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约而至,笼罩了这座江南扬州城,江南河港交流,且又地滨大海,湖沼特多,故空气里时含水分;到得冬天,不时也会下着微雨,而这微雨寒村里的冬霖景象,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悠闲境界。秋收过后,河流边三五家人家会聚在一道的一个小村子里,门对长桥,窗临远阜,这中间又多是树枝槎丫的杂木树林;在这一幅冬日农村的图上,再洒上一层细得同粉也似的白雨,加上一层淡得几不成墨的背景,实在是悠闲自得令人神往。若再要加点景致进去,则门前可以泊一只乌篷小船,茅屋里可以添几个喧哗的酒客,天垂暮了,还可以加一味红黄,在茅屋窗中画上一圈暗示着灯光的月晕。
一处灯火阑珊的酒楼后,一处闲庭半山腰,一处伤心人的伤心处。冷沫手拿着一壶酒,半敞开胸前的白色长袍,肆意斜靠在闲庭的木椅上。不停地往嘴里灌着烈酒,眼神迷离不知在看哪里。
“烈酒虽好,勿要贪杯。”上官帆鬼魅地出现在冷沫身后的木椅上,同样的也是一壶酒,只是和冷沫那副失心疯的醉汉模样。但是上官帆手中的酒壶可比冷沫手中的精致太多了,上好的青花瓷配上清酒,一袭青色袖袍潇洒异常。
“呵呵,让上官兄见笑了。你们见过了美男了吧……”冷沫大笑一声,仰头一阵牛饮,低下头不再言语。
看了看冷沫落寞的样子,上官帆也不好说出过重的话,举杯自来熟地坐到了冷沫的对面:“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是么?冷沫兄有什么打算么?”
冷沫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上官兄太看的起我了,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罢了。有什么好打算的,怎么过都是一生罢了,名垂千古也罢淡淡无名也好,几十春秋过去都是一抔黄土无人记得,上官兄又何必牵挂在心呢?”
“哦?”上官帆别有深意地注视着冷沫躲闪的眼睛,“难道你不想执掌江南王府,号令江南千里之地?或者找一个心动的意中女子共度一生?还是说你没有体验过底层人的日子,所以才说出这种不明所以的话。”
冷沫一把抓起上官帆的衣袖,恶狠狠地怒视着上官帆,熏醉的酒气扑鼻而来让上官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短暂的交锋后冷沫还是松开了手,颓然地靠在身后的栏杆上:“我曾想救济苍生造福天下,后来才发现自己太过渺小,凭自己的蝼蚁之力想要让天下人都过上温饱的日子,实在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于是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强大,让江南王府拥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可是我又看到了丑陋黑暗的官场……”
冷沫倒了倒手中的酒瓶,发现酒瓶里的酒已然被自己喝光了,略微失落后继续道:“可笑……我退而求其次,只要我能尽我全力去保护我心中牵挂的人,进而努力改变一群人……可是,到头来连自己的父亲都救不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的面前离去却无能为力……什么江南王府三公子,什么青年才俊……不过是徒有虚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你说,这一切到头来又有什么意义?活了这么多年到底做了什么……”
啪的一声上官帆瓶子里的酒冷不丁泼到了冷沫的脸上,吓的冷沫直打哆嗦。“人在做天在看,就因为这些被打倒,你对得起寄予厚望的你父亲?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为了苍生为了你牵挂的人,到头来你又做了哪些是为了他们的事情?论成就你终究是在江南王府庇护下的雏鸟罢了,论亲人你不仅没有救了你的父亲,反而还伤害了其他的人。冷沫,你扪心自问到底是这一切欺骗了你还是你自己在欺骗你自己?!”
冷沫被这番话惊的瘫坐在地上,犹如晴天霹雳敲醒梦中人。久久不能平息,上官帆见冷沫如此表情,心中自然有数,冷沫给他的印象绝对是个有慧根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一切后的道理,而一旦冷沫理清了思绪走出阴霾后,冷沫背后的江南王府绝对会成为念慈救济天下造福苍生的一大助力,而这背后的手段上官帆不需要让念慈知道,只要念慈想做这一切,就足够了。
夜深人静,念慈倚靠在床头绣枕上,轻轻=摸着周美男熟睡着的额头。一番哭闹后,周美男终于筋疲力尽,软软地倒在了念慈的怀里沉沉睡去,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发出蚊子一般的鼻息声,可见周美男睡的是多么的香。顺着月光在周美男面庞上倾泻,念慈可以清晰地看见美男眼袋下垂,浅浅的一圈黑色,就连发丝间都藏着一根刺眼的白丝,一阵心疼:美男妹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诺大的房子却无人能够说话相伴,与其说是闺房不如说是囚笼,这样的她让人放心不下啊……
上官帆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院子里,随后而至的是冷沫,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上官帆用着仅有念慈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念慈,出来吧。人我已经带到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嗯?人?……是冷沫?!”念慈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上官帆这么长一段时间不见踪影,是去找冷沫去了。怪不得用晚膳的时候,小莲一个劲问上官帆人去哪里了。小心翼翼地轻轻放下周美男的小脑袋,温柔地拿过绣枕垫在她的侧脸下,替她拉了拉被角,无声无息地走出了房门,细心的念慈特地没有将门关牢,留了一丝缝隙,好让冷沫进去的时候不必吵醒周美男。
走出房门,念慈便一眼看到那个站在院子里的冷沫,只是冷沫却略显躲闪的目光,只是和念慈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便转过眼神去。念慈心里也暗叹了一句造化弄人,走到冷沫的面前,掰开冷沫冰冷的双手,塞给他一个沁香的手帕,“这是美男多少个夜晚,多少次失败后,才倾尽心思给你织出来的。她那么一个粗心的孩子,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你借酒消愁的时候她在担心你,你不见踪影的时候她在想你,冷沫倘若你真的不喜欢她,就直接和她说好么?不要给了她希望却让她再绝望,那样……真的太残忍了,美男她真的……真的会撑不了的。”
说完从冷沫的肩膀走了过去,静悄悄离开了院子。上官帆耸了耸肩,努一努嘴会意了下冷沫周美男就在里面,随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冷沫的肩膀便顺着念慈的路,离开了院子。留下冷沫一个人木讷地呆立在院子里,颤抖着,冷沫的心不能平息。鼓起勇气冷沫捧起手中的手帕,凑近了鼻子。轻轻一嗅,一股属于美男身上独有的体香钻入冷沫的鼻翼,冷沫的心里提防在这一瞬间裂痕密布。睁开眼,手帕上一个“沫”字引入眼帘,冷沫伸出手指划过手帕上的每一处,心中的提防全面崩溃,久违的温暖充斥着整个心房。
冷沫疯了似地冲进房门,发出的声响让一直担惊受怕的美男骤然醒来,一起身便发现自己的眼前,站着自己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美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慌张地念叨:“念慈姐姐?念慈姐姐你在么?我这是不是还在梦里啊?”
冷沫颤抖着捧着手中的手帕,一步步走向周美男,语气里丝丝颤抖和激动:“……对不起,一直以来我一直在逃避你,美男……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是我一直不敢面对你,因为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做成,反而伤害了周围的人……我,我真的好没用……”
“不!”周美男猛然从床上跳起来,扑到冷沫面前张开怀抱紧紧地抱住冷沫:“不!不是这样的!冷沫哥哥你一直是最好最棒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饿死街头了,如果不是你江南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还活的好好的,冷沫哥哥你一直严格到近乎苛刻要求自己,总是让自己遍体鳞伤还要掩盖自己的伤口,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我真的好心疼,我不想要你那么累那么苦,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代替你去承受……冷沫哥哥,我真的,想成为你背后的人,哪怕在我身前有别的人我也心甘情愿……唔……”
话还没说完,美男的嘴唇就被一个生硬的薄唇所覆盖,随后一股属于冷沫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嘴巴,心仪已久但是真的面对这一刻周美男却傻了眼,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但是手脚四肢不听指挥,酸酸麻麻的感觉席卷全身,周美男一下子瘫软在冷沫的怀里,脑海里空白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沫霸道地覆上周美男的香唇,心里七上八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懂得鲁莽地一味用力亲吻,弄得周美男皱了皱眉头,暗地里笑着冷沫原来也是这样的单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