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给武家太夫人请安问好,又叫孙女们去拜见。零点看书
武太夫人瞧着是个挺和气的老太太,见了几个小姑娘,先赞了一番,“我说三儿家的怎么特特求到我这儿要帖子,这都是你家的?真是好啊,孙女多了,享福!”说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蔚氏上前依偎着武太夫人,“祖母打趣我也就罢了,索性我脸皮厚,这几个小姑娘可都是没迈过大门的,腼腆得很,您要是把她们吓得不敢再来了,可怎么办?”
武太夫人哈哈笑了起来,对林夫人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媳妇那么腼腆的一个人,竟娶了这么个泼辣货来,见过这样的没有?”
林夫人掩唇而笑,“这才是您的福气呢,长得又俊,又会说话,还懂事,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蔚氏不依的晃晃身子,“看看,看看,也就您嫌弃我,换了别人谁不说我好啊?”
武太夫人点点她脸颊,笑而不语,问林夫人,“你这几个孙女都多大啦?”
林夫人就指着唐曼宁和曼春道,“这两个是老大家的,一个十三,一个十一,都还算懂事。”又指着唐曼锦和唐曼颖,“这是三丫头和四丫头,都是十岁,最小的这个八岁,听说今儿有好花看,都闹着要来,我寻思着您老人家多半不会怪罪,就不请自来了。”
“怪罪什么?”老太太笑呵呵的,“这是怎么说的?你能来是最好的了,我们媳妇儿总念叨你,盼着你来,就是怕你家里忙,不敢多打搅。”
老太太朝一旁招了招手,立刻有个体面丫鬟捧了托盘上来,老太太赏了女孩儿们一人一个荷包,林夫人还要客气,老太太道,“小丫头们花儿似的,我见着就喜欢,头一回见面,哪有不给见面礼的?咱们两家也不是生人,你就不要客气了。”
曼春心道,这老太太好伶俐的口舌,与那蔚氏果真是祖孙俩。
武太夫人与林夫人说话,蔚氏时不时的凑趣,曼春趁机打量了一番这屋里的布置,这屋子的大小和唐家庆僖堂差不多,不过屋内的摆设却和庆僖堂完全两样,除了家具和走道,别的地方都被各色的鲜花装点满了。
曼春好奇地打量着,两侧的博古架设计得特别雅致,只是因着屋里的盆花过多,反而显不出好来了。
唐曼宁戳戳她,小声问,“你看那个,那是不是‘太平山人’的绣画?”
曼春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见武太夫人背后的条案上果然放了一座小小的砚屏,上头的绣图眼熟得很,“……兴许是吧。”
她们议论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让林夫人听见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二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家里丫头没见过世面,见笑了。”
武太夫人年纪大了,却还未曾耳聋,她笑了笑,叫丫鬟把那砚屏拿下来,“想看就看,来这儿就当是在自己家。”
女孩儿们围在林夫人身后仔细的看着摆在茶几上的砚屏,喁喁细语。
蔚氏道,“听说您府上也有一件?”
林夫人仔细地看了看那座金鱼嬉水的砚屏,目光停在了落款上,摇摇头,“不知真假,看针脚倒也有几分相像,只是不如这个有灵气。”
武家太夫人面上不免露出几分失望,道,“哪天拿出来瞧瞧?”
“好。”林夫人笑着应下了。
话说了没一会儿,外头又来了客人,林夫人留在这屋里和武太夫人说话,蔚氏将几个小姑娘都引到了前头,找了个视线佳的位置安排她们坐下,又眨眨眼睛,“我要去更衣,你们谁去?”
几个小姑娘一愣,曼春先反应过来,心道一会儿客人越来越多,再想找茅厕恐怕就有些麻烦,还不如这会儿抓紧些,便起站身。
蔚氏莞尔一笑,见别的女孩儿都不动,便挽着曼春从侧门出去了。
两人去了茅厕,出来后蔚氏道,“我有样东西落在屋里忘了拿了,妹妹陪我回去一趟吧。”
曼春心中警醒,笑道,“让丫鬟去拿一趟就是了。”
蔚氏道,“小丫鬟们没个轻重,我还怕她们毛手毛脚的磕坏了,好妹妹,今儿打从天亮我还没歇过呢,趁着这会儿工夫和你说说话,要不然一会儿忙起来我就顾不上你了。”
曼春推辞不过,想着自己身边好歹也有小屏和春波两个丫鬟,就是这蔚氏有什么别的想法,自己警醒着些,也不怕什么,便点点头,“那咱们快去快回,拖延久了,一会儿我姐姐该找我了。”
蔚氏挽着她一边走,一边问些曼春的喜好,曼春见着蔚氏谈吐爽利,想起那天敬酒的事,心下微微一笑。
蔚氏忽然道,“先前给你下了帖子,还担心你不能来呢,亏得母亲提醒,连你姐姐一块儿请了,才把你请来。”
这话里的意思……曼春愣住了,“嫂子……请我?”
蔚氏灿然一笑,“可不就是请你?你心里是不是特别想知道为什么?”
曼春迟疑地点点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家那位欠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一心要报答呢,就揽了这个差事。”
她家那位,不就是武焱?
救命之恩……
是救过武焱的人……
曼春心里隐隐猜出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不敢信?”
蔚氏挽着曼春穿廊过院,来到一处精致院落,这院子比曼春现在住的还要小些,不过屋里的摆设却是全新的花梨木家具,门口有丫鬟迎出来,笑道,“奶奶回来了。”
这是蔚氏的住处?
曼春站在院子里不愿进去,蔚氏也不以为意,进屋拿了个东西出来给曼春看。
曼春看着那个眼熟的长条匣子,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这、这算是私相授受吧!
“认不认得这个?……看来是认识的。”蔚氏将盒子打开给她看了一眼,就塞进了她手里。
“不,不行。”曼春涨红了脸。
“怎么不行?”
她使劲摇着脑袋,两手推拒,“这不是我的东西。”
“可这也不是我的呀,我不过是受人之托,这就是给你的,你要是不收,我也没地儿放它,快收着吧。”蔚氏微微一笑,将长条匣子往她袖袋里一塞,“好了,这是他给你的,还有些别的东西,一会儿我叫人交给你的丫鬟,你带回去吧。”
说罢,不由分说的拖着曼春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吓唬她,“别拿出来了,叫人看见了该盘问你了。”
曼春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蔚氏将她送到唐曼宁那里,便去了别处,热情道,“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丫鬟们,这会儿事多,你们多包涵。”
唐曼宁领着妹妹们道谢。
蔚氏与客人招呼了几句,就走了。
前后也不过是一两刻钟的工夫,这见待客的花厅已然坐了七八成满,唐曼宁一边与人寒暄,一边悄声问曼春,“你们去哪儿了,怎么去了这半天?”
今天的事只有蔚氏和她知道,并不是可以对人言说的,“……嗯,多耽搁了一会儿。”
曼春只觉得一边的袖子沉甸甸的,她有些庆幸因为担心天冷,特意多穿了件宽袖的衫子,遮掩着倒也看不出来。
唐曼宁也只不过随口一问,道,“刚才大姑母来了,可巧你不在。”
见曼春左右张望,唐曼宁道,“别找了,她们去那边了,姿姐儿今儿没来。”
曼春有些失望,先前曾祖母过寿的时候,姿姐儿因为受了寒有些咳嗽,大姑母没敢带她出来,“好一阵子没见这小丫头了。”
“那也没办法,听姑母说,这小丫头病刚好些就跑到园子里玩,叫马蜂给蛰了一下,正蛰到脸上,到如今还不肯出来呢。”
曼春讶异,“她身边没有乳母和丫鬟陪着?”
唐曼宁摇摇头,“姑母也没细说。”
这处花厅毗邻花园,待吉时一到,武太夫人由媳妇和孙媳妇们簇拥着出来了,她辈分大,身份又摆在这里,客人们一一向她问好。
曼春尽量不往人多的地方挤,她和唐曼宁手挽着手,却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好在她反应快,向前一步堪堪稳住了身形。
唐曼锦一心往前冲,虽撞了人也不在意,曼春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唐曼锦回头瞪了她一眼,欲要挣开。
曼春心头掠过一丝不妙,手上攥紧了,低声道,“你老实些,莫不是嫌上回罚得轻?祖母可就在前头呢。”
唐曼宁也警告她,“这里不比家里,你要是丢了丑,谁也没法帮你遮掩。”
唐曼锦似笑非笑,说时迟,那时快,她突然伸出长长的指甲往曼春手背上一抓,曼春没有防备,顿时疼得松了手,唐曼锦嗤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快意,挣开了曼春,她往人群里一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曼春的手背被挠得浮起了几道红痕,还破了皮。
这一幕自然被周围人看在眼里,不过唐曼宁也顾不得了,她扶着曼春的手,倒抽了一口凉气,拉着曼春挤出了人群,找了个小丫鬟,让她去把云珠寻来。
“忍一忍啊,我记得李嬷嬷那里有药,叫云珠去拿来就行了。”
曼春看她实在太过紧张,忙道,“姐姐别急,我带了药的。”又对那小丫鬟道,“有劳你去外头找安平侯唐家一个叫小屏的丫头,让她把包袱里石青色的荷包拿来。”
唐曼宁托着曼春受伤的手回到刚才歇息的小花厅里,气道,“她是因为谁才能来的?狼心狗肺的东西!”
外头匆匆进来个年轻媳妇子,福身道,“我们府里安排不当,叫两位姑娘受惊了,此处喧闹,不是治伤的地方,还请两位姑娘移步静室歇息。”
这原就是自家的丑事,能怪人家么?
唐曼宁道,“多谢你了,我们刚遣人去叫家里服侍的过来,等她们来了再说。”
好在小屏和春波来得快,玉珠也在后头跑得气喘吁吁,“云珠姐姐去寻李嬷嬷了,稍后就过来。”
那媳妇子领着几人从侧门出了小花厅,门外就是两抬肩舆,唐曼宁看看玉珠,对那媳妇子道,“一会儿我家还有丫鬟和嬷嬷要过来。”
那媳妇子道,“姑娘放心,自有人领她们过来。”
坐着肩舆沿着甬道走了一会儿,就进入了一处精致院子,唐曼宁问,“这是哪里?”
那媳妇子道,“这里是我们大姑娘未出阁时的住处。”
进了屋,曼春拣左首的靠背椅坐下了,手臂搭在了小几上,对那媳妇子道,“能不能弄些热水来?”
那媳妇子道,“已经令人去请大夫了,姑娘少待,大夫一会儿就到。”
曼春道,“不过些许小伤,我自家就带了药的,只是需用热水把伤口冲一冲。”
那媳妇子见曼春如此坚持,也只好下去叫人弄热水来。
曼春用热水冲洗了伤口,待手上晾得半干,便叫小屏用干净的新棉布蘸了伤药裹在手上。
林夫人和几位熟识的太太、老太太在花园里赏花,身旁跟着三姑娘唐曼锦,一位看着有些富态的太太见唐曼锦对着各样各色的菊花竟然说得头头是道,不由笑道,“林姐姐,你这孙女真是乖巧,可比我家那个魔星强多了!”
林夫人看了唐曼锦一眼,笑着客气,“哪里值得你这样夸?她呀,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那位太太问道,“这是排行第几的?哪一房的?”
林夫人笑道,“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这会儿倒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她眼角余光扫见自己的丫鬟在后头跟着,便悄悄放慢了脚步,等那丫鬟过来。
有与那位富态太太熟识又知道唐家事的,悄悄在富态太太耳边道了几句,那位太太面露讶色,含笑看了唐曼锦一眼,便不再开口了。
可惜唐曼锦这会儿正忙着显摆她的学识,并没有留意到别人的目光。
林夫人的丫鬟不动声色的赶了上来,她低声与林夫人说了几句,林夫人面上虽还笑着,眼里却已经冷得彻骨,她寻机将唐曼锦拉到身边,向众人告了声罪,就先离开了。
林夫人神色淡然,不时与遇见的女眷们寒暄一二。
唐曼锦心里有些打鼓,她今天跟在祖母身边得了不少的赞,按道理祖母应该满意才对……
“祖母……祖母不开心?”
林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唐曼锦咬了咬唇。
等丫鬟们将唐曼颖和唐曼瑗找来,林夫人带着三个孙女便去了唐曼宁和曼春所在的院落,看到曼春包裹严实的手,“上了药没?”
蔚氏道,“我原说去请大夫,可二妹妹心细,自己带了药。”
林夫人道,“这孩子实在不小心,给府上添麻烦了。”
“您可别这么说,我一见二妹妹就欢喜得很,她手伤了,我这心里也疼呢。”
林夫人与蔚氏道了谢,寒暄了一会儿,便提出告辞。
蔚氏多伶俐的一个人?她挽留了几句,见林夫人坚持,也就不强留了,指着一旁桌子上的一个大包袱道,“这是我给二妹妹的见面礼,您别多心,回去让二妹妹好好养养,手可不能留了疤。”
林夫人见那包袱不大,便也不怎么在意,她这会儿心里正着火呢,只想速速离开此处。
蔚氏把林夫人一行送出了二门,林夫人来的时候是自己单独一辆车,走的时候却把唐曼锦也捎上了,她对蔚氏道,“快回去吧,你们太太和老太太都离不得你。”
而在另外一辆车上,唐曼颖打量了一会儿曼春脚边的包袱,叹了口气,酸溜溜道,“二姐姐倒是入了武三奶奶的眼缘,我们就没这样的好运气了。”
唐曼宁心情不好,闻言冷笑道,“你那双招子是瞎的?”
唐曼颖一噎,委屈道,“我知道大姐姐和二姐姐是一家的,如今还……大姐姐又何必如此?”
“我一没欺负你,二没冤枉你,把你那点鬼蜮心思都收起来罢,二妹妹得了什么,与你有什么相干?”
唐曼颖还要再说什么,别人却不耐烦理她了,唐曼瑗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二姐姐的手怎么伤的?”
“你三姐姐的指甲留得太长了,很该剁了去。”唐曼宁黑着脸。
唐曼瑗先是吃惊,但很快又了然的瘪瘪嘴。
回到唐府,一行人先去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似乎没想到她们这么早就回来了。
曼春受伤的那只手掩在袖子里。
林夫人倒没打算替她们瞒着,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原本不该这么早回来的,可没法子,三丫头不服管,当着许多人的面把二丫头的手都挠破了,惊动了武家,儿媳也没脸在那边儿再待下去了。”
太夫人面色一沉。
唐曼锦扑通跪在了地上,哭道,“曾祖母,不是这样的!是、是——”她眼珠飘了一下,“是大姐姐和二姐姐说了吓人的话,我一害怕,不小心就划伤了二姐姐,真不是故意的!”
曼春怒极而笑,“三妹妹,你这指黑道白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唐曼宁□□一句,“你若不是故意的,当时笑得那么得意,你当周围那么多人的眼睛都是瞎的?”
太夫人脸色更坏了,“吵吵吵,你们是巴不得我早早气死了事!”
“还不快住口!”林夫人呵斥道,转过来向太夫人请罪,“是儿媳没有教导好她们,老太太可别气坏了身子。”
太夫人盯着林夫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道,“犯了错的,自然该罚,可余下的就没有错处?一家姐妹,谁好了,谁不好了,难道外人还会分什么长房二房三房?……都下去吧。”
从庆僖堂出来,林夫人道,“老太太说的是,既然是一家姐妹,有犯错的,就一起罚吧,三丫头的《女诫》和《孝经》看来抄得还是不够,既然仍旧犯错,心里不记,那就跪着抄。”
高高兴兴出门,垂头丧气回来,说的就是这几个姑娘。
曼春拜托唐曼宁去向王氏解释,自己回了西厢,她疲惫地倒在床上,什么也不想说。
翻了个身,胳膊硌着个硬硬的东西,她在袖子里摸了摸,那长条匣子依旧闭合得紧密。
春波把从武家带来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童嬷嬷已经从小屏那里知道了前因后果,她挨着床沿坐下,“姑娘,手给嬷嬷看看。”
曼春翻过身,“手已经不疼了。”
一眼看到桌子上的包袱,她坐起身,“嬷嬷帮我把那包袱拿过来。”
曼春坐在帐子里把包袱打开看了看,对童嬷嬷道,“这个单放一只箱子,不要和别的弄混了。”
话音刚落,就听韦嬷嬷站在门口问道,“什么宝贝东西不能弄混了?”
那包袱再藏也来不及了,曼春把包袱往床里一放,和童嬷嬷对了个眼色。
韦嬷嬷不请自来,大步进了曼春的卧房,见床上果然有个包袱,和门上的婆子说的一样,就道,“姑娘若是从外头拿了东西进来,总该和太太说一声,免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正好,这包袱既然在这儿,我这就拿去给太太看看。”说着就要伸手。
曼春床头放着把如意,她拿过来对着韦嬷嬷的手腕就向下一劈。
韦嬷嬷高叫一声,握着手腕退了两步,面容扭曲,“二姑娘!”
“嬷嬷自说自话的从我这儿拿东西,是哪家的规矩?”
曼春心里正不顺呢,韦嬷嬷偏偏撞枪口上,“你这老贼婆,如今竟欺到我头上来了,这包东西是武三奶奶给的,祖母那里也是过了目的,你还要再查?你查什么?你若不服气,咱们敦本堂对质去!”
韦嬷嬷听她骂自己“老贼婆”,心里就一惊,脸都白了,再听到后面,不禁结结巴巴道,“姑娘不必这样,我、我不过是不放心,替姑娘照看着些……”
“你又不是我屋里的嬷嬷,如何管我屋里的事?”曼春不打算给韦嬷嬷留面子,“不过是狗仗人势!下回再让我见你不经通禀就进屋,便连你的脚也一起敲断!下去!”
“你好大的威风啊!”
王氏气势汹汹的进来,“我身边的嬷嬷你尚且不放在眼里,你眼里还有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今天若不收拾了你,我便不姓王!”
曼春一看王氏要疯,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脑子一瞬间变得特别清醒,她站在床上大声道,“太太也给自己留些体面吧!”她一指韦嬷嬷,“这老贼婆不知偷了太太和姐姐多少东西,一家老小都是贼,太太倒把她当成个宝!她哄着太太要把我卖了!还不是怕事情败露?等将来老爷回来了,太太又如何交代!”
韦嬷嬷“嗷嗷”一嗓子就崩了出来,“二姑娘魔怔啦!”
唐曼宁在后头看傻了眼,这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韦嬷嬷,你发什么疯!还不出去!”
王氏没想到自己做过的事竟就这样被曼春喊了出来,她一时愣住了,但是当她看到女儿进来,拦在韦嬷嬷和曼春之间,她立即变了脸色,“你这不孝女!花言巧语哄骗你姐姐!来人,来人!把她给我捆了!”
“我看你们谁敢!”唐曼宁立在床前,把曼春护在身后。
王氏叫进来的婆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去拉扯唐曼宁——这可是太太的亲生女儿,万一手上没个轻重,伤着了,扭着了,算谁的?
一时间两边僵持了起来。
王氏气的直抖,上前拉住曼宁,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就呼了上去,“你这个傻子!我养你有什么用!我养你有什么用!”
众人都看呆了。
葛嬷嬷从隔壁冲过来拦着,童嬷嬷也过去帮忙,其他人也如梦惊醒,赶紧上去劝阻。
曼春跳下床,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拽着姐姐就冲了出去。
唐曼宁任由她拉着,披头散发,双颊红肿,一脸的失魂落魄。
两人沿着夹道进了中路的花园,顺着北边廊道走了一段,就到了敦本堂的大门前。
唐曼宁突然顿住了脚步,差点扯得曼春一个趔趄摔倒。
“不行,不能让祖母知道,母亲,母亲她……”
曼春抿了抿唇,“姐姐,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太太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和太太作对,我想——我想……太太平平的活。”
唐曼宁浑身一震,呆了呆,捂着脸慢慢蹲下了。
曼春蹲下拍拍她,“太太是个糊涂人……姐姐,你疼不疼?”
唐曼宁低声抽泣起来。
曼春叹了口气,是进敦本堂?还是回去?
不过,事实上并没有给她太多考虑的时间,因为王氏已经气势汹汹的追来了,两人吓了一跳,曼春扯起姐姐就迈进了敦本堂的大门。
林嬷嬷正和肖家的站在廊下说话,听见动静,见大姑娘和二姑娘如此狼狈,吓了一跳,忙迎了上去,“姑娘们这是怎么了?”
曼春往后看了一眼,朝着敦本堂正房喊道,“祖母,求祖母救命!”
林嬷嬷忙道,“夫人正歇息着!”
眼见王氏跟在后头跑进来,林嬷嬷喊了声大太太,正想请她把女儿领回去,却瞧见王氏手里握着个两尺来长的竹竿,再一看她神色,这明显不对劲哪!
曼春已经拉着姐姐逃进了敦本堂正房,林嬷嬷拦住大太太,好歹把她手里的竹竿夺下来扔到一旁,“我说大太太,您这是要做什么?”
王氏大声哭了起来,“这个女儿我算是白养了呐!”
林嬷嬷一拍大腿,也顾不得王氏了,赶紧进屋去看林夫人。
林夫人其实并没有睡熟,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很没有面子,亏她先前还觉得三丫头吃了一次亏能改好些,谁知却变得更加狠毒刁滑!
她都能想象得到那些人会在背后怎样笑话她!
外室子,外室子的女儿,苛待姐妹,狠毒,家风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