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渐渐暗淡下来,四周氤氲起层层薄雾,原本就白茫一片,这下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夏生唤了几声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回音外,无人答应她。
她凭着感觉走了几步,这里好似没有边际一直走不到尽头。
夏生心里还在莫名其妙着,明明她是在合并仙魂,还睁不开眼的。怎么这会儿醒来了,却不见叶琛和镜净以及重伤的溟琅。适才以仙魂之姿出现在她体内的前辈,着实吓了夏生一跳。
可这会儿突然间不见了,夏生有些摸不清,这里是梦还是幻境了。
若是放到从前,她也许会掐自己一把,但自从知道幻境之后她便知道痛与不痛已经没有区别了。
等等,她何时还去过幻境?
除去去年去羽仙宗考核时用的香柱幻境外,她并没有去过其他幻境啊,那她刚才心里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是不是曾经她去过,但后来就不记得了?
“有人吗!”夏生又唤了一声,话音刚落,忽然唰的一下从她面前闪过一个身影,速度太快,她没来得及仔细去瞧。夏生又故意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夏生的嘴巴,夏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只手的主人。
“前辈?这是哪儿啊?”夏生任由前辈捂住她的嘴,含糊不清的说道。
她嘴唇上下翕动,气息喷在她手掌之中引得一阵酥麻,前辈收回手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夏生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随即指了指就站在夏生面前不远处的小人儿。
前辈收回手没有回答夏生,轻挥衣袖,白雾散去,她目视着前方嘴角微微上扬苦笑着。夏生好奇的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夏生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他们缓缓转身时夏生惊讶捂住了嘴巴。
往日一幕幕熟悉的画卷席卷而来,夏生顿时想起了前段时间她在梦中所看到的一切,也想起了那一幕令她心疼的画面。
之前画卷上的男子她一直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个身形,可即便只是身形,夏生也猜到会是谁了,只是后来她没料到的是,她后来醒了之后便都忘记了,如今又再一次想起,犹如潮涌,让她一下子有些接受不能。
现如今,她真真切切的看到牵着小女孩的男子是她的师父,小女孩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是夏生所羡慕的。
她不明白的转头看着前辈,她一定是什么都知道的。
即便不用她说,夏生也知道前辈送她清兮是为何了。既然她不是人,那禁山被封有结界,魂魄是出不来的,所以她躲在了清兮里让夏生带出来了。但是她不明白前辈为何要给她看这些?虽然她也很好奇为何会和师父有关,但她更好奇的是前辈又是如何得知的。她不是安知,又是怎么知道师父的过往?
夏生之所以认定这是师父的过往,那是因为她曾经也在安知的笛音中看到了一名女子,但只有一个背影,当她想到走到她面前看正面时,就被惊醒了。但此刻,夏生总觉得,有些眼熟。
大概是她太愚钝了,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察觉。
前辈不说话,只是深情的望着前面的两人。
“前辈,你到底是谁啊?”见朔风凌牵着小女孩越走越远,似乎是看不到她们。夏生便猜到这里应该是幻境了。那她为何要制造幻境让她看这些?虽然她的确很好奇师父的过往,但是对于夏生来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已经不重要了。
可这些在另外一个人的眼里就是珍宝,是支撑了她千年的珍贵回忆。
“是该重新认识一下了。”她嘴唇轻抿,笑容轻绽,犹如初开的莲花。
夏生看着她的笑容一时之间失了神。
“我叫溟珑,魔界魔君溟琨之女。”溟珑见夏生呆愣的样子,笑着轻点她的鼻头,转而神秘的一笑,“我,是你。你亦是我。”
“哈?”夏生不觉明历,纠正道,“不对,现在的魔君是溟琅啊。而且,我怎么会是你?”经溟珑这么一说,夏生忽而惊悚的想起了仙魂,莫非夏生的仙魂已经被她给吞噬了?
不可能,假若夏生的仙魂已被溟珑吞噬,那她就不可能还活着了。
“时间太久我给忘了。”溟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一会儿你便能明白我话中之意了。”说着又朝着远方看去。
她们站在这里不动,就这么看着前方,好像前方有一块屏障,是比画卷还要大的卷轴,能看到更多夏生不曾知道的往事。
和夏生之前在梦中所看到的画卷上的内容不同,这一次的更加细致,夏生也能看懂一些。她感觉,她之前所看到的画卷应该是这次的残片,她猜想,溟珑是故意给她看的,却又故意让她忘掉。只是不知这一次,是否还要让她忘记?溟珑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一张画卷上描述的是她的师父朔风凌和小女孩的第一次相见。
“这女孩是我。”溟珑指了指画卷中悄悄跑到仙界的小女孩。其实不用溟珑说,夏生多半也猜到了,她甚至能知道接下会发生的事。
这不,小溟珑遇到了正从仙会中回来的朔风凌。朔风凌瞧见了小溟珑想要爬上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台阶的滑稽模样,手轻轻从她背后一托便将小溟珑推了上去。
小溟珑像是受到了惊吓,惊恐的一转身,却在看到朔风凌绝美仙容时,脸上的惊恐转而变成了痴呆的笑容。
“你好美啊。”小溟珑痴痴的望着朔风凌。
朔风凌微抿嘴唇,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你声音真好听啊。”小溟珑无视朔风凌的问题,沉醉在他温柔的声音里不能自拔。
朔风凌轻敲她的额头,小溟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道,“我,我叫溟珑,你可以叫我珑儿。”说时小溟珑一下子哭丧着一张脸,“君父嫌我笨,将我赶了出来,我,我找不到地方可以去,就,就悄悄来这里了。”
朔风凌有些惊讶她竟是魔君之女,也有些诧异她是如何来到仙界的。
她哭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朔风凌心疼的擦拭她眼角的泪珠,牵起她的小手,微笑道,“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朔风凌的笑容如和煦春风,小溟珑痴痴的点了点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星星。
夏生看到这里,心就像被撕扯了一块般的疼。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师父,她在师父身边两千年了,都很少见他笑过,无论她多么努力的想要让他笑一下,哪怕是嘴角微微上翘……可师父对她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漠视。
她也没想到原来,师父在她之前竟然还收了一个徒弟,而且居然是魔界之女溟珑,夏生转而看着此刻就站在她身侧的溟珑。不,她应该叫她为师姐了。
看样子,溟珑是犯了和她一样的错,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只是溟珑比夏生幸福,因为师父也是爱着她的。不像她,一直以来都是单相思,都是自作多情,都是自欺欺人。
之后的几幅画卷皆是描绘了师父教溟珑法术的情景以及溟珑时不时闯祸时,师父替她收拾烂摊子的情景。溟珑笑容幸福,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师父的眼里对溟珑一直都是宠溺的目光,一直对她微笑,不曾有过冷淡和呵斥。就算她闯了祸,师父依旧是和蔼的安慰着哭泣的溟珑。
但溟珑毕竟是魔君之女,在仙界逍遥快活了一段时间后溟琨便来要人了。
溟珑被朔风凌收做徒弟,一直藏在君风仙山,仙界里只有和朔风凌交好的安缚仙君知晓。当溟琨前来要人时,是安缚替朔风凌档了一下,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竟然真的让溟琨同意溟珑继续留在君风仙山了。
不过也从那时起,仙界都知道了溟珑是朔风凌仙君徒弟的事了。
这是让夏生觉得奇怪的,为何之后仙界没有人再提起朔风凌还有一个大徒弟的事?也没有人再提起溟珑的名字,就连溟琅也未曾跟她说过,他还有一个妹妹。
再后来溟珑渐渐长大变成了一个濯清涟而不妖,如出水如芙蓉般仙美的大姑娘。她一直生活在仙界,汲取着仙界的仙气,看到她的人甚至都不敢相信她会是魔君之女。
即便溟珑作为朔风凌仙君的徒弟留在君风仙山,但这对于魔君溟琨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更何况他一向对这个女儿都是毫不在乎的,所以根本就不关心溟珑,只是把她当做了一枚棋子。
但是在溟珑的心里,溟琨依然是她的君父。
某一天,溟珑在朔风凌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暗召回魔界,溟琨授意让她去盗取仙界的‘琴棋书画’四大仙器。
溟珑怎会不知君父要仙器是作何用的。她虽不是仙界之人,但在仙界生活了那么久,她已经把仙界当做是自己的另外一个家了,更何况,她若这样做,朔风凌是会对她失望,也会伤心的。她自然是不肯的。
知女莫如父。溟琨早就知道溟珑对朔风凌的心意,所以他是做了万全准备才让溟珑帮他盗取仙器的。
溟琨用朔风凌的性命威胁溟珑,若她不帮他盗取仙器,朔风凌中了混茯之毒,若没他的解药,朔风凌定然是活不过三日的。
朔风凌和仙界之间的取舍,是溟珑最难的抉择。她回去之后想了一天,想了很多很多。
朔风凌对她来说是心尖上的人,而仙界像她的家一样。可没了朔风凌,这个家便也不是家了,只要有朔风凌在地方,不管是何处就多都是她的家。可是她又担心若她盗取仙器的事被朔风凌知道了,大概就会不理她了。
溟珑知道并非是溟珑在朔风凌的心中不重要,而是这仙器是保佑仙界和人界和平最重要的东西,若被君父拿走了,定会挑起仙魔大战,到那时,便是生灵涂炭,万物覆灭啊。
可是她不想因此而失去了朔风凌。
天下对她而言是陌生的,但是朔风凌是她心爱的人,她宁愿毁天下也要保师父。
艰难的下定决心后的溟珑在第二天夜里就准备开始行动了。
她当然瞒了这一切没有让朔风凌知道,可她却瞒不过一个人,安缚。
安缚对她早是一见倾心,但他清楚溟珑对朔风凌的心意,他也知道他的好友朔风凌也爱着溟珑。他们虽是师徒,但看起来更像恋人。安缚不想和溟珑之间太尴尬,也不想和朔风凌友谊有破碎,所以他甘愿只做默默保护着溟珑的兄长。
安缚对溟珑的踪迹可谓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她去过魔界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了,当溟珑去往仙器所在的宫殿时,他便将这一切都联系起来,也就猜到溟珑要做什么了。
被安缚知道后,溟珑也只好如实相告。
但是这事万万不可告诉朔风凌。溟珑知道朔风凌的性子,他是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魔君拿到仙器的,但是溟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朔风凌死在她的面前。
但是她也知道仙器不能真的落入君父的手中,溟珑正烦恼着,这时安缚给溟珑出了一个主意:先去找仙器,然后按照仙器的模样做一套假的给君父,先拿到解药再说。这的确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但是她的君父可是魔界至尊,不能让君父一眼就识别出来这是她给他的是假仙器。而且只有一天的时间了,溟珑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
但是令溟珑和安缚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是,解除仙器结界的指令,竟然是一男一女相拥亲吻!
‘琴棋书画’仙器是极其重要的,溟珑只知被藏在了仙界最顶端的一处小宫殿里,但她还未曾去过。若不是安缚带着她去,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座宫殿,但是当他们都以为快要成功拿到仙器的时候,却没想到仙器外竟然设下了这样一层结界。
安缚和溟珑尴尬的互相看了看,最后在极其纠结的情况下,为了朔风凌的性命,为了保护仙器,两人拼了!抱在了一起,嘴对嘴的亲上了!
可就在他们亲上的一瞬间,布下结界的设界者顿时就收到了神识的感应,脑海中就折射出了安缚和溟珑相吻的画面。
而这个设界者,是安缚和溟珑都未曾想到的。他就是朔风凌。
朔风凌仙君在仙界是仙资最高,境界最深的,所以保护仙器这么重要的事自然就是由朔风凌掌管的了,但因为仙器的重要性,所以仙界一直都是保密的,无人知晓是朔风凌看守仙器。
但是当朔风凌看到安缚和溟珑相拥亲吻时,他的愤怒不是因为他们来盗取仙器,而是他们过分的亲昵举止让这个酝酿了许久的醋坛子终于爆发了。他冷笑着说自己是在监守自盗,没想到他最信任的徒儿竟然会瞒着他做这样的事,这样的苟且之事,龌蹉之事!
安缚也是一贯骄傲自负的人,被朔风凌这样辱骂他当然不服气,更何况他们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他朔风凌不问清楚,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污蔑他和溟珑。两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溟珑愣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叫喊着不要打了。
就在安缚和朔风凌打得不可开交的同时,魔君溟琨钻着空隙就将已经解除了结界的仙器全部盗取了。
他们三人都愣住了。
溟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朔风凌并没有中什么混茯之毒,君父是骗她的,故意让她帮他解除仙器的结界,他就好趁机拿走仙器了,他算得真好啊,连他自己的女儿也算进去了。
安缚也顿时恍然大悟,溟琨真是太阴险了,这下他和溟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朔风凌也顿时恍然大悟了,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盗取仙器,溟珑的突然出现,欺骗他的感情,为的就是等到这天盗取仙器!而他最好的挚友,原来也是溟琨的帮凶,否则当初,溟琨怎会同意他的女儿留在仙界?
但实际上当初安缚只是说若朔风凌能和溟珑相爱在一起,那么仙界和魔界能缔结友好。可溟琨并非是这么想的,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谋划今日这出戏。
不过溟琨倒也真的没有骗溟珑,朔风凌的确中毒了,但不是混茯之毒,只要他一运功,便会损耗大量的法力,加之方才和安缚的交战,已经损耗了太多的法力修为。此刻只剩下溟珑和安缚,他们两个都不是溟琨的对手,仙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溟琨带走了。
仙器被盗走后,魔君迅速的挑起了仙魔大战。
朔风凌如实禀告了仙器被盗之事,并请求惩罚。心痛之际的朔风凌只想忘掉这所有的一切,忘掉他对溟珑的情,忘掉溟珑对他的欺骗,他再也不想看到溟珑了。他如此真心实意的对她,没想到到头来,她竟然是这样满腹心计,一直对他演戏!
安缚想要对朔风凌说实话时却已经来不及了,朔风凌已经忘掉了这所有的一切,忘掉了和溟珑所有的一切,也包括了他这个好朋友。
仙界对于仙器被盗一事并没有处罚安缚,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归罪于溟珑,是溟珑蛊惑安缚帮他盗取仙器的,不管安缚怎么替溟珑辩解,他们都只是说他被溟珑蛊惑了,根本不信他的话。(未完待续)