说是水匪,还有说是官兵造反的,城里贴了安民告示,叫人不可轻信流言。”
曼春听了,放心了许多,“小屏和小五回来了没?”
童嬷嬷道,“刚回来,正在外头候着。”
曼春叫了她们进来,“蔺先生那里怎么样了?”
蔺先生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比不得年轻人,昨夜那一场变故之后,他本想留在码头上,是她们姐妹请了姑母相劝,才和她们一起进了城。
小屏道,“姑娘叫我们送去的安神丸先生收下了,叫我们给姑娘带话,说一切都好,姑娘不必忧心。”
小五笑道,“先生看上去精神不错,我们去的时候他老人家正和表少爷下棋呢,听书童说先生已经赢了两局了。”
曼春点了点头。
小五扑哧一笑,“二表少爷见我们去了,就问姑娘和大姑娘好不好,我们说再没有不好的了,二表少爷……”
“没什么事了,”曼春打断了她的话,“你下去吧。”
小五偷偷打量了曼春两眼,不明白怎么姑娘突然就不高兴了,等她被她娘揪了出去,才隐隐约约觉得:姑娘是不是……不高兴她提起二表少爷?
宋大家的拽着小五去了隔壁的一处小花园子,沿着回廊走到一处假山旁停下了,她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男女七岁不同席,姑娘和二表少爷又不是亲兄妹,自然要避讳着些,你是不是听谁议论了什么?这种事还跟着起哄架秧子,你傻呀?”
小五愣了愣,似懂非懂的,“议论什么?没啊,二表少爷说要给姑娘弄只好鹩哥儿玩……”
“不要说了,这些事你少掺和。”
小五瘪了瘪嘴,“我没说什么呀,二表少爷见了我们回回都是有说有笑的……”
啪!——宋大家的见她还顶嘴,心里又气又急,忍不住便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小五捂着脸,眼泪含在眼睛里,终于还是没忍住滑落下面颊,“娘——”
宋大家的狠着心,严厉道,“是我把你惯坏了!你知道不知道?女子最重名声!咱们姑娘明明和二表少爷没什么事,可二表少爷是个不灵醒的,那起子小人也见不得咱们姑娘好,造谣生事把过错都推到咱们姑娘身上,闹得现在姑太太对咱们姑娘也不冷不热的,你呢?还在那里跟着起哄架秧子,这是什么?这是不忠!咱们娘俩跟着姑娘,凡事就得替姑娘想着!姑娘的名声要是坏了,咱们都得完蛋!”
小五被她娘的这一番疾言厉色给吓住了,低下头,小声喃喃道,“我知道了。”
宋大家的领了眼睛红红的小五去找童嬷嬷,小声问,“姑娘歇了没?”
童嬷嬷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小五,“姑娘在屋里,进来吧。”
宋大家的进了屋,见曼春正坐在桌前,拽了一把女儿,上前就跪下了,“奴婢教养不利,纵得这孩子不分好歹,请姑娘降罪。”
小五也跪在地上,“小五错了,请姑娘降罪。”
曼春心里好受了许多,“宋大家的,你先起来吧——小五,你可知道你错在了哪里?”
小五犹豫了一下,“我不该不把姑娘的事放在心上,不分是非,只顾自己觉得好玩,就随便说话,这是不忠,我娘说了,既然我们跟了姑娘,就该凡事替姑娘想在前头,姑娘的名声才是顶顶重要的。”
曼春没有立即叫她起来,“我知道你是个机灵的,也很聪明,可是,只有既聪明又懂规矩的人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知道你和别的丫鬟差别在哪里么?”
“奴婢……是家生子。”
“不错,你是家生子,可这府里也并不只有你一个家生子,我这屋里情形特殊,丫鬟里头才只有你一个是家生子,可姐姐那边呢,几位嬷嬷,还有云珠、玉珠也一样是家生子,老爷太太身边服侍的也都是家生子,你又特别在哪里呢?”
小五不敢吭声了。
“她们进府的时候都学过一段日子的规矩,你尽管去打听打听,哪个没有因为做错事而受过罚?有的还挨过打。我以为去年你挨了一顿打,能把你跳脱不听劝的脾气收敛收敛,看来你是忘了挨打的疼了。”
所有人都以为小五这回的板子是免不了的了。
宋大家的虽然又焦急又心疼,她看着女儿,却没有开口阻拦。
“我今儿不打你。”曼春开口道。
她看看宋大家的,“让你把她带在身边,其实是我一开始就想错了,或者只让她待在厨房也行,这也没什么关系——让你这个做亲娘去给她立规矩,未免不忍心,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她拜童嬷嬷做干娘,让童嬷嬷好好教教她,你看呢?”
童嬷嬷是二姑娘的奶娘,让小五跟着童嬷嬷,宋大家的哪里不愿意?连忙点头,“都依姑娘的安排。”
曼春道,“都知道童嬷嬷是好性儿的,嬷嬷——”她看看童嬷嬷,“我知道勉强不了嬷嬷去做恶人,可是今天小五的说的话……若是再这样下去,任谁都能在我跟前说三道四的话,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人言可畏哪!”
曼春想起前世的种种,忍不住掉下泪来。
一屋子的人都慌了,一个个都跪在了地上。
曼春双手掺起童嬷嬷和宋大家的,“以后,我这屋里的事就有赖各位了。”
看着小五给童嬷嬷磕头上茶拜了干娘,曼春道,“小五你们几个虽是三等的丫鬟,可我一向给你们发的都是二等的例银,从下个月起,小五的例银降为三等,什么时候把规矩学好了,再给你升上去。”
唐曼宁就住在曼春的隔壁,曼春处置小五虽是避着人的,可还是没能瞒过唐曼宁,她听说了小五的事,皱眉道,“要是实在不堪造就,再买个老实的就是了,咱家什么时候缺过使唤的人?”
“李……二表哥也太——”唐曼宁想骂李博几句,可想到姑母就住在旁边,她压低了声音,“要不……咱们和姑母说说?”又摇摇头,“不行不行……”
左思右想仍是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她叹了口气,“要是能尽早回到京城,离他远远的,让他见也见不着,看他还能怎么蹦跶!”
其实她心里还有个想法,要是妹妹已经定了亲事,这件事就好办的多。
郭县令的太太头一天来拜访唐妍,第二天,当地其他的官员太太也都来了,一整个上午唐妍就没闲下来过,直到快中午了才将客人们一位位送走。
牛氏本来打算今天就乘船离开,可看到唐妍的客人多,她向来八面玲珑,便自请留下,帮着唐妍和沈母招待来客。
李幼兰听说又要晚半天再走,很不高兴。
牛氏嘱咐她去和李家唐家的姑娘们告别,李姿还病着,李幼兰跟李姿的奶娘说了两句就离开了,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去了唐曼宁屋里。
唐曼宁知道牛氏和李幼兰要走了,她还知道李幼兰的未婚夫袁谦也同时启程,虽然觉得这袁谦的行为有些不合规矩,不过心里还是有些隐隐地生出几分不一样的感觉,不咸不淡的和李幼兰说了会儿话,忍耐着没再拿话挤兑她,等到把人送出了房门,唐曼宁看着李幼兰纤细的背影,转过来对唐曼春道,“看那袁谦也是谦谦君子,怎么就瞧上了她?”
“一个有财,一个有势。”
唐曼宁听成了“一个有才,一个有势”,问道,“这姓袁的是什么功名?”
“听说中过秀才。”
唐曼宁愕然,半晌,她嗤笑一声,“这也叫有才?天下的秀才何其多?”
不是她自傲,她父亲好歹也是榜上有名的进士出身,袁谦这样的秀才自然是不够看的。
曼春笑道,“我也没说他是才子啊,我说的是‘资财’之‘财’,李幼兰身子弱,她爹娘要是给她找了个一心在官场上求上进的,那才真是害了她呢,如今这个,家财万贯,享不尽的富贵,偏偏又是盐商,哪里敢得罪岳家?李幼兰以后只要在婆家和和气气的,就是个一辈子享福的命。”
两人小声议论着,不想这时一个婆子急匆匆走了进来,在上房门前停下了,“太太,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